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从小就讨厌这个月份,因为一到了这个月份,平时忌讳就多的魏妈妈,更是到了动辄得咎的地步,只要他稍一有出格的地方,平时舍不得动手打他的魏妈妈,就会毫不犹豫地抄起手边上的竹条,他小时候不知道为了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挨过他妈多少回打,他妈打完了他还哭,他妈一哭,本来还拧着脖子不肯低头的魏宁,立刻就服帖了。
一直到了读大学以后,每年的yīn历七月,他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学校里打暑假工,才终于不用过一整个月的苦闷日子。
B市跟魏宁他们那儿的风俗其实差不多。
也是一进了七月,就能在大街小巷看到烧纸的人,很多人在十字路口,在江边上,在小巷子里烧纸,隐隐约约就有哀嚎声传来,哭得人心里面yīn惨惨的,不过,让魏宁庆幸的是,现在城里面这样做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都讲究市容市貌,大街上烧纸,不但是封建迷信,也是破坏卫生,容易引发火灾隐患。
但是这也是平时,到了七月十四那天,不管你怎么烧,都没得人管。这好像是个惯例。
魏宁这两天找了个工作,新工作好死不死就在沙城区,幸好,离那个万佳小区和富民大厦还有一段距离,不然的话,他怕是还不敢就这样接下工作。
现在这家公司比他以前那家要好,都是年轻人,工作氛围轻松,gān劲足又没得上一家公司里那些乌七八糟的裙带关系,魏宁上班上的蛮乐呵,这一阵子的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的jīng神都慡利了很多,要不是家里面还有一只鬼等着他,魏宁肯定要觉得这是他今年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间了。
自从那天喝醉了跟“魏惜”这只鬼发生了关系之后,魏宁开始几天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但是后来,他想开了,一时的失足不可怕,一世的失足才可怕,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重点是发生了以后该怎么补救——
魏宁的补救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管眼前这只鬼怎么明示暗示,他通通装不不知道,装不懂,反正就是一张面瘫脸,不管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几次下来,“魏惜”也知道了他的用意,虽然还是常常用那种含幽带怨的目光看着魏宁,让魏宁头皮发麻之外,倒也不再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魏宁顺利地把自己缩进了乌guī壳里。
这一天,魏宁跟着两个同事开车到下面的县去调查市场,中间耽误了一点时间,回到B市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魏宁因为有了那块“阳木”已经不太害怕夜里在外面走,但是一想到现在是七月了,还是有点提心吊胆。
同事刘全开车,魏宁坐在副驾驶座,另外一个同事赵刚坐在后座,三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在九点钟的时候就到了B市,总算不是太晚,魏宁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大马路上,人少,车也少,跟平时有点不同。
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那雨跟针尖一样,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很快就把整个前车玻璃给蒙上了一层,看不大清楚路面,刘全打开了雨刷,刷刷几下,视野又重新清晰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车速突然间慢了下来。
魏宁看到不远处那个十字路口,有个女人正跪在路中间烧纸,下着雨,也没撑伞,地上摆着一个陶瓷面盆,那个女人就一把一把地往里面扔纸钱,火苗子窜的老高,一股股黑烟冒出来,打着卷儿地往天上冲,冲到一半,像被雨水打湿了,又像是被人收走了,一下子消散一空。
四面八方的车子开过来的车子,擦着那个女人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阵的大风,把那个女人的头发刮起,露出了大半张脸,有几个司机探出头冲着那个女人大骂,“你麻个比,到路中间烧你麻的纸。”“想死找几个男人日你死撒,到外面来现什么世”,骂得都不是一般的恶毒,魏宁突然间想起了魏妈妈说过的话,这种没口德的人,迟早也会遭报应。
在车子驶过去的时候,魏宁看到那个女人抬起了头,看着那几辆骂她的车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
突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魏宁,横出手去拉起方向盘就猛地一转,嘴里直喊,“快,快,靠边上停下来,停下来。”开车的刘全被他的动作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脚下急踩刹车,车子险险地擦着路边停了下来。
刘全后怕不已,吓得手都在发抖,后面的赵刚被刚才的急转和急刹车左甩右甩,跟后座来了好几次“亲密接触”,此时,手扒着前座的椅背,“魏宁,你搞什么?刚才有多危险知道吗?我们三个的命差点就jiāo代在这了。”
魏宁额头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冒出来,他脸色惨白,眼睛发直,一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看,那里,那里有好几个鬼,它们在这条马路上横来直去,不停地穿过那些车子,鬼魂尖锐的叫声只有魏宁才听得到。
那些鬼魂,围着那个女人团团打转,不停地争抢着她烧的纸钱,那个女人抬起头,双眼翻白,瞪着天空,烧成了黑灰的纸钱被风chuī得到处都是,然后,那个女人就笑了,咧开嘴,露出黑dòngdòng的一个大口。
她伸出枯瘦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刚好就抓到了一个飞到她面前的恶鬼,她扭着那个恶鬼的脖子,掐得它吱吱惨叫,周围的恶鬼看到这一幕,一哄而散,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女人口中念念有词,那些恶鬼就被一根看不到的线给扯到了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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