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多送两艘给俞大哥了,让他带着,起码可以躲过这次劫难。莫尽言哭了一会儿,擦了一把眼泪,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准备铺在地上。
庄许拉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脱了衣服gān嘛,仔细着凉。”
莫尽言抽噎着说:“我要将这些都收起来。”
庄许将衣服收起来,给他披上:“穿好。用我的衣服,你还病着呢,身体弱,别冻坏了。”说着脱了自己的外裳。
莫尽言看看他,遂感激地说:“谢谢许哥。”遂小心地将所有的船模和碎片都收起来,放进庄许手中的衣服里。
庄许问:“这些是什么?”他显然有些吃惊,庄许自幼生活在江海之滨,又是水师将士,但却从未见过这么jīng致复杂的船只。
莫尽言小声说:“是我祖父和我爹给我留的船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余下的五只完好的船模,其中有两只是祖父留下来的,两只是父亲做的,还有一只是他自己做的。
庄许恍然大悟:“你祖上是造船的?”
莫尽言点了点头,默默收拾完这些。他又重新审视了一下柜子,视线落在底部的抽屉上,那个抽屉十分不显眼,窄窄的,不过两寸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大概是它能躲过劫难的原因。
抽屉隐蔽的角落处挂着一把小巧的铜锁,从他记事起,那把锁就在那儿挂着,钥匙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他爹还在的时候,就没有打开过,也没有告诉过他里头到底是什么。莫尽言本来也很好奇,但是时间一长,也就放一边去了,现在要不要打开来看看呢?
他想了想,捡了块石头过来,三两下将铜锁砸掉,用力拉了几下,尘封多年的抽屉终于被拉开了,里面很空,只有一个窄长的木盒。
莫尽言将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盒子的纹理和柜子是一样的,也是铁力木的。这种木头质地极其坚硬,耐火且防水,通常被用来做香几和火盆架。是造船匠眼中的良木,因为其硬而沉实,常被用来制做大船的锚,能够稳稳地沉在水底,稳住船只。莫尽言的父亲对各色造船的原材有着特殊的偏好,收了不少铁力木,做了一套家具,没想到真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莫尽言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叠有些泛huáng的宣纸,他拿出来展开看一眼,立即合起来放回木盒里。
庄许站在他身后:“是什么?”
莫尽言真是悲喜jiāo加,他擦了一把脸,对庄许露出今天的第一丝笑容:“是我爹给我留的一些东西。”
庄许没有追问,他只看到是一些纸张,想着可能是银票或者字画。“走吗?”
“嗯。”莫尽言点点头,今天回来是对的,收获颇丰,“找里长打听一下聂世翁的坟在哪儿,我去烧个纸。”
“好。”庄许抱着一堆船模和碎片走在前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莫尽言连这些碎片都不愿丢掉,也许是舍不得吧。
18、第十八章 错失 ...
从后山祭拜完聂大夫下来,莫尽言想去江边看一下,庄许没有跟过来,他同里长去询问幸存者的安顿情况去了,这是千户大人嘱托他打听的。
莫尽言寻思自己的篷船不知还在不在原处,上次由于太过匆促,他根本来不及收拾东西就上了岸。船上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俞思冕送给他的那本拳谱被放在船上,如果能够找回来,那算是对他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江边没有看到自己的船,倒是对面的河湾里,有几条篷船停在那儿,他正踌躇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忽然听见有人在对面大声叫唤:“小莫吗?是莫尽言吗?”
莫尽言循声望过去,只见一条篷船正从对面河湾划过江来,那条船正是他自己的篷船,船上站着的,赫然是陈平生。
这是莫尽言回来后看到的第一个熟人,他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连忙应了一声:“是陈哥啊。是我。”
陈平生有些激动地说:“原来真是你小子,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他将船划到江边,没等船停稳,便跳上了岸,伸手抓紧莫尽言的胳膊,“小莫,你居然没有死,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言语间,竟有些哽咽了。
莫尽言第一次见到陈平生这样流露真情,心里感动万分,哽咽着说:“谢谢陈哥,我还活着。”
陈平生用手揉了一下鼻子:“村子出事之后,我还在庆幸你没有回来。但是第二天在江边看见了你的船,却到处找不见人,有人说看见你在聂大夫家的院子里遇害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莫尽言摇摇头:“多谢陈哥关心,我回来的那天晚上正好赶上了,被一个刀疤脸的倭贼砍了一刀,本来以为死定了,不料被军丁们救了,算是福大命大。”
陈平生扒住他上下看了一通:“伤在哪儿呢?”
莫尽言指了指左肋下:“现在已经好了,没有大碍了。”那一刀差一点就伤及心房,再深一点恐怕就一命呜呼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平生一脸后怕,拍着自己的胸脯:“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对了,你回来了,这船还给你吧,我以为你不在了,就将船划到对面去了,东西都替你保管着,怕人糟蹋了。你们村已经没人了,要不搬到我们村来吧,住我家也可以,看里长怎么安排。”
莫尽言感动异常,他以为陈平生这个人,顶多就是个不打不相识的对手,还有些无赖,没想到他还是个挺仗义的人。他摇摇头:“不了,陈哥,我以后恐怕会去从军,这船我也用不上了,你就先用着吧,我拿点东西就好。”他想好了,庄许是军户出身,又是一名百户,自己虽然不是军户,但是要求从军,庄许应该还是能够帮忙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