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_无射【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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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沉溺于过去,便不再有未来。”
“习武练身是好,但也莫忘自纯炼心。”
“只有物我两忘,内不觉其一身,外不识有天地,整个身心进入一种虚静空明、纤尘不染的状态,才能达到由外而内的自我纯化,自然浑同于大道,这便是坐忘的真谛。”
左景年“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景年!我帐下亲兵购到几坛上好的西域葡萄酒……”屋外传来雄健的脚步声,印晖推门而入,见此qíng景,脸色微变,上前扶住他道:“怎么,受了内伤?”
左景年摇头,袖口一抹嘴角,勉qiáng道:“练功出了点岔子,无大碍,调息几日便好。”
印晖方才松了口:“我怕你当年未清的余毒又发作。你放心,我已派人遍寻名医,定要将你的旧伤彻底治好。”
“多谢将军关怀。”左景年木然道。
印晖哂笑:“说的什么客套话!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我还期望与你并肩上战场杀敌!”
左景年沉默不语。
“你好好运功调息,我派两名兵士守在门外,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好。”印晖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走了。
左景年在窗外洒进的沉沉暮霭中站立了许久,最后直接盘坐于地,闭上双眼。
坐忘。空明浑然,同于大道。
二十五年来的人世光yīn,浮光掠影般从他脑中划过,如同回溯一条光yīn的长河。他孤身一人,站在湍急的河水中,逆流而上,艰难行走。
抡树取书从他身边流过;弑君刺驾从他身边流过。
持鞭退妖从他身边流过;潜寨救人从他身边流过。
清曜殿的孤灯相守从他身边流过;入宫后的循规蹈矩从他身边流过。
三年孤独守坟从他身边流过;清贫却温馨的猎户生涯从他身边流过。
熊熊大火中的哀嚎声从他身边流过;模糊而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从他身边流过……
他继续跋涉,看见前方依稀有一点光芒。
他终于走到光芒面前,伸手触碰——
混沌初开,天地升降!日月盈仄,斗转星移!他是一团皓然星光,在穷极浩瀚的宇宙中自由飞行!有一股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无边无垠的威能降临在他身上,仿佛巨指拨动满盘黑白棋子,将它们逐一推动到相应的位置。
他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感觉到天地灵力分化了一缕在自己身上。无数较他渺小的光芒被吸引过来,在他身边旋动如练,最终化作一条星河般宏伟而璀璨的长鞭!
“赐尔仙名……摇光。”九天九地之间,仿佛有一个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造化,即是不可道的道。
天地规则制定。从此清浊分化,yīn阳流转,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生万灵,尊人为万灵之首。
千百万年光yīn流水般过去,但在这一年、这一天、这一刻,时光长河里的一滴水微微停滞了一下。使得人间一个ròu体凡胎在那一瞬间,与天地规则有了jiāo接。
借这一瞬间的jiāo接,先天灵气降临,亘古星曜归位!
墨黑苍穹之上,正北方向有七颗星斗,原本微明的光芒倏然jiāo替闪烁,隐隐呈首尾呼应之势,最末一颗星尤其显得大而白、动有光,锋芒夺人眼目——此乃北斗第七星,星名:摇光。
左景年猛地睁开双目,瞳孔中似有万千星云萦转。
一道恢宏白光,从边境军镇的一座道观的屋宇上方直冲苍穹,煌煌光芒映亮了半片夜空!雾州境内无数人看到了这幕奇景,震撼不已,心驰神dàng。
左景年的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依旧是那样的容貌,依旧是那样的布衣,但又仿佛从内到外焕然一新,散发出辉煌的光芒。
光芒一瞬收敛,仙灵返璞归真。他的目光仿佛穿透虚空,望向千百里外的某处,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影:“主上,摇光已醒。”

第46章 逢场且做戏中戏,神武更有人外人

震州,抚冥军镇。
军医为印云墨治疗包扎过肩伤,嘱咐了几句饮食清淡、不可饮酒便退下了。印云墨换了一身貂裘锦袍,见旁边的秦阳羽满身血污ròu屑,俱是jiāo战时敌兵溅上去的,当即笑道:“乖孙儿,怎还不去清洗?”
秦阳羽本就不耐烦伺候他,因着皇叔的尊贵身份勉qiáng应付,又听他肆意调笑,登时雷炸火起:“王爷如此言语轻浮,如何做天下臣民的楷模?”
