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芝看来,释炎就是个变态,是没有想要的东西的——除了,一个自己的儿子。
说直接点,便是他想要和一个男人,生下一个孩子,而他是母亲。
她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兵器谱大会结束后,雪芝和众人一起下山,准备上马车回重火宫。但是,就在雪芝一脚踏入车门时,突然看到山脚的光明藏河旁走来两个人。
她原本只是不经意瞥了那两人一眼,却禁不住再次回头——其中一个一身青衣,头戴黑色斗笠,另一个身批大氅,垂落的绒毛帽檐将半张脸都盖住,只露出挺拔的鼻尖和尖尖的下巴。
对于戴斗笠的人,人总是会下意识多瞧几眼。可是雪芝看他们的原因却不是斗笠。
而是这样的情景。
这样的chūn色,这样的暮色,山脚刚好又有四处飘落的樱瓣。就像刚下过一场红白相间的大雪,樱树上尽是细细碎碎的花瓣花朵。而光明藏河水流明媚而湍急,吞没了所有人的脚步声。
竟不由自主记起曾经和仲涛坐在苏州岸旁,一脸闲逸的上官透。仲涛从来闲不住,这是和他最不搭调的地方。仲涛多动症一般在他周围绕着,等着裘红袖的晚餐,上官透却摇着扇子,劝他静下来坐坐,赏赏景喝喝酒。仲涛说肚子都饿了还赏景,一个太阳有什么好看的。
上官透只是笑笑,说道:“láng牙兄,其实闲来忘却江湖事,买个扁舟,半斟佳酿,游遍江北,又回江南,何尝不欢快自在?”
当时雪芝一脸神往地坐在上官透身边,双手拖着下巴看他:“游遍江北,又回江南?”
“正是。”上官透将扇子一合,“青山绿水白云间,中流一壶逍遥游。”
也不知道怎么会回想起那一幕。雪芝回过神来,又扶着车门打算上去。
与此同时,那青衣人走上前来:“雪宫主请留步。”
雪芝回头看向他:“阁下是?”
那青衣人揭开斗笠,露出一张年轻而gān净的脸。他看了看雪芝,又看看她身边的朱砂和海棠,笑得有些腼腆:“我们少爷已经留意宫主很久了,特地叫小的将这个送给宫主。”
说罢,将一枝樱花递给雪芝。
雪芝接过樱花枝,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将花枝送回去:“我已为人妻。”
青衣人并未接下:“少爷知道,这也是他不亲自送花的缘故。少爷只是一个赏花人,对美丽的花朵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希望雪宫主不要介意。”
雪芝握着花枝转了几圈,喃喃道:“你们少爷叫什么名字?”
“长安虞楚之。”
虞楚之个子很高,肩也很宽。只是打扮很奇怪。分明已是四月,他却披着狐毛镶边的豹皮大氅。做工jīng美却不张扬,帽檐上的珍珠快赶上荔枝大小,一看便知道他披着几千两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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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那么多衣服,是什么意思?”雪芝问道。
“少爷体质特殊,素来畏寒。”
“他为何要送我樱花?”
青衣人不确定地回头看一眼虞楚之,见虞楚之点头之后才转过来道:“梅花谢后樱花绽,浅浅匀红。试手天工。最美丽的花理应赠给最美丽的女子。”
又是千篇一律的赞美。雪芝面露疲色。
“而且少爷说,每次宫主看到樱树时,总是会有一些失神和伤感。既然与樱花有不解之缘,就应该拥有它。”
…………
七年前,那个花红如云的下午。
在阳光下,他依旧白衣黑发青腰带,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他仰望她,他抱起她,他呼唤她的名字。
他对她说,以后每天我都给你摘一枝樱花放在花瓶里,摘一百年。
她说,一百年后我们都死了。
他说,那等你转世以后,一定要嫁给那个天天在你窗台上插花枝的人。
…………
雪芝望着樱枝。枝gān嶙峋如峰,花瓣温润如玉,清香四溢。这是她这些年来收到过最便宜的礼物,却意外地触动了她的心弦。
“替我谢谢虞公子,他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抬头看向河岸边,虞楚之颇文雅地朝她轻轻一拱手。
她只能看见他的下颚。他的皮肤雪白,雪白如同他手指上的汉白玉戒。一般男子很少生出这样的肤色,即便有这样白皙,也不会像虞楚之那样,白得半点瑕疵也无。
雪芝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虞楚之那双白而修长、骨节劲瘦的手。看过之后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真是幼稚又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