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男人胸前的头先是点头,再摇头,又点头。
男人有点想笑,摸摸他头,伸手在他背后轻抚,一时间又不再说话。
半晌,小笔的声音响起:「你的孩儿真好。」
男人轻抚他背的手稍顿:「小枫的性情不知像谁。」不像父母,倒像幼时的小笔。
又是半天没话,男人刚想让人准备热水,却突地听到──
「小……我想回岭南,我、我……我想回去。」声音很细小,却透着坚定。
男人紧咬住牙,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说话,放在小笔背上的手轻轻发颤。他还是不想叫自己小叶子。自己也确实不是当年的自己。
身体里不知什么开始痛,慢慢地全身都痛起来。
「你,你很好,他们也很好,我回岭南,我会好好的,真的。」小笔抬起头,看向男人。
那眼睛闪着光,却不是男人记忆中灵气四she的光亮,含着希冀、失落和淡淡的一丝笑意。
他不敢也不忍多看,立刻扭过头去。
这家伙回了岭南也许是会过得好,他向来人缘不错,到了故里,或会比现时开心得多。
在自己身边,杀机四伏,他又向来讨厌当大官儿的……难道,面对自己,他竟一直是不开心的么?
想到这里男人颤痛外更多了惊惶,他不开心么?他不再爱如今这个时承运了么?
是啊,自己害他一身病痛,害他被人欺rǔ,全是自己的错,那瞬时,坚定的心竟有了犹疑,难道真的放他走。这样更好?
不,不!
不要,不要放开他,不能没有他。
他将头搁在小笔的头上,死命抱住他,那怀抱有着求恳和绝望。
小笔一直惘惘然,他兜兜转转想着,那是一家人,那个早上,自己最喜欢最心爱的男人抱着他和他老婆生的娃娃,那情景便如刀刻一般存在他脑子里。
阁楼上男人的质问声也时时会响起,没有人bī自己,为何去操贱业?谁会瞧得起这么个随便放dàng的兔儿爷呢?
那个大官不是自己的小叶子。
可是也不是,他心里又会想自己太矫情,男人做得够多了,下人们都给震住,正房夫人也得了教训,自己以后在这时府可惬意得很,难道非要bī他妻离子散么?
但是,他难受,还是想回去,回到家里,虽然哥哥嫂嫂不在了,可毕竟是从小待着的地方,他可以像从前打算的那样,从头来过,买一块地,静静过日子。
反正,也回不到从前……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却突地感到抱着自己的手用力到发颤。小笔心里一阵酸疼,便再没说话。
就这么静谧的时刻,外间小院方里声音响起:「主子,圣旨到。」
圣旨?
这么快么?时承运闻声一怔,继而却展了眉头。
他轻声道:「你先歇着,别又头痛,我去接圣旨,待会便回来。」
小笔确实也倦得很,脑子里钝钝的,便点头应了,被男人放到炕上,盖好被子,连颈项处也都小心掖好。
他早早地闭上眼睛,却还是感觉到对方细致的动作,睫毛微微颤动,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接着却觉着额上有湿润温柔的触感,是男人的吻。
那么小心翼翼。
他紧紧抿了唇,竟然想哭。
再过了一会儿,男人一直没动静,可是他知道他还在,甚至能感觉到他炽热执着的目光。他对自己说,快睡了吧,睡去吧。明天再想,要走也总是明天再走。
困得厉害,等时承运接完圣旨回来他也没醒。
男人想他难得睡得好,也不敢吵他,悄无声息地躺到他身侧,揽他到怀里,似是感到温暖,小笔自发地偎到他身边,头更是埋在他胸前。
时承运抱着这宝贝,却全无半点睡意,他的皇帝老子令他次日发兵南地平乱。
他不在京中,那皇帝怕是要动郭家了。他可要快些结束战事,不能便宜了那老畜牲。
想到郭家,郭廷臣,他心里就燃了火一般,黑暗中,双眸she出的目光凌厉至极,狠绝至极,甚至他还想到了那处吉祥客栈,那个边营……
小笔这一觉直睡到天亮,他闭着眼睛,直待脑子清晰,才缓缓睁了眼睛,便看到眼前那张脸。想也没想,伸出手去摸他:「你没好好睡。」眼睛那么红。
男人的手覆到他的手上,笑笑,他平日是从不笑,这时笑起来,便是自小见惯的小笔也目不转睛,真是好看,漂亮。
竟是要离开他么?小笔心里一疼,如果一直睡觉多好呢,或者真的脑子坏掉什么都想不起来多好。
时承运轻叹声,拿着他的手,去戳他脸颊,轻道:「别想着走不走的,南边要打仗,跟我去战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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