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的神圣力量?”雷萨丁问。
“是的,”因为身后的欢歌笑语声,海鸟大叔不得不提高了音量,“这里的人们都受到了神的祝福——啊,不过这些都是不能多说的。伙计,您只要在这儿尽qíng地放松就好了,船只的补给工作就jiāo给我们吧,等你们休息够了,决定离开时,我保证你们的船只是满载而归的。”
雷萨丁微微皱起眉,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从头到尾让他最为奇怪的一点是,此时他面前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ròu类,然而这样一个在海中央的岛屿,餐桌上却唯独缺少了鱼。
当他向海鸟大叔说出自己的疑惑的时候,海鸟大叔却笑着说:“鱼?我们这里的人不吃鱼,捕捉鱼类只是为了喂给饲养的动物们。”
“为什么?”
“因为利维坦,伙计。”
“利维坦?”
“是的,这座岛屿上所拥有的一切——取之不尽的食物,幸福快乐的安宁生活,令人起死回生的古老神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来自海怪利维坦的祝福。你一定还不知道此时你们享用的这些食物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吧?每到收获季节,成年男人们就会排着队到后山的利维坦号上去——啊,我说得太多了,话题又回到了原点,不能再说了。”海鸟大叔脸上的微笑不变,“伙计,请不要再追问了。”
对方把话在此戛然打住,实在是令人想不好奇都难。然而雷萨丁向来是个不喜欢为他人增添麻烦的好好先生,所以这会儿只好将心中的疑虑暂时压下,又扯开别的话题跟海鸟大叔聊了一会儿——毕竟在这个岛屿上,能使用通用语跟他们沟通的人太少了。
作为一名航海者,雷萨丁对于新大陆以及神秘的事物都保持着好奇与向往,所以这会儿他必须得抓紧机会,尽可能地多了解这个奇妙的地方,这样他以后就能给自己的航海日志增添最棒的一个篇章。
这一晚上,他仿佛不知疲倦地跟海鸟先生聊了很多。篝火晚会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那些疯玩了一晚上的水手们都各自醉倒在温柔乡里。
这个时候,雷萨丁还在跟海鸟大叔聊天,聊天文地理,聊外面世界的风土人qíng。他们聊得很投机,直到海鸟大叔的女儿一脸慌慌张张地跑来,急切地跟她的爸爸说了一大堆雷萨丁听不懂的话。
海鸟大叔听了,一扫之前的从容,面色苍白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不仅仅是他,雷萨丁注意到,还有周围听见小姑娘说话的人,都转过头来,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雷萨丁问。
“我的儿子,昨晚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吃了鱼。”海鸟大叔站起来,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回赶,“跟他说了好多次不要这样,他为什么就是不听?这下子糟糕了,真是糟糕了……”
雷萨丁不明白“吃鱼”的严重xing究竟在哪里,但是看见大家都是一脸焦急的模样,他还是跟在海鸟大叔身后和他们一起回了家。悄悄跟着他一块儿去的还有帕德大副。
他们来到海鸟大叔的家时,一眼就看见了刚刚跑在前面的小姑娘正趴在chuáng边哭泣,而在chuáng上躺着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四岁大的小男孩,金色的头发,因为他紧紧地闭着眼,所以看不见眼珠子的颜色。此时,那男孩似乎正发着高烧,浑身红彤彤的,然而令人震惊的显然不止这一点,让雷萨丁和帕德这两名“异乡人”震惊的是,这个男孩身上刺有复杂的黑色图腾刺青,并且,这些刺青已经蔓延至全身……
第三十六章 如果利维坦真的存在,那么它就应该具备将自己从冥界中唤回的本事。
帕德骂了声脏话,雷萨丁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难以理解,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文化之下,才会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全身刺满刺青——那该有多疼啊!
“迪尔,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碰那些你不该碰的东西!”海鸟大叔急急地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迪尔,这是你儿子的名字吗?”雷萨丁上前,俯身查看躺在chuáng上的金发小鬼的状态,“怎么烧得那么厉害?我的船上有退烧药。帕德?你去把药拿来。”
海鸟大叔似乎这才发现雷萨丁跟了过来。他转过头,看着这会儿正浅浅皱眉,一脸担忧地查看自己的儿子的雷萨丁,仿佛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极为惊讶地叫了声:“伙计!”
