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恩师_天如玉【完结+架空】(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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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檀心里早得意起来了,却还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过了半天才接过那只手,慢吞吞地爬上chuáng偎着他躺下:“哼,就这一晚啊,明晚你得睡自己房里去,若是叫无垢看见,我还怎么做人?”
司马瑨揽住她低笑:“我半夜来就是了。”
“……”白檀真是服了他了。
天快亮时,司马瑨忽然睁开了双眼。
大概是对什么都不放心的缘故,他向来浅眠,一点动静就醒了。身侧的白檀翻了个身,他拍了拍她的背,待她又睡熟,起身走了出门。
门外立着顾呈,身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散去的血腥气:“殿下,庾世道抓到了。”
司马瑨嘴角浮出笑来:“人呢?”
“呃……”顾呈忽然有些为难。
司马瑨沉了脸:“怎么,死了?”
“那倒没有,只是陛下派人接手了,他已经被押入天牢了。”
天牢不像廷尉的监狱,廷尉监狱中的犯人一般是待审的,进去还有可能出来,而天牢只关押重犯,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虽然庾世道该死,但司马瑨更想亲眼看着他死,否则岂不是làng费了他此番以退为进的谋划。
滴滴答答的水声滴下来,四周都是一股cháo湿的霉味,石阶上甚至覆盖了青苔,一步一步往下,深黑不见底。
庾世道被关在最底下一层的监牢里,是个水牢,他的双手被锁链束缚住,沉沉死水直漫过腰际,在这初冬时节冷得叫人直打颤。
他从未受过此等折磨,咬牙切齿地喊:“本侯要见陛下!”
“见陛下?就你?”一个狱卒拿着鞭子过来,狠狠抽了他一鞭子,庾世道身上的衣衫顷刻被拉裂开,血迹渗了出来。
他闷哼一声,鹰一般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狱卒:“你知道本侯是谁?敢这么对本侯?”
狱卒被他的眼神威慑了一下,又狠狠抽了他两鞭子:“进了这里的权贵多了去了,管你是谁,老子见得多了,还敢横!”
庾世道身上的衣衫顷刻间破碎不堪,连脸上都带了鞭痕,浑身气得颤抖,竟连疼痛都遮盖过去了。
狱卒发泄完了,转身出了水牢,正要跟牢头唠叨两句呢,就见牢头点头哈腰地引了个人进了门来。他见多了达官贵人,岂能不认识这位呢,赶紧快步迎了上去:“见过殿下。”
司马瑨尚未恢复爵位,但亲王印已经在手,要出入天牢并不困难。
他领着祁峰和顾呈一言不发地朝里走,一直到了最里面的台阶边,朝下看了一眼,对狱卒道:“将人提上来。”
狱卒不敢违抗,招手叫了两人帮忙,去下面忙活了一阵,只听到锁链拖动撞击在石墙上的轻响,不多时庾世道被拖了上来。
除了头发以外,庾世道浑身都湿透了,上身鲜血淋漓,到了腰部以下又被水渍晕开了血迹,浑身都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还活着,不错。”
庾世道抬起头来才看到司马瑨,整个人都禁不住轻颤了一下。
司马瑨朝身后瞥了一眼,祁峰和顾呈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住庾世道就往外拖。
“你要做什么!司马瑨,你敢私下处决我!”庾世道有些慌乱,胜王败寇的道理谁都懂。他知道东海王的下场,也知道历阳王被他私下抓过去过,如今落在他手上,自己绝对不会好过。
司马瑨根本不理睬他,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
庾世道在水牢里泡了这么久,双腿已经没有知觉,出天牢这一路都无力地被拖在青石地上,身后直被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水渍来。
出了这座森寒的监狱,深夜的御道空无一人,寒风似刀,浑身的伤口都开始疼痛,庾世道浑身都已麻木,再狠戾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剩下沉重的粗喘。
祁峰和顾呈走得很急,后面的司马瑨却步伐稳健,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在这月色凄冷的冬夜里欣赏着他的颓败。
终于停下来时已经到了宫城上,圆月当空,似乎就近在眼前。
城头上的禁军不知去了何处,没有人在。庾世道浑身被祁峰绑了几道绳索,押到城头边缘,转头一看便是下方高不见底的石板御道,他额头渗出汗来,扭过头死死盯着司马瑨:“你知道我背后有多少人?敢这么对我?”
司马瑨忽然一脚就将他踹了出去,庾世道大惊之下惊惶地大呼了一声,腰间一紧,却被上方的祁峰扯住了手中的绳索,只是脸磕在宫城石墙上,流出血来,痛苦难当。
惊魂未定地仰起头,司马瑨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若是你背后的人肯帮你,你此时此刻还至于这样?”
