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效的眉毛紧拧,示意侍卫把门关上,许久后开了口:“为什么说我是许家的大公子。”
姑娘笑道:“你是许凌云罢?爷爷说你和当年的许大人眉毛有点像,今儿送葬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你一眼。你从京师回来了?卸任了?”
李效喃喃道:“是啊……”
那姑娘又笑了笑:“别太难过,扶峰大人已经是白喜了。”
李效神情恍惚,那姑娘只以为扶峰死后这俊朗男子悲痛,安慰了几句便出房去了;李效独自一人坐着,越想越是心惊。
许凌云笑时微微弯起来的眉毛,扶峰的两封生辰帖子,过往未曾铭记,却依稀朦胧的碎片刹那间拼了起来,隐隐浮上一个李效连想也不敢想的念头。
“陛下?”唐思在门外问。
李效喘息声太大,唐思道:“陛下着凉了?”
“没有。”李效的声音不太稳,而后道:“都退下。”
李效匆匆换上便服出门一步,御林军马上跟了上来。
李效深吸一口气,说:“不用人跟着,孤自去走走。”
老司监道:“陛下,太后吩咐过,陛下来江州,一定得有人跟着。”
李效道:“那喜公公跟着罢,不须知会巩繁壬,孤有点私事,去去就来。”
时值huáng昏,连着近一个月的雨季终于过去,江州的天空如水洗过的清澈,一抹血红的夕阳从寒江之西投来。
李效回到许家大院外,巷子两侧人家已升起炊烟,竹椅收了。
李效叩响巷中乔家的门,乔家本有一男丁,后得了痨病而死,三年前媳妇弃了小孩再嫁,只余乔婆婆孤苦伶仃地守着五岁大的小孙子过活。
乔家的小孙子在巷外与一群孩童嬉闹,乔婆婆独自在厨房做晚饭。
李效让喜公公在院外等,径自进了乔家。
许凌云跪在扶峰的牌位前,斟了三杯小酒,点起香,朝铁桶里放了些纸钱。
叩门声响,许凌云转身去开了门。
“喜公公?”许凌云笑了笑,朝那老司监抱拳:“怎么上门来了?”
老司监端着拂尘,笑道:“许大人,太后着我来带一句话,横竖无事,便过来了。”
许凌云:“公公里面请。”
“不了。”老司监道:“说完就走。太后让老奴来告诉许大人,当初她本意不是要治许大人的罪。但林阁老一力主张废去鹰队,若不先收押你,只怕阁老要援引律法……”
“不必说了。”许凌云道:“我明白的,林懿一直防着我。”
老司监点了点头,又道:“纵不大赦天下,太后也不能坐看当年的恩人之后被斩了……”
许凌云笑了笑,不说话。
许凌云道:“陛下什么时候回去?”
老司监道:“过几日便得起行了,陛下亲自来了,在隔壁的院子里。”
许凌云蹙眉道:“隔壁?他去乔婆婆的家做什么?”
老司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许凌云出了院门,夕阳晚照,院门虚掩着,许凌云轻轻走进乔家,院中无人。
李效的声音从后院传来,许凌云穿过幽暗的堂屋,朝边房走,每走一步,李效的声音便惊心动魄的,更清晰一分。
“乔婆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扶峰都去了,当年的事别再问我……”
“乔婆婆!”
“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既不知道,为何一直盯着我看?你认出这块胎记,接生的时候,你动过什么手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给你娘接生的不是我,我是给那位贵人接生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给哪位贵人接生?”
“我不知道啊——!”乔婆婆似是发了疯,满脸火灰地坐在地下哭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你饶了我吧,王婆婆已经死了,扶峰答应过不杀我……”
“滚开!”李效勃然大怒,一脚把她踹到灶旁,乔婆婆连滚带爬地躲到黑暗里,扯着嘶哑的嗓子,像个催命的女鬼不住哭叫。
李效喘息着抬头,对上神情茫然的许凌云。
许凌云道:“她说什么?乔婆婆,是我,我是许凌云。”
乔婆婆的声音小了些,恐惧地摇头,又缓缓点头。
李效:“你都听见了?”
许凌云说:“我听见一句,等等,让我问她,你别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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