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走了之后,程善立刻向萧纵请命,说这处院落尤其是萧纵住的这间房,需得好好盘查一遍。院落的其他地方可以稍作延迟,禁卫巡逻的时候不动声色探查即可,但此间寝房耽误不得。
萧纵应允了。他坐在外间小桌边,端着茶杯,看程善唤进来几个禁卫,就从外间的门槛开始,墙面,窗户,桌椅,地面,盆栽后面,犄角旮旯里一一搜查,就连摆在物架上的花瓶也要左右转一转,看是不是能在哪面墙上转出个暗门或者某块地砖上豁出个地dòng来。
萧纵静坐着,任由侍卫忙碌。实则,他这一行,从上到下一千人多一个,在铁桶一样的利城铁桶一样的秦王府里,本来什么部署戒备都是空的,还如临大敌一样较真,未免可笑。但,房间里检查一遍,还是……有必要的。
禁卫们查过外间进到里间,萧纵搁了茶杯踱到廊里。
廊外小园翠竹青青,松柏苍碧,西北地域苦寒,娇贵花木不易养活,园中除了一片青绿,便只有墙角几株白茶吐蕊。院落不同寻常,没有四面都围合起来,萧纵的对面,小园的另一侧,是开敞的,园子尽头青石板铺出一片平台,边沿修着扶栏,在那开敞之外正是陇西高阔的天与地。
萧纵在廊间远望,果然如秦王所说,视野极佳,天开地阔,碧空huáng沙,景致确好。
从秦王城外迎驾到现在不足半日,秦王待他的态度大致算得上恭敬,未有要挟之举,尚且可称之为顺从,太过……出格的举动也算……没有。但是,这种恭敬顺从出自那番心思,是吃定了他已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好整以暇做出来的,还是那个男人根本是打着仗势戏弄他的算盘,玩一玩猫和老鼠的戏码,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萧纵觉得这个兼而有之的可能十之八九,毕竟那个男人既狡猾又恶劣。
对自己的处境,萧纵是十分清楚的,秦王盘算哪种心思,他不敢断十成十,但有些事情他却也不需要装傻。
他现在就是块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块自动躺到砧板上的肉。
入秦王辖地至今已经有七八日,州界上大军压着还是压着,秦王既没有进也看不出退的打算,似乎也没有扣他为质的迹象,究竟是盘算如何,他仍然没个实准。
看着远处天际,萧纵暗暗叹了口气,可能是他太心急了。
站在廊中不久,程善等搜查寝房完毕,出来回禀,并无不妥。
萧纵点了点头,转身进屋,在外间坐了坐,喝过一盏茶,觉得确实是累极了,起身正待去浴间沐浴,回来上榻躺片刻,秦王又来了。
秦王拿来一件绒袍,洗浴之后睡觉穿的,不知是哪个物类身上的毛缝制,光滑柔软且看似十分贴身,绒袍玄黑色,只袖口袍摆领口处镶着白纹瑞shòu图边儿。
秦王放下睡袍之后,向萧纵说了说他今日到晚上待办的行程事宜,什么时辰巡营,处理公文,可能会出城打个小猎等等。
“秦王不必事无巨细一一向朕禀告,秦地诸事秦王照旧处理便是。”萧纵听完详详细细一通,微微皱眉,有些莫名。
秦王站在他几步开外,背起手,飞挑如鬓的眼眯了眯,看着萧纵片刻,道:“臣想了想,还是要的,臣想把行程告之皇上,皇上可能会安生些。”
萧纵仍然不太明所以。
秦王转眼略是环顾四周,最后还将目光定在萧纵身上,似笑非笑:“不管浴间还是卧房,都没有暗门暗孔,皇上尽管放心沐浴歇息,晚上臣为皇上设了宴席,到时再来恭请圣驾。”转过身,跨出两步又转回头来,“臣对偷窥向来兴致不大,要看,也是光明正大地看。”
萧纵看着秦王离开的背影,默默地揉了揉额。
沐浴之后上榻休息,萧纵一直睡到了天黑,秦王来请他赴宴时,他还睡着。
筵席设在秦王府前府正厅之中,秦王帐下文士济济,战将如云,一波将领领兵在外,陪席的武官也还是压压一片。萧纵在上首,他面前桌上摆着一只油晃晃烤全幼鹿,侍者片下鹿肚子上据说是肥瘦适度肉质最为鲜美的部分,他尝了几片,香是香,但满嘴冒油,喝了几口酒,后劲十足,赏着大厅中舞姬扭得浑身颤抖的歌舞,撑到了散席。
他本来就是没有睡足被叫起来,宴会上一番闹腾,喝了些酒之后脑袋更加迷沉,回到寝房,洗漱一番爬上chuáng,沾了枕头很快又睡着了。
这一觉萧纵睡得十分舒服,夜里的秦王府确实有点冷,所幸chuáng榻上铺的那层黑貂皮和盖在身上的雪貂皮虽然不及被子厚,却异常保暖,而且十分柔软,又轻巧没什么分量,身上的袍子也十分贴身,萧纵在一片暖融融中放松了全身睡得难得的沉。连日赶路疲劳积压,喝了点酒之后又有些熏熏,加之他从入了陇西高原就一直不大舒服,临行前太医院配了几种药丸给他做预防,但不时的还是会觉得头晕胸闷,如此种种,加一chuáng暖被窝,称帝之后萧纵第一次睡了回自然醒。
52书库推荐浏览: 御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