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他。”
司马瑨刚抓住他时便已迫使他磕出齿后藏的毒,如今此人生的痛苦又断了死路,已处在崩溃边缘。
他从靴中摸出一柄薄薄的匕首,一脚踩在那人断手处:“幕后指使的是谁?说出来本王给你个痛快。”
那人顿时一阵嘶嚎,白檀忍不住捂了捂耳朵:“殿下。”
司马瑨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恩师也看到了,他活不了多久了,本王不趁现在审问,难道还能拖到将他送去廷尉?”
白檀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也不可能对着个刺客善心大发,何况此事事关重大,不计代价也要审问出结果。但他这段时日好不容易有些收敛,一旦放任可能又会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嗜杀,她不得不提醒。
“为师只希望殿下不要太过纵容自己,公事公办即可。”
“本王记住了,不过接下来的场面,恩师最好还是不要看了。”司马瑨解了发髻上的发带,长发披散,走到白檀面前,蒙住了她的双眼,按着她坐下来。
白檀背过身去,想想又塞住了耳朵。
尽管如此还是时不时有惨厉的叫声钻进耳中来。
白檀心惊ròu跳,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没了声响,她简直心累,往后一仰,靠在桌案边上。
司马瑨审完了将人拖了出去,恰好遇到上山来的郗清。
他下去探查了一下,发现陛下一直没离去。老虎是捉到了,可不知道有没有人伤亡。司马玹还在殿中坐镇,召了所有人去见驾,清点人数,这才发现司马瑨和白檀不见了。
“陛下已经派高平来接应了,殿下可以下山了。”郗清一边说一边瞄司马瑨,他头发散着,身上又沾了血,实在yīn森至极。
司马瑨冷笑:“他是来接应本王还是来接应白檀的。”
郗清一愣:“自然是接应殿下啊。”
司马瑨声音低了几分:“难道你不知道白檀与陛下以往有jiāoqíng?”
郗清想了想,恍然大悟:“年少时白檀的确与豫章王jiāoqíng深厚,可这些年也没见白檀提起过啊。”他瞄瞄司马瑨,义愤填膺地捶了一下手,“陛下怎么这样啊,天下三才他是打算占两才不成?如果白檀入了宫,那他日我岂不是也要入宫了。”
司马瑨冷冷道:“入宫做宦官的话,本王随时都可以成全你。”
郗清讪讪一笑,溜之大吉。
司马瑨转身进了帐内,发现白檀还靠在桌案边上,微微垂着头,似有些疲惫。
“殿下审完了?”
司马瑨不答,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她的双眼还被发带蒙着,几丝散乱的鬓发贴在脸颊,似觉得冷,脖子缩了缩。
入宫?嗬。
他捏着她的下巴,猛然将唇贴了上去。
白檀陡然一惊,唇上重压,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眼前却是一片黑暗,想要惊呼,一启唇反倒叫对方趁虚而入。一只手扣在她腰间,她想挣脱,反而迎来更qiáng烈的压制。
终于想起伸手揭去眼睛上的发带,正对上司马瑨冷幽幽的双眼。
他散发披肩,衣襟染血,缓缓退开,舔了舔唇,似意犹未尽。
白檀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摸了摸唇瓣:“为师嘴上有血?”
司马瑨眸光暗敛:“没有。”
白檀意识到不对了,脸色一沉:“殿下,你该不会是看上为师了吧?”
☆、第21章 共居
世上没有哪个学生敢随便亲师长的。
白檀问出这个问题时,心底已经纠结起来,因为不管哪个答案都让她觉得不妥。
是,此举有违师生伦常;不是,不是你还亲个毛啊!
然而万万没想到司马瑨根本什么都没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起身出了营帐。
随后祁峰和顾呈进来请她下山。
白檀从离开营帐到一直走下山都还在思索他那个笑的意思,直到郗清叫她才回神。
他站在山脚,举着火把走过来,细细看了看她的神色:“你怎么了?”
白檀远远望着司马瑨打马而去的背影眯了眯眼,低声道:“你说凌都王有没有可能看上我?”
郗清顿时来了jīng神:“他向你挑明心意了?”
“没有。”
“那你何出此言啊?”
“若是他言行明确而言辞不明呢?”
郗清顿时对司马瑨刮目相看。高啊,这一手撩拨的,既让白檀不好反击还悬着一颗心在他身上。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殿下居然这么jīng明呢!
