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求自己不要打他,不要伤害他之类的,也有时候说不出来话,但是只要在自己怀里,这个小东西就会恐惧到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球,僵硬的一动不敢动。
乾万帝觉得很迷惑。是什么时候起明德开始这么怕他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起,自己的名字已经成了自己最爱的、恨不得放在掌心上小心翼翼整天捧着的那个人的噩梦了?
“……如果这次他醒过来……我一定好好的娇惯他,……”
乾万帝用掌心轻轻的在明德脸颊上摩挲着,轻柔得好像生怕惊醒了一场甜美的梦。
“我要让他随心所欲,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他,没有任何痛楚加诸到他身上,我要让他享尽天下的尊荣,哪怕不能封后,也要比皇后高贵一万倍……”
胡至诚突然觉得,也许需要治疗的不仅仅是躺在chuáng上人事不省的小贵人而已。这个坐拥天下的皇帝,也需要有人来一棍子敲醒他。
一个虚弱而明艳的小贵人要是疯了并不可怕,因为他手无寸铁,没有任何威胁;然而当掌握着天下最大权力的皇帝也开始疯狂的时候,那就谁都不能阻止他了。
胡至诚想说什么,乾万帝猛地回头,制止了他。
“去内医库拿人参,合着你的那个秘方,只要把命吊回来,朕重重有赏。”
明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睁开眼睛,头晕的厉害,身体很沉,连偏一下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抬了抬手指,边上立刻传来大宫女的声音,透着狂喜:“公子您醒了?来人!太医!胡太医!快来人,小公子醒了!”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然后很多人涌进来。明德阖上眼,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
有人把甜甜的稀粥喂到他嘴边,还有人试图喂他药,但是他始终紧紧的闭着嘴,拒绝了外界的一切。有人在苦劝,有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还有掌事的总管打骂奴才的声音,一切都乱嗡嗡的。
明德疲惫之极的想,不是你要整死我么?那现在算是怎么回事?看我要死了又不让我死了?我生下来就改随着你的喜好生生死死予取予求的是吗?
我不是一定要听你的,我受够了。
这次我不会再服从你了。
慢慢的声音渐渐消失,身边又安静下来。明德好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乾万帝坐在chuáng边,拉着他的手在看掌心上的掌纹。
他动了动,缩回手。乾万帝看着他笑了笑,端来一碗粥舀了一勺,耐心的chuī凉,送到他嘴边:“乖,吃了。”
明德抬手就打翻了碗。砰的一声粥流了一地,弄脏了昂贵的地毯和湖绸。
乾万帝顿了顿,出乎意料的平静,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转手又拿了一碟子槐花糕,低声问:“喜欢这个吗?”
明德抬手又是狠狠一挥,对他来说用尽了力气,对乾万帝来说却只是让碟子晃动了一下,糕点的碎屑洒了一些出来,但是没有翻倒。
乾万帝看看明德,大概是明德的脸色太难看了,他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把碟子摔到地上,然后他自己也跪了下去。
“明德,”乾万帝说,“我错了,算我应该千刀万剐凌迟灭门,求求你别拿我的错误惩罚你自己好不好?”
明德阖上眼一个字也不说,脸上的表情冷漠到冰块一样岑寂。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他醒过来,睁开眼,乾万帝李骥还跪在地上,拉着他的手,无声的盯着他看。
明德突然觉得很可笑,于是他真的笑了起来。
“……你看什么?”
乾万帝愣了愣,随即温柔的回答:“看你。”
“很好看是不是?”
“嗯,是。”
“我会变丑的,”明德说,声音里忍不住夹杂着一点恶意的成分,“……我生病,脾气坏,记仇,尖酸刻薄,苍白得像个鬼;我会长大,会变老,会一点一点的变丑……到时候你就没得看了。”
李骥张了张口,明德嘶哑的打断了:“——不对,你是皇帝,你会得到更多的人,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麻烦的……到那时你就会觉得,啊,我摆脱了,我不用看那个可恶的小野种的脸色了……既然那样,现在你何必做出这个姿态呢?”
李骥说:“不,我不会……”
“不过,到那时我也没感觉了。”明德偏过头去,“那个时候,可能我已经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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