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魏昕是吸引人的。
他从清晨的草丛里的一滴露水,变成了凝结在树木上的寒霜,他缓缓走过来,黑色的水从他身上滴滴答答的落下,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依旧跟平时一样沉默而僵硬,但是,魏时却觉得他从凝结在树木上的寒霜,变成了深山里被茂密高大的树木围绕的幽潭。
不知道是冰冷的寒霜让人望而却步,还是幽静的深潭更让人敬而远之。总之,这样的魏昕,是陌生的,但又不是完全的陌生,就好像魏昕失踪了又回来那一年,隔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两个再次相见时的感觉差不多,但又比那个陌生大过于熟悉的感觉要好一点。
魏时觉得自己也有点乱了。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叫住魏昕,他沉默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今晚上的祭祖把他叫上,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那个原因,十有八九就落在魏昕身上。
魏昕慢慢地走过来,踏上石阶,走上石台,躺在了那张石chuáng上。
这时,魏老爷子走到了魏时身边,“阿时,还记得我给你那几本书上写的魏家的‘巫’该做些什么罢?去吧,上石台,把你该做的事做完,我们魏家等了三百多年才终于等到这一天。”
魏老爷子沧桑而又衰弱的声音在空旷的石dòng内回响。
魏时的心神被蛊惑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着石台走去,好像他天生就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一样,那是从血脉里面传承下来的东西,血在血管里快速流动着,像开了锅的沸水一样,烧的魏时眼前是一片白花花黑乎乎的,他看不清了。
于是,魏时停了下来。
他闭着眼,觉着周围的yīn气浓的已经能滴出水来,而yīn气里面又夹杂着凶恶的煞气,他的心里警觉了起来,他明白了这条河是从地下最深的那个地方流出来的,他睁开眼,周围的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无数的白影子在空旷的石dòng里尖啸着穿来穿去,它们时不时的就掉到了河里面,被黑色的河水吞没,它们散发着浓浓的煞气,那些煞气一部分是从地下带上来的,一部分却是这些白影子生出来的,而他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把躺在石chuáng上的魏昕变成不人不鬼不尸,不在三界,不入五行的存在。
这是最后一步。
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一步。
魏时的手发抖,嘴唇发抖,他转过身,看着石台下的魏老爷子,慢慢地说,“我需要个说法,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的说法……”他的话里面带着一股深深的杀气,像是如果不给个说法,他今天不惜杀人一样,那种狠绝的口气,告诉石台下的人,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魏老爷子好像一点也不意外魏时的这个反应,他跟边上的三个魏家老辈子jiāo换了一下视线,“你就算不问,我们也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让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做,不过,这个事说起来话长,要花一点时间。”
魏时手里拿着一把铜匕首,面无表情地说,“时间有的是。”
魏老爷子点了点头,“是啊,至少今晚上还是有时间,你先从上面下来吧。”
魏时想也不想就从石台上走下来。
第287章 历史
在下石台之前,魏时看了一下魏昕的情况。
魏昕安安静静地躺在石chuáng上,面容平静,虽然说不上宁和,但也不能说苦痛,就跟睡着了差不多,魏时伸出手,把魏昕的头发往后一拨,露出了苍白的额头,魏时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皮肤冰冷而湿润,这样看起去,就像是一具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尸体,刚捞上来的尸体可能面部会有紫绀、口鼻有泡沫,总之,看上去是很有些可怕,跟魏时是完全不能比的。
魏时走下石阶,站在了魏老爷子几个人面前。
他站的位置,离那几个人有三五步远,这个距离,隐隐的,就表示了魏时的态度,对魏老爷子几人的戒备,对魏昕目前状况的怀疑和焦虑等等。
魏老爷子叫了魏峰一声,“把带起来的东西拿出来吧。”
魏峰应了一声,在手上提着的纸袋子里找了一下,从里面翻出来了一个酒瓶子,还有一个瓷杯,他把酒瓶子里的液体倒入瓷杯里面,往前走了几步,递到了魏时面前,示意他接过去。
魏时看了那个瓷杯一眼。
里面的液体没有酒味,略浓稠,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气,光是这么靠近了闻一下,魏时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晕沉了几秒钟,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味道变淡了,脑子才清醒过来。
遇到这种事,魏时的脸色更差了。
他冷着声音跟魏老爷子,“老爷子,你再搞七搞八莫怪我不敬老了。”
魏老爷子说道,“你怎么总是把我这个老头子想得这么坏,我要真想害你,还会这么光明正大的给你一杯‘醒茶’?你也不是那种不懂行的,难道没听说过‘醒茶’?”魏老爷子大概也有点生气,声音大了起来,“我还不是想让你把忘了的事都记起来,也省得有些事说不清,你还记得吧?几年前你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的事你糊里糊涂的记不大清楚,为了搞清楚那些事,你还跑到平龙山……”
魏时是听说过“醒茶”的,他是从书上看来的,这个“醒茶”也是一样难得的东西,一不是术士做法的材料,二不是什么毒药,它是一种巫术的解药,那种巫术是云贵那边深山里的一个不为外界所知的小部落里的代代传下来的,并不是用来伤天害理,而是让人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或者混淆一个人一段时间的记忆,而“醒茶”则是破除这个巫术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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