夜已深,司马玹却依旧没有就寝。
白唤梅坐在一旁,紧蹙着眉头,早已自责了千遍。
若非她当时没有顾及到白檀,此时也不至于连她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凌都王现在是不是与她在一起,二人有没有危险……
司马玹看出她愁绪,出言宽慰了几句,转头就见高平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陛下,人找到了。”
尚有不少世家子弟与藩王重臣陪皇帝等着,此刻全都挤在偏殿里歇脚。
司马瑨当先打马而至,除剑登上台阶,正要入殿去见驾,视线蓦地向偏殿方向一扫,探头出来观望的几位藩王讪讪地收回了视线。
但也有人没有被他的眼神吓回去。
白栋扒着门框壮着胆子问他:“我、我家阿姊呢?”
司马瑨朝身后一瞥,举步入殿。
先前司马玹下了皇命,为防意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但白栋眼下却是顾不了了,悄悄摸出了殿门,一路小跑,很快便看见一行人举着火把从山林方向而来。
白檀一路都在心烦,刚走到宫殿附近,眼前白影一闪,白栋已经扑到了跟前。
“阿姊,你去哪儿了,我都担心死了!”
白檀哪有心qíng回答,转了转头,问道:“无垢呢?”
白栋急得很:“闹虎患时就跟陈道长回去了,哎呀你到底去哪儿了,快告诉我啊!”
有内侍过来请白檀,她随手指了一下郗清:“问他吧。”说完跟着内侍朝台阶上走。
刚到殿门前,迎面撞上了司马瑨,他当风而立,碰上她的视线,微微勾起嘴角。
又是这种笑!
行,跟为师装深沉是吧!白檀冷着脸埋头走路。
是白唤梅特地要求见白檀的,她实在放心不下。
先前为不打扰司马玹与司马瑨谈话,她已经去了侧殿,此时就在门口候着,远远看到白檀立即迎出了门来。
“听闻出事了,到底怎么了?”她握住白檀的手:“都是我不好,走得急,竟也没顾上你。”
白檀连声宽慰她,一边将山中的事qíng捡不紧要的跟她说了。
“还好有凌都王在,没想到这乐游苑里还有这样大胆的人。”
白檀一听到那称呼就头疼。
是啊,还好有他在,清白都被毁了……
白唤梅见她发愣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本打算留她在此过夜,可出了这事,想必陛下不会久留,势必要起驾回宫,只好作罢。
她吩咐内侍去安排人手送白檀,一边朝外看了看,恰好看见月色下在外等候的郗清,笑了笑道:“郗清倒是一直对你很上心,现在还在等你呢,此番出事他肯定很担心。我记得他总是打趣说喜欢你的啊,你何时能与他成了也是好事。”
白檀讪笑:“阿姊错了,若真喜欢一个人,岂会舍得拿出来挂在嘴上开玩笑呢?”他真喜欢的是你啊,藏在心底不敢轻触,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能让他难过到在雪地里蹲上半天。
可这些都不能告诉她,毕竟她已经是贵妃。
她道了别,转头出了殿门。
那边白栋已经听郗清说完事qíng经过,惊骇着呢,就见白檀由几个侍卫护送着一路朝大门去了。
听说是司马瑨出手救了他阿姊,白栋虽然不qíng愿,还是朝他抬手见了个礼:“这次的事多谢殿下了。”
司马瑨低低闷笑,现在还能向他道谢,若是知道他先前对他阿姊做了什么,恐怕又得bào跳如雷了吧。
他朝祁峰使了个眼色,后者耷拉了脑袋,扯上顾呈去追白檀了。
白檀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记挂着无垢,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不在身边一定吓坏了吧?
哪知一脚跨进别院就看到她端着一碗滚热的汤水朝屋里走,见到她讶异道:“咦,师尊才回来啊,我饿得很,去煮了夜食,您要不要也来点?”
“……”白檀默默扶住门框,她怎么会有心这么大的学生,简直làng费感qíng。
不过她是真饿得慌啊,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那就来点吧。”
白唤梅派的人送完白檀就走了,祁峰和顾呈带来的人却没有走,严严实实地守在了宅院周围。
祁峰挺伤感的,站在瑟瑟寒风中嚼着gān饼,对顾呈道:“我当初掳她的时候,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来护她啊!”
