木逢chūn低低应诺道:“奴婢知晓了,殿下此计可谓一石三鸟。”
萧韫曦挥挥手将他谴了出去,怔怔地盯着室内通明的烛火,心忖道:“对静思,那可是百年大计,哪里是这些小聪明能比的。”
萧韫曦在禁足的一个月内养好了伤,这一个月,朝中因这事起了一场惊涛骇làng。萧佑安借重罚皇子之机,要降宗维的官职,削他的权,却被十数名大小官吏联名上书求情。言辞之间沉痛惋惜,句句指萧韫曦罪责难逃,字字维护宗维的忠孝之心,通篇皆是藐视皇权之意。萧佑安心中早有预料宗维权势极盛,却没想到已扩张至如此地步。而宗维在朝堂之上痛骂上书的官员,其后,更是用头撞柱,要以死明志,被身边的几个官员一把抱住,才免于血光之灾。经此一闹,萧佑安倒是险些成了bī死忠义重臣的燕国第一帝,只好下旨罚没宗维一年俸禄,闭门思过一月了事。
萧韫曦听闻此事时,正在皇太后的宫中赏花。太后见他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一丝喜悦,不由奇道:“皇权旁落,你倒是看得开。”
萧韫曦手持花剪,一刀剪去残枝,看花枝落地,花瓣零落,轻轻笑道:“宗维越是野心显露,父皇就越是忌惮。仅凭我一人,难以撼动宗氏一族,若和父皇联手,胜算就大了。以前,我缺少和父皇同心的契机,这次,可是宗维自己送上门来的机会,我如何不高兴?”
凌嫣抹了抹青黛染就的柳眉,微眯了双眼叹道:“你真的长大了。只是你父皇心地宽仁,你母妃聪明伶俐,也不知你满肚子黑水像哪个?”
萧韫曦笑嘻嘻地靠着皇太后坐下,满脸讨好道:“这是名师出高徒嘛,和父皇母妃有什么关系。”
凌嫣笑斥道:“就你贫嘴!连最泼辣的四公主也不敢在哀家这里放肆半分。”
萧韫曦顷刻敛去笑容,端起一边的茶盏恭敬地递上道:“孙儿给皇祖母赔罪了。”
凌嫣笑着收下,不置可否。
萧韫曦又道:“还是皇祖母疼我。”
凌嫣听闻,手持茶盖拂了拂汤沫,轻声道:“是该找个人好好疼你了。”见孙儿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笑道:“这一个月,哀家私下传了你舅舅入宫,将适龄婚配的重臣嫡女都筛选了一遍,留下七个人,里面有薛家的三小姐,孟家的长小姐,连你远房表妹玉珠也有。这些女子,无论身后世家、品貌、性情、甚至是生养,都算得上万里挑一。哀家已命人画了各家小姐的肖像,过几日就送到你宫中。照哀家来看,后宫不需多,一个正妃,两个侧室足矣,你尽挑自己喜欢的就行。”
萧韫曦默默一叹,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放松全身靠在椅背上,缓缓道:“皇祖母选的女子,自然是无可挑剔。只是婚后能说得上话的,万万个也嫌少,说不上话的,一个也嫌多。”
凌嫣瞥了他一眼,道:“你从来眼高于顶,说说看,有什么要求?”
萧韫曦闭上双眼,脑中尽是闻静思的身影,不由沉声道:“我要的人,下棋敢赢我,做错敢指责,不惧权威,扛得住责任。我要的人,要有做大事的胆识,有未雨绸缪的远见,才华要通晓诸子百家,抱负要心怀万民温饱。可以没有天姿国色,但不能没有一身浩然正气,可以无法生养,但不能疏忽孝道。我要的人,能在政事上辅佐我,又没有勃勃野心,能在国库上节流开源,又不能贪图奢靡。如果有人符合这些条件,我愿意只娶他一个,不许别人分享他一星半点的尊荣。如果没有人,那就再等等。世上芸芸众生何其多,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
凌嫣深深地盯着他的脸,仿佛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半晌才别有意味地道:“你是在选贤臣呢,还是选王妃?”
萧韫曦凝视着十步之遥未开的梅树,淡淡一笑,闭口不答。
萧韫曦说到做到,禁足令一解,便遣人给闻静思递了请帖,约定十月初九出城赏花。
天高气慡,风燥物gān,连着深秋的花卉也有几分清冷的韵味,茉莉刚谢,山茶就开。萧韫曦一行人放缓了马步,行走在田间埂上,淡淡的花香随风扑面而来,十分怡人。自从闻静思十岁那年来过之后,每逢秋收之际,都会造访,有时看看就走,有时跟着萧韫曦在凌家的暗哨庄院小住一两天。主管庄院的汉子不过四十出头,地位却不低,从来不拘言笑,古板得很。下人称他“严爷”,萧韫曦却爱戏称他“老板”。
闻静思许久不来,兴致很高,问过了庄稼的生长,牲畜过冬的粮草,又问了周边小镇的情况,才算了事。萧韫曦见他高兴,天气又不寒冷,便让严管家将晚膳摆在小院里。菜肴不多,共六个,荤素搭配,尽显农家风味,很得闻静思的喜爱。两人相对而坐,菜肉香,米酒香,知己相伴,真真是人间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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