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爷这是怎么了?”
“没事。”杨瓒扇扇袖子,“八成是一路chuī风,乍然暖和起来,有些受不住。”
“可要移走一个火盆?”
“不必。”杨瓒摇摇头,根本不是火盆的缘故,移走自是没用。
又过两刻,雪不见停,反而越下越大。
杨瓒站起身,透过门缝,见遍地银白中,一辆骡车艰难行来,似随时会被大雪淹没,不觉感慨,当真如诗中所言:人似游面市,马似困盐车。
“雪实在太大,若杨老爷不急赶路,可在此处歇上一晚,待雪停再走。”
留下这句话,老卒拉下门板,冒雪走出驿站,提起灯笼,为困在雪中的骡车引路。
杨瓒先问过杨庆三人,又询车夫意见。
“雪大倒是不怕。”车夫道,“卑职在,自不会让杨侍读出岔子。只是天色渐晚,车行速度必会拖慢,赶不到下处驿站,怕要在野外过夜。”
“既是这样,便在此处歇上一晚。”
骡车上正是赶回的驿丞,得知杨瓒是五品京官,不敢怠慢,令人收拾出几间上房,多添两个火盆。
“天冷,杨老爷早些歇息。如要吃食茶水,唤一声便是。”
“多谢。”
杨瓒递过一枚银角,驿丞没有推辞。
待几人回房,驿丞寻出剪刀,剪下大半递给老卒。
“你这是作甚?”
“难得遇上出手大方的。”驿丞道,“总旗别嫌少。”
“什么总旗。”老卒站起身,拍拍短袍,“多少年的老huáng历了,还提它作甚。”
驿丞仍是笑,老卒不提,他不能忘。
对方一条胳膊换了他这条命,天大的恩情,这辈子都不能忘。
当夜,寒风卷着大雪,打在窗楞上,阵阵钝响。
躺在榻上,身上压着两层厚被,杨瓒依旧觉得冷。
冷得睡不着,只能睁眼望着帐顶,摸出随身的青色玉环,想起离京前顾卿说的话,愣愣的出神。
婚事当慎?
翻过身,借雪光描摹玉上的花纹,杨侍读突然生出咬牙的冲动。
不是对顾卿,而是对自己。
早知会心烦,就该问个清楚!
如此没胆,当真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太原,晋王府
王府西苑在地动中垮塌,苑中的歌女舞女皆被移到存心殿后两庑。加上西苑中的侍女,共占去二十余间厢房。
三十多人聚在一处,为居住安排,难免有些口舌。
争执不下,惊动宫人,当即拿下带头几人,绑起来送入柴屋。
“王妃娘娘仁慈,你们也该识趣。”
扫过被堵住嘴,仍挣扎不休的两个舞女,宫人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西苑里竟藏着这样两个妖jīng,勾得王爷魂不守舍,摸黑前往西苑,连自身的安危也不顾。
如不是这场地动,王妃娘娘还被蒙在鼓里!
“带走!”
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放过。既为娘娘,也为她自己,这两个必不能留!
那个牵针引线的乐工一样不能留。
经过早先几件事,还以为他必忠于娘娘。没想到,貌似忠厚内里藏jian,推出一个刘良女,就为掩住这两个。
“呜呜!”
被拉走时,两个美人终于知道不好。刘良女从柴院出来的样子,她们都亲眼见过。被糟践成那副模样,王爷哪里还会再看她们一眼?
想要求饶,嘴却被死死堵住。
挣扎不休惹恼仆妇,被狠踹两脚,当即疼得弓身在地,脸色煞白。
见有一个舞女彩裙染血,仆妇大惊,宫人双眸冷凝。
“还等什么,带走!拖拖拉拉,是想和她一起进柴院?”
仆妇悚然,顾不得其他,拉起两女,一路拖往柴院。
“谁敢多嘴,就和她们一样的下场!”
宫人表情冷厉,在场之人均噤若寒蝉。
后宫中,晋王妃得报,仅是挑了挑眉,连良医也懒得唤。
“生下来也活不了,何必费事。王爷还没有嫡子,要那些玩意作甚。”
宫人垂首,在外八面威风,在晋王妃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翘起鲜红的蔻丹,丰润红唇牵起,晋王妃冷笑道:“倒是那个立下大功的刘良女,被王爷宝贝的什么一样。你前头说什么来着,胆小如鼠?可真是看走了眼。”
“王妃娘娘恕罪!”
宫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直到到额前一片青肿,头顶方传来声音:“起来吧。事儿没办好,就要想法弥补,磕头有什么用。”
“是。”
颤巍巍起身,宫人咬紧嘴唇。
碰巧也好,处心积虑也罢。总之,那个得了王爷恩宠的女人,必须死!
第六十七章 省亲二
在驿站休息一夜,杨瓒一行重新启程。
雪仍在下。
鹅毛般的雪花被风卷着,仿如挦绵扯絮,洋洋洒洒,飘了满目。
驿丞和吏目帮忙套车,查看过马匹车厢,特地捧来几卷粗布,盖在木箱之上。
“多谢。”
杨瓒拢着衣领,取出两枚方形官银,递与驿丞,道:“权当谢意,还请莫要推辞。”
驿丞笑着接下,又让吏目牵来一头老骡。
“大雪没膝,路都埋住了。杨老爷从京城来,这几位壮士怕不好认路。别看这头骡子缺牙老迈,却是多次驮粮出关。杨老爷带上,多少有些用处。”
杨瓒正要婉拒,驿丞二话不说,直接将骡子系上马车,表明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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