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依然不满,嘴巴翘到可以挂油瓶:
“人家都说皇家的小孩是最不受父母关心的,果然是真的。”
“西蒙,我这不是回答了吗?”
“你根本没有注意听!”
“你这小孩子简直是……”
“我不想理你!”西蒙一头扎进被窝。
“咦?困了?困了就睡吧。”莫尼卡拍拍他的脑袋,凑近了,笑眯眯地捏捏他的耳朵,“不过,你要先说一句‘亲爱的妈妈,晚安,最爱妈妈’。”
“我才不叫!你是最坏的妈妈!我不是你亲生的,你把我的亲妈妈害死了,呜呜……你是后妈!”西蒙怒气冲天,啪啪啪啪几下拍出,打掉莫尼卡的手。
莫尼卡嘶的抽一口气,脸色一变:
“你跟谁学的?……好好好,我是后妈,后妈是从来不哄小孩子睡觉的。”说完离chuáng,走远了。
后面的西蒙还一直扯着尖细的嗓门嚷嚷“我最讨厌后妈”。
莫尼卡在梳妆台前梳了梳头,将头发又重新挽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确实变了很多。
自从发现自己的改变,她就再不披着头发。这样,起码算是一种借口。
当人家说莫尼卡你怎么看去老了些的时候,她可以笑笑说,因为结婚了,想要稳重点,把头发挽起来。
但是,没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
当一个女人失去青chūn的时候,再说她老,无疑是一种至深的伤害。
莫尼卡活了一千余年。在四年前,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发现苍老的感受。
苍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发现自己在老。
西蒙一周岁那一天晚上,她和威尔的皇族们一起替他庆祝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当时整个美沃宫里都是一片狂欢与明亮,还有灼灼夭夭的光华。尽管M劝了她很多次,但她还是喝了很多酒,一直一直笑,然后在大家都玩得最开心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恶心,去洗手间呕吐。但她却在洗手间门口听到有两个女人悄悄说话。
“有没有觉得,莫尼卡一下老了很多?”
“当然!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只有十六七岁,在诺顿的宫廷聚会里。当时她一出来,真是惊艳全场,美得连我都不敢直视。没想到这短短不到十年时间,就变成这样。”
“唉,女人的美貌果然经不起岁月的摧残。而且她遇到的事太多,怎么可能不老?”
“开始挺不喜欢她的,嫁了那么多个人。现在觉得,其实她也挺可怜。”
诸如此类。
当时莫尼卡的感受是说不出的复杂。
曾被白雪如此刁难过,被那么多女人轻视过,唾骂过,却不曾有哪一刻感到悲哀。
她害怕了,匆匆跑回房里,看着镜子。盯着镜子。
她老了吗?
她没有白发,亦没有皱纹。
但是“美艳”这两个字,是再无法用在她身上。
那一晚,她很想哭。但是很无力,哭不出来。觉得绝望,就是哭不出来。
M到处找她,终于找回了寝宫。然后他看到坐在镜前面容憔悴头发凌乱的她。她大发脾气,一个劲骂他,扔东西砸他。吓醒了西蒙,西蒙哭得很大声。
是的。她并没有皱纹。
此时她坐在镜前,看着自己依然乌黑的卷发和白皙的皮肤。
但是,她皮肤里的水分在一点点gān去,不再光滑,苍白却枯竭。且总有一日,那些gān裂的肌肤会一点点裂开,变成大大小小肉眼看不到的缝,最后再变成肉眼看得到的鱼尾纹,抬头纹。
她是魔族,原是可以一直年轻的。但,就这么失了。
苍老的过程像慢慢将人溺死。脆弱,却又不想让人发现。人生最大的困扰莫过于甘于老去。
她在努力去接受。
一度后悔过,愤恨过,却再难得像此时此刻的平静。
人生难免不如意,重点是要忘记过去。如此在撒手离去的一日,才不会空留余恨。
她放下梳子,走到阳台上。外面竟下起了大雨,仿佛天空已经溶化,威尔城镇的轮廓一片模糊。
阳台的瓷砖上全是水光。她提着裙角,慢慢走出去,小心翼翼。
最后她停在栏杆处。
右侧是艺术馆。不久以前才用白色涂料进行了粉刷,且又修建了一处阅兵楼。从这里稍微探个头,便可以看到阅兵楼内,墙壁上嵌有大量的木制壁画,还有镀金的天花板。那些画由擅长严谨古典风格绘制宫廷的米尔?奥特包办,每一幅都具不同的寓意。在鹰花王朝中,主要还是歌颂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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