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īn七弦本就对雍祁钧心怀怨恨,见怀风竟如此维护其子,不禁怒上加怒,便不肯答应,只伸手去搀他,「起来说话。」
孰料怀风倔驴一样便是不起,一双眼一错不错看着父亲,目光中满是哀求,「爹爹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相处半年多,怀风已多少知道些父亲秉性,见他双眼微垂面无喜怒,已知父亲动了杀心,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五官肖父,气质神韵却传承于母,这时犯起倔来,嘴唇紧紧抿着,活脱脱便是慕紫菀生前的样子,yīn七弦本来怒极,见了他这幅神情,蓦地忆起亡妻,心下登时一软,可要他就此罢手,却也不甘,沉吟半晌,见怀风静静地不吵也不闹,只是一径跪地不起望着自己,目光中自有千求万乞,终究狠不下心让儿子难过,缓缓道:「他当真待你不错,你没骗我?」
怀风见他口气大缓,顿时一喜,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当真的,不光他,他手下那些侍卫也一个个敬我如前,不敢有半分怠慢轻侮,不信你问大哥。」
说着转脸看向yīn寒生。
他方才为怀舟辩白半晌,一言一语维护有加,显见二人情深之极,落在yīn寒生耳中,越听越不是滋味,心底隐隐生出一股妒恨,见叔父要杀此人,正觉快意,却不防怀风殷殷望过来求助,不由心中便是一酸,接着又是一涩,但在那一双目光之下,又怎忍心叫怀风失望,只得道:「那些侍卫待怀风如何我是没看见的,不过我用醉鱼针偷袭那姓雍的小子,他当我是刺客,先叫怀风躲起来,倒确是挺护着咱们怀风的。」
说到这儿,忽地想起怀风跳船后那安亲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冰冷嫉恨不一而足,说不出的怪异,但怪在哪里又一时说不上来,一怔间,后面的话便卡在了嘴里。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于怀风已是足够,赶忙去看父亲。
yīn七弦见他这副样子,知道这雍祁钧的儿子定然在爱子心中分量非浅,硬要杀了,定要害怀风伤心,满腔怒火只得压了,「看在你求情上,便饶他这次。」
随即又冷冷一哼,「若再有一回,你便是跪折了腿,也休想我再饶了他雍家人。」
第八十章 最新更新:2010-12-29 17:53:19
怀风只求怀舟这一路上平平安安,至于以后,两人再不相见,又哪有什么下一回,当即欢欢喜喜地应了。
他知父亲这次担忧非常,如今又因自己任性,违心放了怀舟一条性命,大是愧疚,跪在地上也不起来,将头枕在父亲腿上,一双手抱住了yīn七弦腰际。
「孩儿不孝,累爹爹担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这做小伏低撒娇扮乖的本事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廿余年来练得炉火纯青,哄了不知多少人去,今日小试身手,立时便哄得yīn七弦心肠软做一团,轻轻抚着怀风头发,叹一口气,「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爹爹什么都依你。」
就此眉目舒展开来,哪里还舍得同儿子生气。
怀风自觉保全怀舟的这一番私心很是不孝,自责之余着意承欢膝下,颇尽了一番孝道,yīn七弦老怀大慰,高兴之余,于雍怀舟掠走爱子一事也便不那么计较,父子叔侄三个好生热闹团聚了一番,到了晚上,三个各个回房安歇,预备明日启程回返总坛。
怀风昨日一夜奔波还未及沐浴,这时自觉身子脏得难受,便叫小二送了一盆洗澡水到屋中,好生沐浴了一番,才洗漱gān净穿了内衫,便听房门轻响,有人在外敲门。
「兄弟睡下了吗?」
乃是yīn寒生的声音。
「还没,大哥有事?」
怀风怕他等急,只在外面又套了件外袍便匆匆过去开门。
yīn寒生一进门,见他一头长发湿漉漉披在身后,脸上带了层水汽蒸出来的红晕,不由愣了一愣才道:「也没什么,不过见你灯亮着,便端份宵夜过来。」
怀风这才看见他手中正端着一碗豆腐脑儿,一笑接过,「才洗了澡,倒真有些饿了,多谢大哥。」
那豆腐做得又细又嫩洁白如雪,上面点了几滴麻油,闻起来便是香气扑鼻,因才出锅,还热腾腾的有些烫口,怀风便拿调羹舀了,小口小口地慢慢吃。
「如今已是秋凉了,头发需弄gān了才是,这么湿淋淋的散着仔细着了风。」
yīn寒生见怀风发梢上还滴着水,将后背也湿了一大块,不禁数落两句,去浴桶旁找了块gān布过来给他擦拭。
「大哥坐着,我自己来。」
怀风刚要放下碗勺站起,便叫yīn寒生按住了肩头,笑道:「吃你的豆腐吧,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