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会怎么又感伤上了?酆夙扬捧起他的脸颊蹭他的鼻子,“或许,你爹这辈子都没真正爱过,若非真正爱过,当然也就不懂得要固守、专情,不知道一颗心是不能分成几瓣用的。”
“那你呢?”盛烟搂住夙的腰身,仰着脸看他,“难道这不是他的错?”
“索性我早早遇上了你,你也早早遇上了我……我们又都是庶出的,自然最最反感这样等级分明的家庭,总归是立场不同,心境也不同……换做其他人,大约也不会像我们这样想的。” 酆夙扬俯身,与他眼对眼,心对心。
两人目光融合成一块,仿若清影流转,化作了轮回路上的三生石。
不管他人无何,只要他们是彼此的信仰,此生足矣。
此后盛烟又遣派杏儿和馨儿都出去打探消息,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杏儿兴冲冲奔进来,禀告道:“主子,这下可了不得,不曾想,二姨娘看着那休书就发了癜,这几月礼佛积下的德行怕是在今日都付诸东流了……眼下,不顾他人阻拦地闯进了零陵轩,冷眼不言语,一把推开严妈妈,就从袖子里拿起一柄剪刀朝大太太刺去!”
盛烟身子一晃站了起来,问:“大太太如何了?”
杏儿拍了拍心有余悸的心口回道:“临跟前被易妈妈qiáng行拉住了,幸好没刺到大太太,不然可不是一纸休书可以了解的事儿了!”
“怎么就突然发了癫?”盛烟自言自语地嘀咕。
当下明白过来,二姨娘从未真心礼佛过,那不过是借由深居浅出的假象也迷惑众人,私底下与二老爷搭上了线,想要报复龙家吧。
她恨的不止是大太太,而是整个龙家。这个害得她流失了豆蔻华年,剥夺了她母子天伦,无情无恩的龙家。
鱼死网破,不若就折腾个彻底,调拨父子关系,搅乱生意上的一池浑水。
但她没有回头想一想,现在的一切,何尝不是她当初种下了因。如果她不觊觎龙家的权势,不与大夫人争宠,不处心积虑买通当年的稳婆,将自己的儿子与大夫人的儿子掉了包,让原本的嫡子变成了三哥龙碧涎,让原本的庶子变成了二哥龙碧升,又如何会走到如今地步。
女人的狠心毒辣,有时只因了一句……不甘心。
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
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
若无爱与憎, 彼即无羁缚。
二姨娘当初也是爱过的吧,怀揣着少女旖旎的梦想嫁入龙家……不然,心如止水,决不会铸下大错。
二哥不愿再插手龙家的家事,正是因为这样的亲娘,这样的养母,都令他无从面对。
“此后,二姨娘好像还说了什么,激怒了大夫人……顿时就给了二姨娘两个巴掌,让下人把她押下去关了起来,说她疯了!”杏儿这才禀告完毕,见盛烟没有什么吩咐,退了下去。
盛烟冷笑着坐下,看向酆夙扬,“看样子,二姨娘该是把那个她隐藏多年的秘密说出口了。她报复不成,毁不了龙家,却也不想让大夫人好过,更不想让大老爷安稳……心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酆夙扬伸手,把茶杯递到他嘴边,“别想太多了,事到如今,你做的也够了。”
“真的……够了么?”盛烟抿嘴,脑海里就闪过大老爷每次提起日姨娘时的嫌恶嘴脸,心里仍旧是憋闷,被夙揉了揉手心,倒是好转了些许,抬头问他:“夙,我们去后山看看吧……这里,快要让我透不过气。”
“好。”酆夙扬拉起盛烟往外走,只与杏儿和馨儿说句出门片刻,便一晃没了踪影。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四面八方的风赶着趟儿向盛烟脖颈里涌来,夙将他搂紧几分,摩挲着他的耳根,使出轻功,不一会儿把他带到了山坳里。
黑压压的乌云像扣下一个盖碗,盘踞在他们头顶,只不过朝夕相错,一处景致已是两种风貌。
只道人生太匆匆,朝来寒雨晚来风。
盛烟伸开手,摊开掌心,看着碎花从风中滚落,滑过他纤细的指尖,转瞬又被风高高扬起,在夕阳下翻转旋落。
他稍稍移步,脖颈往后一扬,倚靠在夙的胸前。
“明日……你就要走了吧?”他轻声地问,拖着长长的尾音,不肯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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