“嗯?不用担心,我的朋友,我的药很管用,我的儿子在不满半岁的时候也大病了一场,就靠着那药撑了过来。西尔顿皇家御医研发的药品,治疗退烧可是有奇效的。”雷萨丁头也不抬,“你儿子身上的刺青真特别,这么小的孩子,浑身刺满这样的东西得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这不是刺青。”
“嗯?”
“啊,这是巴布鲁斯的图腾,”海鸟先生看上去特别不安地说,“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伙计,但是我猜想你真的是个好人——正如我所说的,这座岛屿的一切都受到海怪利维坦的祝福,而作为来自大海的巨怪,作为受到它祝福的人们,我们不能吃鱼。只要吃了鱼,就会着实难受上一阵子,高烧不退和图腾显现也是症状之一,如果是成年人,可能还会伴随着皮肤的刺痛,好一阵折磨之后,这些印记就会消退,但是那痛苦的滋味……噢,我可怜的迪尔,想必经过今天这件事,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鱼了。”
“……”雷萨丁没说话,事实上他难以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样荒谬的事qíng。
他终于知道打从登上这座海岛开始,所感受到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何处了——整座海岛的人们都沉浸在对“海怪利维坦”的信仰当中,而且对于这种信仰有近乎疯狂的偏执。因为信仰,他们热qíng地接待本会给他们带来不安的陌生异乡人;因为信仰,他们提供了美味佳肴,美酒佳酿;同样是因为信仰,他们跟异乡人手拉着手,在篝火边跳舞……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们自愿的。
只有最开始时,在沙滩上遇见海鸟大叔的女儿时,小姑娘最开始表现出的恐惧和不安,才是长时间与世隔绝之后的岛民们应该有的自然反应。
“我并不认为你说的利维坦真的存在。”雷萨丁皱起眉,“你们不能吃鱼,或许只是因为你们的体质天生对鱼类有异样的过敏,这些都可以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
“哦,那怎么解释我这个两年前就应该因海难而死去的人,现在变成了海鸟重新回到我儿女身边的事qíng呢?在这座岛屿上,只要还有一个巴布鲁斯的人活着,他的血液就足够将任何还拥有ròu体的人以另外一种形态的方式从冥界中唤回来——哪怕那个人只剩下一根小手指。”
“有些事qíng,我想如果你不是亲眼所见的话,是不会相信的,我的伙计。”海鸟大叔叹了口气道,“利维坦真实存在着,以一艘船的姿态,就栖息在这座岛屿中心的神殿当中。”
“一艘船?”雷萨丁愕然。
“是的,一艘船,同时也是海中的王者。你以为海洋之中最令人畏惧的生物是什么?鲨鱼?还是抹香鲸?都不是,真正称霸海洋的王者是生活在深海的利维坦。当它化身为船,它将乘风破làng,不畏惧任何bào雨狂风,比现世所存在的任何船只更快、更稳,且拥有最qiáng的战斗力,它的船舷无坚不摧,它令海盗们闻风丧胆……”
“为什么说它令海盗闻风丧胆?”
海鸟大叔站起来,伸出头看了看窗外,就好像害怕这些话被别的人听见似的,小心翼翼地把窗子关了起来,继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别着急,先生,既然决定说了,我就会把这些事qíng都说清楚。所有关于利维坦的一切都是我听父亲说的,而我父亲则是听我的祖父说的。
听说从那个年代开始,利维坦就是以一艘船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只有每个月月圆之前的几天,它才会从神殿里消失。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但几天之后,它又会悄悄地回到神殿里,船舱里载满了食物、淡水、美酒以及新鲜的ròu制品,甚至还有御寒用的衣物……
一艘无人船不可能悄然无声地从岛屿中央移动到海洋里,然后寻来那些东西分给岛民……我在船舱里曾经弄到过一些描写外面世界的书,看了那些书我注意到,船舱里的东西都来自不同的国家,但几乎没什么规律。然而放眼这整片海域,只有一种船,它上面的物件会因为其本身xing质而出现这种qíng况。”
雷萨丁挑起眉,“我忽然懂你的意思了……”
海鸟大叔微笑起来:“是的,巴比伦海上总是有那么一些大海盗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雷萨丁叹息道:“你是说,利维坦通过攻击海盗船,截下物资,再运回这座岛上满足人们生活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