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他抽出一张油纸,把瓦缶的口给封上,示意旁边伺候的小厮过来把饭甑给架在火上。待火候适中时,他再将瓦缶放在饭甑之中,其他的什么也不做,就看着它蒸!
这个举动令不少看清楚了的制香师都大为惊奇,“他怎么能这样补方子呢?”“就是,也太不靠谱了吧!”“真可笑,原方子上的降真香是需浸泡在朱栾汁中数十日,再做晾晒的……”“哎呦,真是初出茅庐的小鬼啊!”
岑舒砚听着旁边这些人的话很是不满,不自觉冷下一张脸,在盛夏的棚子里散发出屡屡寒气。他跟班的一个小书童瞧见了倒是高兴,立马放下了手中给他扇风的扇子。
这些喧闹,盛烟是不得而知的。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瓦缶,紧张地看着火。火大了花瓣搞不好会烧焦,火小了蒸气唯恐不够,他必须时时刻刻盯着,不能有一丁点的差错。
幸好,衍香监提供的柴火是极好的,不但gān燥,长短也便于添置,使得盛烟比较容易控制火候。
过了半刻,他看着火势短时间内不会变了,这才站起来把几个瓷盒子里的枣膏、蜜炼拿出来,按照一定比例倒在了一个大口瓷盘里,又添加了一些白蜡和白芨水,让它们渐渐融合在一起。花熏香丸的做法也与合香丸大同小异,不一样的是主要香料的制法和配方。他这是在为揉搓香丸做好准备。
也许是他的手上功夫被两个哥哥练出来了,也许是他比别人专心,总之他这一长串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毫无停顿,十根指头灵巧翻飞,几乎能与以“快”出名的龙碧升媲美。诸多制香师都见过龙碧升那一套果断利落的揉丸手法,这次看到盛烟的手法,立时不敢小觑了,目光都变得认真和欣赏起来。
而盛烟接下来的一个“抛甩”的手法,更是让这些人都瞪大眼睛,长大了嘴。
只见盘中的这团膏体被他捏在手中甩了甩,反手一个打花就直直抛上了天!盛烟两手揉拳一般让它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身,手背手掌之中来回颠簸,反反复复了十多个来回……
而后端起瓷盘接住,继续揉面似的对它施以揉压。
不远处看得仔细的几个制香师都拧住了眉头,打结了。
岑舒砚则微微抿唇,脸颊浮现出笑痕。
其实盛烟全然不觉这套手法有什么奇特的,他这可是跟夙学的。
那日他在霄香台做晚课,夙偷偷来找他,在他香室里转了半天没找到好玩的物件,就看见他瓷盘里的一团没未揉好的膏了。他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就拿起来抛上了天,三下五除二,用自己新学的一套掌法给在空中甩拍了几下,没成想……盛烟阻止他放下来时发现,被他这么折腾一会,自己竟是省了不少功夫。
此后,他就让夙把这套掌法教了自己一个套路,一来二去自己练了几个月,就形成了现在的习惯。这个手法除了好看,最大好处是大大缩短了他揉压膏丸的时间。
待他把这都做好了,其他应考者还在费力揉呢。
从瓦缶放在饭甑上蒸,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盛烟觉得差不多了,便让小厮过来帮着他把瓦缶给取出来。
等着瓦缶稍微冷却了,他才慢慢掀开了油纸。
掀开油纸的一刹那,正好一阵微风chuī过,坐在棚子里的制香师和其他看客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有股特别甘醇的柑橘香拂面而来,清慡怡人,袭人鼻观,一时间全身的热làng都消散了。
分明,这香气是从热烘烘的瓦缶里传出来的,怎么会让人一闻到就有了清凉的感觉呢?
有些人都忍不住翘首去看盛烟的下一个步骤,好奇他接下来会如何做。
盛烟等着整个瓦缶都完全冷却了,才伸手用白铜筷子,将降真香片都一一取出来,放在一边风gān。
为了加快它们风gān的速度,盛烟接着用块布兜着,把它们放在有阳光但却不会被bào晒的地方,任其晾晒。
这段时间他也不闲着,将瓷瓶摇了摇,摇匀了之后,开始剥开瓶口封着的蜡。
方洛同这会儿追着那缕香气走过来,看见他这小瓷瓶也好了兴趣,也不理会自己蹲在这隔间门口会不会影响盛烟,就那么伸长脖子往里看,那表情跟嘴馋的胖酒鬼师父有的一拼。
突然,有个隔间发出了一声摔碎东西的声响。
大家都扭过脖子去看,都纷纷“切~”了一声。怎么的了,原来是龙碧沉打翻了一个瓷盒,里头做好的一颗合香丸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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