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提着彩灯,路过张永时,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这间茶肆有锦衣卫看守,比福来楼更为安全。
朱厚照半点不晓得内情,到了地方,噔噔噔跑上二楼,等伙计送茶时,令张永谷大用挑出几只木盒。
“这支钗上有佛文,太皇太后必定喜欢。”
“玉镯给太妃。”
“簪子送给母后。”
摆出三个盒子,朱厚照仍没有停手。
“这方砚台是朕猜谜所得,送给杨先生。”
杨瓒微愣,他也有?
“谢陛下。”
“不用。”
朱厚照挥挥手,继续在彩头里拨拉,又选出两支笔,两个造型奇巧的笔筒,推到谢丕严嵩四人跟前。
“几位爱卿辛苦。”
四人谢恩,拿起天子赏赐,禁不住心头发热。
此物粗陋,不及寻常所用半分,却比任何赏赐都显珍贵。
送出礼物,朱厚照拍拍手,袖子一挥,猜灯谜所得之物,在场人人有份。不够分,自己商量,劈成几瓣也没关系。
不够分就劈开?
众人跪地谢恩,表情都有些扭曲。
该感动吗?
应该。
可这样不靠谱的赏赐,当真是世间少有,平生仅见。
杨瓒默默转头,不知该说什么,唯有不发表意见。
第八十三章 藏宝
在茶肆稍歇,亥时中,朱厚照起驾返回宫城。
头顶繁星闪亮,月如银盘。
灯市人流穿梭,接踵摩肩,火烛光照,仿佛一条长龙。
难得出宫一次,行在路上,目及左右,颇有些恋恋不舍。
“天色已晚,夜风渐冷,不好多做停留。”杨瓒提着彩灯,将一张葱油饼递到朱厚照面前,“陛下欲再出行,日后总有机会。”
不能遍览名山大川,偶尔出宫城一趟,绝不是问题。
历史上,朱厚照几次跑出神京,差点住到北疆。现如今,多出杨瓒这个变数,天子未必会偷溜出京,北疆之行仍不可避免。
朱厚照最崇拜的不是亲爹,而是太宗皇帝。
想同朱棣一般武功赫赫,威慑草原,鞑靼的小王子必须拍扁。
亲自拍,远超借他人之力。
至于朝中的阻力……绞尽脑汁,拉上谢状元顾榜眼,应该能想到办法。
无论如何,事先制定计划,带着禁卫出行,总比熊孩子偷溜更安全。
“真的?”
“真的。”杨瓒道,“臣可曾在陛下面前妄言?”
“朕信杨先生。”
得到杨瓒承诺,朱厚照心情大好。
接过葱油饼,咬一口,满嘴脆香。
“比御膳房的手艺好。”
又是一口,腮帮鼓起,小半张饼已然下腹。
杨瓒没接话,张永和谷大用记在心里,回宫之后,必要到尚膳监走一趟。
天子奉行节俭,每日膳食,均按圣祖高皇帝传下的规矩。
节俭归节俭,伺候的可不能偷懒。
为宫中奉膳,不好新奇,手艺总该过得去。其他倒还罢了,面食做得不好,也不嫌丢人。尚膳监掌印都该找块豆腐撞死。
张永和谷大用互相看看,暗中jiāo换过眼神,打定主意,事情赶早不赶晚,回宫就去!
一张葱油饼没多大分量,朱厚照几口吃完,擦擦嘴,道:“朕往奉天门,杨先生同几位卿家无需随驾。”
杨瓒几人拱手行礼,目送朱厚照走远,却没有真的各回各家,而是远远的跟着,确定天子进了宫城,绷紧的心弦才告放松。
幸亏天子说到做到,没有再偷溜,否则,今夜别想安稳。
“谢兄,小弟尚有事,就此告辞。”
提心海图之事,杨瓒先出言,同谢丕等人告辞。
谢丕顾晣臣决定返家,向杨瓒拱手。
王忠和严嵩则需再往灯市,明日罢灯,依照传统,家中妻儿将绕城走百病,需买两盏新灯。
“告辞。”
几人各怀心事,互相道别,在奉天门前分头而行。
谢府家人分作两拨,一拨护送谢丕返家,余下拿着银角铜钱,往几个jīng致摊位前购灯。
顾晣臣登上马车,转向城南。
王忠和严嵩先后走进人群,顷刻不见踪影。
伯府家人候在茶肆前,见杨瓒行来,立即挽马套车。
“杨老爷可要回府?”
“不回伯府。”将彩灯jiāo给车夫,杨瓒登上车板,道,“去诏狱。”
“诏狱?”
车夫微愣。
因未跟随杨瓒行动,他尚不知海图一事。只晓得灯市内有歹人抢劫,现已被锦衣卫押走。
杨瓒没有多做解释,只让马车快行。
见杨瓒面带疲色,车夫虽满心疑惑,到底没有再问。
离开灯市,喧嚣渐消。
走得越远,四周越是寂静。
木质楼阁民居鳞次栉比,廊檐房角均挂有灯笼,或jīng美雅致,或造型简单。
无边夜色中,烛光在灯罩中闪亮,织就数条光带,绵延街市两旁。
马蹄哒哒作响,车轮滚动,压出清晰的辙痕。
车厢里,杨瓒忽感一阵烦躁。
推开半扇车窗,遥望万家灯火,不安的情绪渐渐沉淀。
思绪漂浮,仿佛要融入古老的神京街巷,随夜风飘散。
咻——啪!
车夫甩出响鞭,破开瞬间静谧。
马蹄声加快,杨瓒从寂寞中转醒,收回目光,轻轻撸过眼眶,压下骤起的情绪。
早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时空生活下去。
七想八想,不过徒增烦恼,于己无益。
诏狱中,五名壮汉逐一在口供上画押,分别被狱卒拖走,关进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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