顾呈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顺手掰了他半块饼。
凌都王恩师遇刺的事发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瞒得住的,第二日就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
周止和几个学生都在闹虎患最慌乱的时候就离开了乐游苑,听到传言才知道师尊出了事。
一行人特地赶来东山,看到祁峰和顾呈守着本觉得事qíng很严重,结果见了师尊却发现她毫发无损。
白檀却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受了点惊吓,打算休整两日,所以见了他们也只吩咐了几句,便叫他们回去了。
可等学生们都走了,她又觉得寂寞了。如今偌大一个宅院只能对着无垢,关键跟她说自己遇刺了她还不大相信的样子。
“师尊您有什么值得刺客下手的啊?”
“……”不知为何,白檀总觉得她这句话听来叫人不太舒服。
结果这寂寞也没持续几日,这日早上一开院门就挤进来三个大活人。
陈凝因为听说了她遇刺的事,很是关心,特地带着小道童过来表达慰问。
外面天寒地冻,白檀笑眯眯地把他堵在屋外:“你要带我去乐游苑的事都跟谁说过啊?”
陈凝挺实诚的,隔着拂尘搓着手道:“很多人啊,往来的香客贫道都叨叨了几句,怎么了?”
白檀无语,还问怎么了,她去乐游苑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他嘴巴大,哪会让那个刺客知道!
大概陈凝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哼哼了一声道:“那个鸟的事就算了吧,以后贫道再也不提起了。”
白檀叹气:“我小命都要搭进去了你才忘了,我可真是感激涕零。”
白栋在旁边一直扯白檀的衣袖:“阿姊,跟我回去吧,我跟父亲说过了,此次出了这样的事,他也希望你回去的。”
白檀拍开他的手:“父亲会同意是因为你又在地上打滚了吧?”
“……”白栋被她说中了,老大不高兴,瞄瞄外面的祁峰和顾呈:“他们哪里能保护你啊,我看都不怎么上心!”
郗清指了一下院门:“瞧,这位肯定上心。”
来的是司马瑨,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几个仆人,每个人都搬了只箱子。
白檀一见他脸色就不好看了。
呵呵,还有脸出现!
“殿下这是要搬家不成?”她立在廊下,一副不欢迎的架势。
司马瑨走到她跟前来,旁边几人立即弹开,退避三舍。
“恩师险些出事是本王之责,本王想请恩师过府是不可能了,毕竟这里还有师弟妹们要教导,所以本王只能纡尊降贵来此护卫恩师了。”
白檀眼皮突突的跳:“不大好吧,毕竟殿下与为师年岁相当,住在一起未免会惹人诟病。”
司马瑨不以为意:“恩师不是一直希望本王尊师重道么?本王真尊师重道了,怎么恩师又不乐意了?”
“……”他说什么?他还有脸说尊师重道!
白檀差点没被他气得呕血,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后院,居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呐!!!
白栋又按捺不住了,不过是谢了他一下而已,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正撸着袖子要追上去,郗清一把拽住了他:“你觉得我也住这儿怎么样?你看我与你阿姊从小就认识了,我做你姐夫如何?来来弟弟,叫一声姐夫听听。”
白栋气得推他:“谁是你弟弟,你走开,你才配不上我家阿姊!”
“我哪里配不上了?”
“你……你见谁都调戏!”
“胡说!我怎么是那种人呢!”郗清转头看向无垢:“对吧无垢?要不我娶你吧?”
无垢默默挪到陈凝身边:“道长,您那儿还收女弟子不?”
陈凝呼了声“无量天尊”:“姑娘,你这qíng况贫道是帮不了忙了,你得去寺庙才行。”
☆、第22章 承认
白檀心烦,没人知道她的痛苦。
她被学生给qiáng吻了,还不能说出去,那群烦人jīng居然还cha科打诨,谁也不能帮她阻止这煞神入住。
最后她将这几个混账全都轰了出去才算完。
无垢的内心才是最崩溃的,以前她还能在前院活动活动,后来司马瑨出现时她只能在后院活动。这下好了,她只能在厨娘的厨房里活动了。
厨娘一边做饭还一边抖抖索索:“你说凌都王喜欢什么口味啊?我烧咸了或者淡了会不会没命啊?”
无垢无言以对,要不她真去寺庙出家得了。
结果厨娘的担心很快就解决了,因为司马瑨将府邸里的厨子招了过来,她基本上没事gān了。
白檀对司马瑨公然入住的行为虽然抵触,但对他提供的美食不抵触,几顿饭下来已经从积极反对变成了无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