印云墨哂笑:“你这bào脾气,跟我大哥当年一模一样,血脉传承果然妙不可言。”
“我大哥”?莫非指的是骄奢yín逸的前章呈太子?秦阳羽一愣,揣摩他话中深意无果,又自觉与前太子毫无相像之处,越发认为历王真是莫名其妙,脑袋有毛病。
今上分明是才思敏捷的聪慧人,也不知道中意他哪一点,总让他伴驾,连北巡也带在身边,真是狗屎糊了眼。秦阳羽大不敬地暗道。
“皇上就是中意我,你再不慡也白搭。”印云墨冷不丁说。
秦阳羽心中一惊,险以为刚才那番腹诽说出了口。难道这位王爷真有点稀奇古怪的本事?他拿狐疑的眼光瞥对方。
“我会读心术。”印云墨一脸无所谓的悠哉,“你站着别动啊,让我窥一窥你的心思……”
秦阳羽当即变了脸色,拔腿就走。
印云墨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秦阳羽出了院子,叫来几名传令兵,命他们快马南下迎驾,将历王安然抵达扶冥镇的消息禀告圣上,便自去清洗更衣。
房间内,监军王喜正趴在chuáng榻上啃酱jī爪听小曲儿,手下一名番役走进来,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王喜当即丢了jī爪,在番役衣上擦了擦油手,吩咐道:“去取狗血来,往本公背上洒点……多洒点!本公伤重着呢!还有你们俩,抬一副担架过来!那个谁,去捣点姜汁!”
jī飞狗跳地折腾了半时辰后,王喜公公血迹斑驳、脸色蜡huáng地被两个番役抬到印云墨面前,气息奄奄地拢了拢手:“奴婢王喜……叩见殿下千岁……千千岁……”
“你叫王喜?听说你是魏吉祥的义子?”印云墨露出一副不忍猝睹的神色,“怎么伤成这样?真是可怜哟。”
王喜当即落下泪来:“奴婢是自作自受……触怒了龙虎将军……”
印云墨道:“怎么回事,说清楚,光哭顶什么用。”
王喜道:“奴婢知道管得太宽讨人嫌……但查清军资明细,以免被人侵克,毕竟是奴婢职责所在,懈怠不得……奴婢虽然拳脚不jīng,临阵时也是凭着一颗赤胆忠心,没有军令不敢擅离,怎么就变成‘拥jīng兵先遁’了呢?奴婢想不通啊呜呜呜……”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印云墨饶有兴致地看了片刻,手在桌案上猛地一拍,响声吓了王喜一跳。
“太过分了!圣上早说过,秦阳羽此人桀骜不驯、刚愎自用,如今连奉旨监军也不放在眼里,竟敢擅动私刑,简直是目无王法!王公公,你放心,等圣驾一到,本王定会亲自禀明皇上,替你讨回公道。”
王喜激动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奴婢真是死也、死也——”他一口气没上来,头一歪便昏了过去。旁边两名番役立即扑上来,做抚尸大哭状。
印云墨挥手:“抬回去治啊,赶紧的,要是真死了,一切可就白瞎了。”
番役一脸哭相地抬走了王监军。
印云墨喝了口秦阳羽命人奉上的、快要发霉的粗茶,噗的一下喷出来,笑道:“这王喜,也算是个妙人,哈哈。”
屋外守卫的一名兵卒,生得黝黑jīng瘦,一脸憨厚老实相,下了值后直奔军营,通传后叩见主将,满脸愤懑地将所见所闻一一告知。
秦阳羽听得额际青筋bào跳,咬牙道:“你听清楚了,历王说要亲自禀明圣上,为王喜讨公道?”
“小的听得真真切切!”
秦阳羽当即破口大骂:“死阉贼,恶人先告状!当初就应该直接将他杖毙,省得留条狗命四处乱吠!还有历王,一面之词,偏听偏信,也是个糊涂鬼!皇上若是信了他俩,还有我活路?”他一脚把桌案踢得四分五裂,“你说!你说!他娘的还有老子的活路吗!这个狗阉,老子总有天一剑把他劈了!”
兵卒唯唯诺诺地退下,走出几丈远还能听见主将帐内摔东西骂娘的声音。
等到他出了辕门,主帐内蓦然安静下来。秦阳羽在帘门掀起的fèng中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面上沉静如水,毫无半分怒色。
印暄弃了车舆,骑着名驹奔雷赤,率一万亲军朝西北方向急行,在第六日便赶到了抚冥军镇。途中遇到秦阳羽派来报信的传令兵,知道历王安然无恙,只是受了点轻伤,一颗心总算是揣回肚子里。
秦阳羽当即率领手下大小将领出镇三十里,远远见一道赤霞曳着紫色长尾,犹如紫龙含珠,卷起漫天烟尘,知晓是圣上策马率兵疾驰而来,忙跪迎接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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