庾世道怔愕地睁大了双眼,喉间咕哝了一声。
是了,那些人都被他捏着把柄,全都是当年参与过叛乱的人,他们该共同进退,但若是全部将责任推在他头上,一切又不同了。
司马瑨的脸浸在月光里,白皙安宁,皎皎兮若涂山美玉,衣带当风,端的是风姿卓然,该是如切如琢的翩翩佳公子,可惜眼中全是嗜血之色,嘴角的笑也yīn沉地骇人:“当年的事我都一清二楚,你背后有哪些人我也一清二楚,很多事qíng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他从祁峰手里接过绳索,庾世道身子往下一沉,连忙伸手扒住墙头。
“当年先帝不满士族利益膨胀,决心削弱门阀,尤其要削弱外戚。你不满权力流失,煽动江北士族起兵,从皇族到士族,只要是有野心的,全都参与了。江北数郡毁于战火,无数百姓死于那一场战乱。而你们,竟然还能在战乱之后高枕无忧,甚至个个都是雄踞一方的诸侯藩王。”司马瑨笑着低下头来:“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那场叛乱真正的目的,以及真正的主谋,我都一清二楚。”
庾世道浑身僵硬,狠狠的瞪着他:“你知道又能如何,你终究不能怎样!”
“我能不能怎样,你大概是看不到了。”
司马瑨霍然松了手,那绳子从庾世道眼前坠了下去,他慌忙地攀紧了墙头。
“你若能坚持到明日,我再好好来陪你玩儿,若坚持不到,那就只能陪你的尸首玩儿了。”司马瑨转头走下城头。
祁峰在旁擦了一下手掌,心满意足地跟着离开了。
庾世道全身力气都集中在那只手上,想爬上去却没有力气,浑身不受控制地随风摇曳。
他想起来了,先皇后是被他们推下宫城摔死的,就在这座城头。
司马瑨果然什么都知道,他果然什么都一清二楚……
寒霜凝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最寒冷。庾世道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经攀不住那块石头了,但他毕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赴死的人,拼着一口气还在坚持。
城楼上忽然传来沉稳的步伐声,接着是他听过的高平的声音:“陛下,凌都王方才就是把人带来了这里。”
“嗯,你退下吧。”
“是。”
司马玹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野里,他身上穿着便服,大袖在风中翻飞,垂眼看着庾世道,叹了口气:“义城侯何必非要走这一步,如今落得这般下场。”
庾世道一直在等着见他,终于得到了,霍然来了jīng神:“陛下当真要治本侯的罪不成?”
“事到如今,证据确凿,朕没理由不治你。”
庾世道冷了脸,忽然哈哈大笑,他以为自己权势滔天,可背后的人竟然坐壁上观一般亲眼目睹着自己就这样兵败如山倒。
但他岂会这么容易就认输呢?狡兔三窟,总不至于到最坏的一步。
他不知从何来了力气,一把拽住他衣摆,眸中戾光大盛:“司马玹,你此时不保我,将来可不要后悔!当年的叛乱的确是我领军渡江的,但若没有你,我真能渡过那条长江?”
司马玹身形岿然不动,眼神落在他身上,温和依旧:“义城侯真是胡言乱语了。”
然后他抬脚,踏在庾世道的手指上,缓缓朝前碾去。
庾世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直到手再也承受不住松开,断了线的纸鸢一般急速坠落下去,眼中还能看到他温文尔雅地立在上方,如世人一直称颂的那般。
如他当年带兵勤王,立在滔滔江水对岸时那般。
司马玹返身下了宫城城头,司马烨立在那里,在月色里垂着头拢着手:“如陛下所愿,凌都王终于助您将义城侯这颗钉子给拔除了。臣可以带犬子出宫了吗?”
司马玹含笑点头:“去吧皇叔。”

  ☆、第52章 赐婚

一大清早,禁军就在宫城下方忙着清洗血迹,收殓尸首。
正要入宫早朝的白仰堂立在旁边观望了片刻,听到经过的两个官员小声jiāo头接耳说是司马瑨所为,暗自叹了口气。
又是个不该有的坏名声。
刚转头要走,猛地对上司马烨笑呵呵的脸:“太傅,你心里想必挺高兴吧?”
白仰堂退开两步,皱眉道:“历阳王这是什么话?”
司马烨抬手做请,与他一同入宫:“仰堂老哥,咱们都是同辈人,当年郗夫人那点事本王还是知道的,如今庾世道死了,你就一点都不痛快?”
