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三十以前夫亡,五十以后不改节,便得旌表,连本家差役也能免除,族人能得利益。朝廷出这诏令,也是为表彰女子忠诚,同诏令中,也有男子守节得旌表者,只是男子他倒不曾见过守节的,女子守寡持节的很多。可诏令下来,其中用意却变了。
寡妇族人为得利益,若想再嫁,便被视为败坏门风,遭人谩骂,为的,便是几十年后那块贞节牌坊。牺牲一个妇人利益,又算得了什么事。
只是寡妇也是人,不是生来便是为了那块牌坊,更不是为了夫家利益所生。没了丈夫已经很苦命,还要活活守寡那么多年,自己甘愿的就罢了,谢崇华也唯有敬重。可如今不愿意还要被毒打拘禁,便是他身为县官不能忍的了。
细想间,门外又有喧闹,衙役喝声拦下那要闯入的人。谢崇华抬头看去,那贺宋两家已经嚷了起来,“大人,那个就是jian夫,快将他捉住!”
谢崇华一瞧,那不顾雨水浇淋湿透全身,被雨水打得满脸是水的人,他竟是见过的。正是上回他和齐妙去仁医馆,见到的那送药的汉子。
他让衙役放行,那汉子许是跑了一路,摔了几次,摔得鼻青脸肿,见了宋寡妇,紧绷的脸才见了笑,连跪拜知县都忘了,先跑到宋寡妇一旁,问道,“你怎么伤成这样,疼不疼?”
宋寡妇见了他,眼里的泼辣才消散,“傻子啊,跑这么急做什么。”
汉子只是笑,瞧见她没事就安心了。
贺家气得发抖,妇人更是颤巍巍挡住了眼,叫着“作孽作孽”,贺老爷气道,“大人,这两人通jian证据确凿,我们都知道的……我妻子,她的婆婆甚至亲眼看见了,请大人明鉴,将这对jian夫yín丨妇沉河!”
贺夫人被丈夫一推,也忙说道,“对,老妇瞧见了,他俩在柴房里搂搂抱抱,不知廉耻,呸!”
宋寡妇蓦地冷笑一声,不惊不怕,“既然你们都将这种脏水泼到我头上了,那我就没法给你们面子了。这是你们自找的,收着吧……”
她还没说出口,贺家夫妻脸色大变,怒声,“你住嘴!”
“我住嘴便没命了。”
宋寡妇不理不睬,那贺家夫妻要上前撕她的嘴,原本憨实木讷的汉子瞪眼,起身拦住他们。贺家族人也叫嚷着上前,瞬间公堂大乱。
“通通住手!”
衙役听大人又拍惊堂木,上前将乱作一团的人分开。那宋寡妇的头发不知被谁抓了一把,脸又见伤痕,她神情更是冷然,再不给半分情面,朗声道,“大人,民女可以证明没有和人做出苟且之事,因为……民女还是处子之身!”
第56章 寒冬腊月
第五十六章寒冬腊月
宋寡妇话落,贺家夫妻跌坐地上,脸色煞白。连那喧哗的贺家,都惊诧得没了声。
她冷笑,“你儿子不举,一直不曾碰过我。你们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我身为妻子,忍了这事。若非你们要将我往死里bī,我会将这秘密一辈子咽进肚子里。”
谢崇华见宋寡妇的爹娘没有半点诧异,唯有憎恶,蓦地明白过来。原来宋家夫妻明知道贺家儿子不举,却还是让女儿嫁过去,这样的爹娘……也无怪乎会和贺家一起幽禁自己的女儿。
贺老爷回过神来,便要上去打她,衙役一棍横拦。谢崇华厉声,“你屡次藐视公堂,杖责二十大板。”
贺夫人忙上前求饶,可衙役已经上前将贺老爷拉了下去,吓得众人不敢吱声。
宋寡妇听见公公痛声,心觉痛快,抹去要从面颊上滴落的雨水,说道,“我十六岁嫁进贺家,丈夫有暗病,我也不嫌弃不恨他,敬着他伺候他,可他却从未将我当做过人,每日谩骂毒打,贺家上下却全都当做不知。我回娘家哭诉,他们非但不为我做主,甚至还将我送回láng窝。我本以为这一世都没有出头之日,丈夫过世后,他们仍不愿放过我,要我守寡三十载,去换那贞节牌坊。”
饶是脾气再烈的人,说到这也突然哽咽,硬是将那泣腔压下。
“我不是被卖到贺家的,是嫁到贺家的。公婆视我为东西,爹娘视我为死物,可我也是活生生的人。这次逃出来,我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就是死,反正在贺家我也跟死了一样!”
那汉子一听,结巴着安慰不出话来,只是焦急地看着她,又不敢离得太近,只是视线不曾离开,一直瞧着。
宋寡妇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慌,她并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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