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龄扔下手里的草根:“还不困,等你回来说说话。”他吃了饭,就一直在等莫尽言回来,今天莫尽言失利,自己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呢,不现在说,明天一早起来又是弓矢比试,到时都没机会说了。
“哦。”今晚那顿饭吃得很久,一直吃到菜都凉透了,都没能结束。没办法,两位大人都没说吃完,他怎么能够说走,只好陪两个一直在喝酒的人坐着。但是又不想傻坐,便不断地夹菜吃,一直吃到肚子滚圆,桌上的菜全都消灭掉了,那壶酒也被那两位喝光了,两位都有些微醺了,这才散了席。“我吃撑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莫尽言知道房里的人都睡了,便在外面找了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来:“你今天比试怎么样?”他自己一场接一场,根本没来得及去关注孟长龄。
“还行,过了第一轮。”孟长龄有些羞涩地笑,今天确实是运气好,遇上的第一轮对手比他还弱一些,所以堪堪进入了前一百五十名。
莫尽言拍拍他的背:“还不错啊。”
孟长龄不好意思地笑道:“哪里,跟你比起来差太远了,你差点还是头……”说到这里,便住了口,第二名对莫尽言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耀的事,他有些笨拙地安慰,“那个,你今天本来能拿头名的吧,只是是千户大人最后终止了比赛而已。”
莫尽言笑一笑:“没有的事,第二名也不错,廖方的刀法比我好一些,至少在耐力上,他比我qiáng。”
孟长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莫尽言哂笑一下:“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给我提个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还需要不断地努力和进步。牌刀是我的弱项,以后我得加qiáng练习了。”
孟长龄点点头:“嗯,你将来一定会胜过廖方的。还会胜过更多的人。”
莫尽言笑起来:“将来,我不仅要胜过许多人,我还要将倭贼都砍翻在我的刀下。”
孟长龄又一次听见莫尽言说起杀倭贼的事,他有些难以理解:“尽言兄,你为何非得要上场杀敌呢?”杀倭贼多危险啊,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小命都丢了。
“为何?”莫尽言笑出了声,眼泪几乎都要呛出来,“他们杀我爹爹和乡亲,掳走我姐姐,烧我的房子,差点置我于死地——这便是我为何非要杀他们的原因。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血亲,支撑我活下去的,便是这仇恨。我莫尽言与倭贼不共戴天!”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字字如雕刻一般深刻,蘸满了仇恨,令人感觉到无限的悲怆和愤怒。
孟长龄从来不知道莫尽言有这样的身世,他与庄许以兄弟相称,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真是兄弟,起码是亲戚,没想到他居然是孑然一人。孟长龄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哽咽道:“对不起,我还以为……”他还以为莫尽言只是怀着英雄主义理想而已,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血海深仇,顿时,他觉得自己可恶无比。
莫尽言也是良久没有做声,过了许久,才道:“好了,长龄兄,没什么的,这是我的仇恨,你也不必自责。回去睡去,明天还得早起比试呢,最后一场,我不会让它旁落的。”
第二日,天气骤变,云层低沉,北风呼啸,仿佛在酝酿着bào雨。莫尽言知道,这样的天气最不适合she箭,风力太大,箭矢容易失准头,所以瞄准的时候必须算计风力对准头的影响。
比试之前,他抽空去试she了几次。风是西北向chuī来的,而箭靶和站位的方向是南北向的,靶位在南,站位在北,风力会加速箭矢的速度,也会使得箭头偏向。
他如往常一般弯弓she箭,结果箭差点she到靶外去了,堪堪插在最边上。他再次弯弓搭箭,将左臂稍稍往右移了半分,这一箭,没有脱靶,但也不是正中靶心,而是有些偏下了。
莫尽言停下来仔细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风力的偏差已经算进去了啊。他侧过头去,端详正在旁边认真she箭的孟长龄。
孟长龄正侧身拉弓瞄准,他的弓拉得并不满,只到八分的程度,嗖地一声,箭便稳稳地飞了出去,正中标靶,而且就在红心边上。
弓矢是孟长龄最突出的技艺,因为别的总是要比力量和速度的,只有弓矢是比技巧的。说也奇怪,孟长龄亲口说过,他稍微有些短视,标靶只能看个模糊轮廓,但是他的弓矢却难得很准,在整个新兵士卒的平均水准之上。
莫尽言问过他:“你是如何瞄准的?”
孟长龄是这么回答的:“看个大概位置,余下的便靠自己的感觉,只要手中的弓箭稳了,多半都是能she中标靶的。”
莫尽言又把孟长龄的话细细回味了一番,标靶的位置在三十丈开外,标靶的细微处其实是看不分明的,倒不如像孟长龄这样,凭着感觉来。再试的时候,他平心静气,稳稳地开弓,将弓拉至最满处,屏住呼吸,稳住肩臂,再次放箭,箭果然稳稳地插入了靶心。
“好!”有人在后面鼓掌喝彩。
莫尽言扭头一看,居然是钟勇:“钟大人。”
钟勇只身一人,没有任何随从,一身劲装,肩上挂着弓,背上背着箭囊,看起来也像是来she箭的,只听他继续道,“能够在这种天气将箭she得如此jīng准,可见是掌握了she箭的jīng髓。莫尽言,与我比试一番如何?”说着便伸手自背后取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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