白仰堂黑着脸:“人都死了,那些陈年旧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司马烨不疾不徐地走着,忽然叹了口气:“说来也怪,义城侯背后势力jiāo错,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扳倒了,实在叫本王意料不到。”
白仰堂也有同感:“确实,不过这还不全都仰仗于历阳王潜伏于他身侧收集证据?”
司马烨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本王之前离此人再近也觉得难以参透他,他向来谨慎行事,怎会这般以身犯险呢?”
最主要的是,他至今都还在思索那天在行邸看到的是怎么回事,庾世道到底是刚出门就回到了府上,还是真的有两个庾世道?
白仰堂本有心多问几句,奈何已经到了殿前,内侍正躬着身子请诸位重臣入殿,他小声嘱咐了一句:“这些话历阳王还是烂在肚子里吧,人已经死了,多想无益。”
司马烨笑道:“本王可不是随便对谁都说的,说给你听,自然是希望你传给你背后那位殿下听。”
白仰堂略微意外,司马烨看起来和和气气,肚子里的弯弯道道可不少,竟然连他为司马瑨效力都知道,也真是个人jīng。
司马烨却也不小看他,白仰堂虽然贪慕权势,可不得不承认他头脑好,宫里塞个贵妃,自己又跟了凌都王,真是两边都不落。
今日早朝的主要内容便是庾世道一案,以及恢复司马瑨的爵位一事。
可司马瑨本人并没有出席。
殿中大臣们议论纷纷,虽然结果已经注定,司马瑨的功勋摆在这里,受冤的事实也摆在这里,没什么好争辩的。只是他还没恢复爵位呢,就又私下处决了重犯,简直是目无王法啊。
王丞相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极力主张皇帝押后再议此事。
司马玹在上方蹙着眉:“此番若非司马瑨及时调兵来援,都城危矣,庾世道死有余辜,又怎能因此而罔顾他的功勋?何况庾世道是当年叛乱主谋,司马瑨深受其害,杀他也在qíng理之中。”
白仰堂及时出列:“陛下英明。”
一gān武将出列附议:“陛下英明。”
王敷无奈,退步道:“就算恢复爵位,以司马瑨这等品行,陛下不可再将其列为储君人选,还是该充实后宫才是。”
好嘛,话题又绕回来了。
司马玹叹了口气:“先恢复凌都王爵位再说,此事再议不迟。”
御史大夫领命,稍后便要拟诏发布天下。
司马玹还不忘嘱咐一句:“一定要将庾世道陷害一事说清楚,凌都王恩师白檀深受连累,也要一并洗刷冤屈。”
王敷扶额,那个煞神又回来了……
退了朝,司马玹往御书房走,高平跟了上来:“陛下,庾世道的尸体上没搜到兵符。”
司马玹脚步顿了顿,“嗯”了一声又往前走:“那就暂时将他在豫州的兵马jiāo给郡守吧。”
只要人死了,比什么都好。庾世道背后的势力因此会安分许多,王谢大族经过此事也会学乖一些,世家权力一旦收敛,他以后就少了许多掣肘之力,皇权才有可能慢慢收拢回来。
东山别院里的那树冬梅已经开了。
白檀一早就听说了庾世道的死讯,司马瑨刚回来就又这般目无王法,可真是叫她头疼。
实在心烦,连书也看不进去,她便带着无垢去修整那树梅花的花枝去了。
花枝很高,她够不着,只能踩着凳子上去,摇摇晃晃的。
无垢给她扶着凳子,看得心惊胆颤:“师尊您悠着点儿。”
白檀道:“你扶稳了就好了,慌什么!”
无垢原本扶得还算好,转头看到走过来的人,手下就是一晃。白檀举着银剪刚剪下一枝花枝来,被她晃得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好在一只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
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头也不回地道:“你这般行事,亲王爵位要拿回来肯定又要费周折了。”
“是么?”司马瑨低笑一声。
白檀转头一看,入眼竟是他一身紫金的亲王礼服。
“咦,你恢复爵位了?”像是难以置信,她空出只手来在他肩上扯了扯,那亲王礼服自然是真的。
司马瑨仰头:“是啊,你很高兴?”
白檀笑眼弯弯:“你得回了应得的,我自然高兴。”
司马瑨见她这般高兴,心qíng也好了起来,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白檀惊呼一声搂住他脖子,人还被他抱着转了两圈,不禁哈哈笑出声来。待停下时低头一看,手中花枝上的梅花甩落在了司马瑨的额间,那几瓣梅红贴着他白净的脸,直倒映入他点漆般的眸子里,美的摄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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