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钻到大汉身边坐下,「胡予父子和小皇帝跑得倒挺快,朗国还没打到新京,他们就放弃北方那麽大一块土地和那麽多老百姓跑到了南边。听临遥百姓说,南边新京的皇宫和各衙门,早在小朝廷到达的时候就建好了?」
「胡予父子早就有和朗国划江而治的打算。呵,我还以为他会死守京城,把南方让出去,却忘了南边富庶,他当然愿意选择在南边称帝。那小呆子睡著了?」
「嗯,睡了。可惜苦了老百姓。」半大少年见大汉还在看那名步伐蹒跚的老太,好奇道:「她在gān什麽?」
「上山等死。」
「哈?」
「我听过这种风俗。」大汉目光在贫瘠的田地和那些饿得皮包骨的村民身上溜了一圈。
「什麽风俗?」少年抬头问。
大汉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这风俗还是我当兵时听我们营一个老哥说的,他说他们家乡在荒年的时候,一些实在吃不上饭人家的老人为了减轻家中负担,会在粮食最短缺的时候,只身披一张草席走出家门。」
「这样啊……」少年抓头,「我还以为她不怕冷呢。」
「你以为人家是你?」大汉屈指弹了下少年的脑门。
少年大概被欺负惯了,摸了摸脑门也不生气,「那她为什麽只围一张草席?为什麽不穿衣服?」
「饭都吃不上了,哪来钱买衣服?这样的人家,就算有稍微厚实一点的衣服,也都拿去换成米粮。那草席就是给她遮羞和当棺材所用。」
不怕冷但怕饿的少年心有戚戚然,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迟疑道:「……我这里还有些吃的。」
「只怕我们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注意到周围有村民在偷偷打量他们,大汉从骡车上跳下,随手在田野里抓了把土块回来,「你看。」
少年探头看去。
「这土已经板结,最上层都已经huáng得发白,是最瘦、最贫瘠的土地之一。这种土地越种越穷,种什麽死什麽。如果周围有足够的水浇灌还好,加上勤施肥,说不定还能养回来,可你看这里哪里有水源?你再看周围的山脉,这里几乎看不到什麽大型山脉,就算有山,也只是几座光秃秃的荒山。」
大汉把土块扔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的人什麽都靠不上,要麽离开这里,要麽就只有等死一条路。」
少年看看大汉,又看看周围,他能感觉出来大汉似乎在寻找什麽,否则他也不会特意在这里停留下来。
少年正要开口询问,就听──
「咳,这位大兄弟,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一名肤色黑瘦、个头中等的男子抓著一条扁担,凑过来用当地话问道。
还好大汉和半大少年对於方言的理解都没有什麽障碍,听男子搭话,便一起看向他。
只见这名黑瘦男子一身破袄,袄子绽开的地方露出了充当填充物的乾草絮,腰间只扎了一条草绳。他下身没穿裤子,只在腿上绑了乾草遮寒,脚上一双破烂草鞋,草鞋头还露出了两个黑漆漆的大脚趾。
男子头发随便用条破布头绑著,黑皱的皮肤也看不出到底多大年龄,问话的声音还算亲切,可大汉却没有看漏掩藏在黑瘦男子眼中的那一丝狡猾和算计。
「我们兄弟打临遥城来。」大汉回答。
「临遥城?离我们大雁村肯定很远吧?这地名我连听都没听过。」黑瘦男子道。
「是挺远的,离这大约有千多里路。」
「你们真能跑,你们那儿一定是大地方吧?怎麽跑这儿来了?我们这儿可什麽都没有。你们这头骡子看起来可真结实。」
黑瘦男子说著就走到大黑骡身边,伸手就去摸,一边摸还一边咽口水道:「这是头母马骡吧?它娘一定是匹好马,瞧这身架子,肉摸著也厚实。」
「你才是母的,你全家都是母的!」大黑骡气愤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很想把在身上揩油的黑瘦男子一脚踹开。
黑瘦男子听不懂大黑骡语言,但也吓了一跳,讪讪地松开手。
「二爹,那个猥琐男调戏我!」大黑骡转头委屈地告状。
半大少年伸手摸了摸骡子的屁股,大黑骡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舒服了。
「兄台好眼光,这确实是一头公驴和母马jiāo配生的马骡,最耐长途跋涉和搬运重物,不过不是母的。」大汉赞了对方一句。
骡马都属於贵重牲畜,一般人家连见都没有见过,这村里也不见骡马身影,而这黑瘦男子不但能认出这是骡子非马,还能一口判断出这是一头母马骡──虽然判断错误,那是因为他家大黑跟一般骡子不一样。由此可见,这男子不是原来就做过贩卖骡马这行,就是在外面长期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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