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变得急促,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一直跟在小笔后面,跟了有一天,沿路都留了记号,主子怎地还没来呢?
时承运从宫里回府已是凌晨时分,商议这多时候,也没有最后的定论,皇帝却不急不躁,间中还回寝宫歇息了半宿。
但是他有不好的预感,皇帝要动手了。他究竟属意谁呢?
二皇子虽颇有些城府,但母亲出身南方氏族,一旦得到兵权,与母族会合,势力坐大,便是皇帝也要头疼;三皇子bào躁无谋,空有武功,却非将才。
他想起散会时皇帝看向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难道他终于动起自己的脑筋了么?
真不愧是朝中最狠辣狡猾的老狐狸。
他坐于轿中,隐隐有些倦意,明日便是母亲的忌辰。
他的母亲梁初云,在三十年前色冠京华,拜在她裙下的不贰之臣多如牛毛,其中最有实力的当属他的父亲时谦和当年的灵王、如今的圣上。
最终母亲舍却了已娶正室王妃的灵王,嫁给了英俊年少的父亲,婚后两年便诞下了他的两位兄长。
时承运稍稍瞇起眼睛,他今年二十五岁,而二十六年前,灵王登基,正是那时,母亲被召进宫陪伴病重的太后整整两年。
不错,他的母亲在宫中有孕,他诞于宫中。
朝中旧人纷纷传言,皇帝便是他的生父。
记忆中的母亲始终郁郁寡欢,在他幼年时便染病亡故,他自小体弱,又或是要避人耳目,很早就被送到岭南rǔ母家教养。
在rǔ母家的十多年是最开心的,全无忧虑,逍遥自在,但就在他最不情愿回来的时候,他被召回应变,时家满门抄斩,却独独留下他一个,朝中官员更是坚信他是皇帝的亲骨血才得以幸免。
皇帝,生父。
他成婚生子,但是暗杀他的人屡屡不绝,只因他身上流着皇家的血。可是皇帝,似乎对母亲念念不忘的老狐狸真会将皇位给他?
时承运悄然而笑,但笑容中却不带任何笑意,尽是冷冽──皇帝不信任何人,无论是谁。
这点,他不像这位皇帝,至少他还有小笔,时奉笔。
到达时府,他踏进门,下意识地,眼朝东北小院处望去,虽然并不能真的瞧见,可不由得想,自己一夜未返,那家伙不知怎样。
想去瞧瞧,却随即克制──去了也是那般,他根本不认得自己又待如何!
昨日在宫中特意去了趟太医院,请国手何太医过来瞧瞧,总有法子吧。他心下总有些想头,那家伙是在气他,故意的!说疯不像疯,说病不像病。
他转身去了书房,召了几个幕僚过来商讨南方的地形地势,以备万一。这一议,便是几个时辰,直到入夜晚饭。
饭毕,郭氏拿着帕子轻抿嘴角,柔声道:「夫君,那毕小哥返乡了。」
毕小哥?时承运一怔,却随即恍然,小笔返乡?
「什么时候的事?」仍面无表情。
「一大早,门房老梁头来报。」小娥回话。
时承运暗自咬牙,却仍不露声色,起身离开,直到出了内院,步履越来越快,直奔小院落。
方志的孪生兄弟方里悄悄跪在他跟前:「方志跟着公子呢。」
「怎么现在才报?」怒气横生。
「这……属下该死!」方里一直在周边保护小笔,对两人情形不甚了解,这时只觉得惊诧万分,自他跟了这位主子,便没见他动怒!
「出发!」
呃?现在?这些年刺杀主子的人不计其数,黑夜出动,太过危险。不过瞧着男子yīn戾的眼神,方里立刻答道:「是!」
时承运和一队侍卫快马飞出,沿着方志的暗记一路狂奔。终于,在京郊,方志的暗记指向一处农户。
侍卫去敲门,时承运翻身下马,门开,也不等农户说话,他已然先行步入。
方志悄然现身,指向后院小屋,时承运挥开一众侍卫,推门而入。
那刻,心中既忧且愤,为何不能消停些……可入眼处,炕上一团小黑影正自翻滚,更听得细不可闻的呻吟,发病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他。
外间侍卫无人敢点灯,房中仍是黑暗,只隐约看见小笔缩成一团的脸。
「小叶子……小叶……」他手里紧紧捏着那块红木牌。
男人闷闷地叹口气,从后摸着他的后脑勺,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更用力地抱他。
自己不是鬼魂,要做事,不能每晚都去伴他。可这家伙定不会信。
小笔似有所觉,微微睁开眼,他早已习惯黑暗,眼见是那张熟悉的俊脸,一口便咬下去。
拳打脚踢,似也顾不得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