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他?”陈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魏林清摇了摇头,“不算认识。”
陈阳看着魏林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嘀咕着,“不算认识那送什么送。”
魏林清没说话,手动了一下,一股灰白色的yīn气聚成了一把椅子,他坐在椅子上,目光沉静地看着陈阳折腾那个火盆,以及烧纸钱,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惨白得几近于融到了扶手中去,分不清界限。
屋子里烟火缭绕,屋子外寒风料峭。
时间不知不觉间到了午夜,一般头七回魂都是在子时,也就是从十一点到一点,陈阳看着手表,到了十一点之后指针就再也没动过了,他拍了拍表壳子,指针还是没动静,周围也陡然间更加的安静。
外面被寒风刮得簌簌作响的树木,也无声无息了。
陈阳看到那一盆子纸灰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搞得到处都是,而那些香烛火苗子渐渐地暗淡下来,青烟笔直向上,并不飘散开来,而陈阳正在烤火的火盆,也慢慢地熄灭,变成了一堆冷灰。
堂屋的大门轻轻地吱嘎一声响,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风从外面带进来,一下子,堂屋就冷得跟冰窖一样,一个脚印从门外走进来,在那些纸灰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陈阳看着那个脚印从这个屋子走到那个屋子,把整个屋子都走了一遍之后,停在了堂屋中间。
然而,奇怪的地方在于,那个脚印在停了一会儿之后,居然往魏林清所在的方向去了,陈阳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本来头七回魂的鬼魂,就是要割断对阳世的最后一点牵绊,基本上来说就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走一趟,也就完了,像现在这样的,也算异数。
那个脚印停在了魏林清一步之外。
魏林清的目光就好像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的血河池,黑沉沉的,一点情感都没有,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鬼魂似的,反而把目光放在了陈阳身上。
陈阳觉得好像有几个钉子在往自己身上扎。也不知道是魏林清的目光,还是眼前这个鬼魂的。
陈阳看得清楚地面上那些到处都是的纸灰慢慢地开始移动,一点一点地聚拢在了一起,就好像搭积木一样,这些纸灰变换着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接着,人形越来越清晰,陈阳以为会看到吴伯,却没想到是另外一个男人。
周围死静死静的,火盆子的灰烬塌了,冒起了一点余灰。
那个纸灰变成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魏林清,神情还挺激动,陈阳抓了抓头发总算认出来这个男人是谁,不就是在幻境里面被他附身,跟魏林清有一腿的男人嘛,魏林清爱他爱得要死,还自bào自弃到娶了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回来,陈阳心里酸得不行,觉得自己牙齿都快要倒掉了。
魏林清终于把目光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张了张嘴,叫了一句,“林清,我总算又见到你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
魏林清目光淡淡地,“你应该去投胎。”
那个男人好像被魏林清刺伤了一样,他伸出手想抓住魏林清放在扶手上的手,在将要碰到的时候魏林清的手化为了一股灰白色的雾气,他的手穿过了雾气,扑了个空,“你,你不肯原谅我吗?”
魏林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陈陈阳觉得他神情里有点厌倦的意思,“没什么原不原谅的,我们要走的路本来就不一样,是我勉qiáng了你,放开了就放开了,你也不用再多想,早点去投胎比较好。”
少言寡语的魏林清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是他好言好语的对象显然不领他的情,他激动地打算魏林清的话,又急又促地说,“林清,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我不该结婚,我该跟你在一起,你死了之后我差点也跟你去了,你原谅我,就看在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你也没有去投胎难道不是因为……”
什么叫自作多情,眼前这就是个典范,陈阳在心里吐糟。
陈阳觉得眼前这个戏码实在看得他蛋疼。
魏林清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显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说出这番话,他表情终于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变化,那种掩藏在心底的深深的厌倦感终于表露了一点出来,“吴阳,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陈阳听到魏林清这gān脆利落的一句话,心里慡了,这才是爷们。
那个男人沉默了,好像受不住这个打击一样,身体晃了晃,他看得出来魏林清那里已经是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了,在他当年选择跟魏林清一刀两断去结婚生子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魏林清,他怎么到现在才明白呢,魏林清本来就是这种人,爱的时候gān脆,不爱的时候也gān脆,感情容不下一点杂质,一旦不是自己要的,就会立刻转身离去。
那个男人的身体慢慢地溃散,纸灰落了一地,变成了湿漉漉的残渣,那个男人走了。
陈阳等他走了好一阵之后,才开口问魏林清,“吴伯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儿子?”
魏林清低低地叹了口气,“是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惆怅,就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在那些往事的尾巴上划最后那么一笔,却又有点不舍地让笔划拖长了那么一点,以前的一切终于是过去,却又留下了不尽的余声,也许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心情平和地回忆起过往的一切。
魏林清突然站起来,顺手也把陈阳拉起来,yīn冷的手指让陈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魏林清拉着他往门外走,门在他们哐啷一声的关上,在寂静的冬夜里,这个声音分外的响亮,带着森森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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