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尴尬住了。
十多年没见了,越宁显然是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完全不用叙旧,估计连他的小学作业本都能翻出来。对方显然也明白,以越宁的智商这些全都能推测出来。那还有什么拉近关系的话题可以讲呢?
顾老琢磨了一下,说:“那个,我们已经派人去跟美国那边联系了。”
越宁动动嘴巴,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喔。”
孙子就在眼前,顾老越来越恢复了正常,双商彻底上线了,避开了顾川这个尴尬的人物不谈,也不说爸爸妈妈之类的称呼问题,先问越宁:“你今天忙不忙?”
越宁想了一下:“能抽出时间来。”
顾老道:“哎,那咱们慢慢说说话。好些年不见啦,先互相熟悉熟悉,好不好?”绝口不提什么认祖归宗啦,改回原名啦,叫个爷爷之类的。现在讲了,那就得直接跟顾川叫爸爸,孩子扭头就走都不带回头的。得慢慢相处,自己先把该做的都做好了,否则想着口头忽悠。遇上有主意的孩子,做长辈的就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儿。顾老痛并快乐着,与郑老有了心意相同之处。
越宁道:“您要不介意,咱们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好呀,东边有树荫的。”顾老故意去捞手杖。
越宁抽抽嘴角,跟顾鄂一边一个将人搀起,顾老心里可美。打开门走出去,看到郑老坐沙发上看报纸,顾老很大声地说:“老郑啊,我们出去走走,回来蹭饭啊。哎?你不是找我老伴儿去了吗?她人呢?”
郑老没好气地问:“真要我说?”
顾老嘀咕道:“一定又在收拾家务了。”
越宁的笑涡一现而隐。
郑老悲悯地看了老伙计一眼,心说,你且等着吧,你这个,比我那个还让人头疼呢。绝对是猜出来你老婆在家收拾你那个傻儿子呢。
顾老咳嗽一声,旋即打起jīng神,雄赳赳气昂昂地领儿携孙,散步去也!
路上,顾老讲话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这是个什么花,那是个什么草,这房子里住着哪个老伙计,你小时候人家还抱过你的,老东西可坏了,一嘴胡茬想亲你,被你一巴掌糊脸上了。
越宁:……有点尴尬,都不太记得了呢。
顾老话锋一转,又关切地问起越宁现在的情况来了:“陈大牛最近也忙,你的功课怎么弄呢?”
越宁道:“我先忙自己的。”
“老郑说发展的大环境有点困难……”
“嗯,总会好起来的,现在时候不对,有更着急的,不过过了这一轮,应该好很好。有周期,有延迟么……”
顾鄂脸上微笑,心里掀桌:尼玛!完全插不上话了!又很欣慰,顾家真是后继有人了。他闺女混得也不错,不过闺女在自己面前,就只有乖乖听指导的份儿。不像越宁,可以跟老爷子谈得很有默契,搞得自己都掺和不进去。这就是水平了。
一圈儿蹓跶完,越宁见顾老也有点累了,主动提出来回去。
顾老笑眯眯地:“好啊,我看饭也快好了。”
越宁点着头,觉得有哪里不对,张望了一回。顾鄂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有人似的,咱们快点回去吧。”要是您老遇到了安全问题,我可赔不起。
顾鄂心里暗骂:一群没出息的。打从今早起,他的弟弟妹妹们就齐聚了过来,二弟顾湘在总后,带了一箱子的高倍望远镜回来。估计这会儿都找着隐蔽地形在观察呢!
“这边房子里都有人的,有些老人家啊,腿脚不太好,就好坐窗户边儿上往外看。”顾鄂如此解释道。
越宁笑笑,不再问了。这对父子都是聪明人,他们这半天的表现,很好地打消了越宁的许多不喜之情。聪明而有分寸,绝口不提顾川,这是用一个拖字诀,而且透露着一个信息:很想认回孙子,所以处事谨慎。
本国法律是相当坑爹的,并不存在“断绝父子关系”这个选项,再渣也是爹,再傻bī,也是儿子。在这一点上,越宁跟顾老是跳到了同一个坑里。顾老和顾鄂为自己,做得也相当地到位了。越宁没有理由去责怪他们,更无法去搞诛连——除了没把顾川圈禁起来当猪养,他们能做的都做了。
一圈走下来,越宁的情绪也基本平静了。顾老在回程的时候特别提到了小胡老师:“那个小胡同志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我们很想感谢她,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要征求你的意见,毕竟你们比较熟悉。我们争取将事情做到位,而不是自以为是。你说好不好呀?”
越宁极真诚地笑道:“我想再等两天,等您说的美国来人之后,一总跟她讲。”
顾老难得尴尬了一下:“应该的。”心里也是哔了汪。小儿媳妇是他跟妻子选的,配顾川是有余了的。刘淑芬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结婚之后并没有以“顾老的儿媳妇”为满足,反而不断充实自己,做事业。本来好好的一家子,毁在儿子管不住下半身上了。离婚的时候,刘淑芬跟顾川那是恩断义绝,对公婆还是颇为有礼的。顾老颇觉对不起她。
再次见面,说什么呢?又是一场尴尬。
尴尬着到了郑宅,顾老太太携长媳、长孙女出现了。老两□□换了个眼神,顾老收到了妻子打来的暗号:老四那个混账东西收拾好了,我下令绝对不允许他再靠近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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