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东西可不行。”鸿嘉帝的耳朵里立刻被这句话吸引,叮嘱道:“没胃口也得用一些,不然身体可撑不住。”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些许凝重之色,“最近这几天你小心点儿,别到处乱跑。”
他说得隐晦,徐庚却立刻明白了,谢家的人恐怕已经按捺不住了,“人到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都在山里,只等人一声吩咐了。”鸿嘉帝面上渐渐yīn沉起来,眸中杀气腾腾,“大梁朝多少年都没出过一个谋逆之贼,今儿竟接连被朕给赶上了。”一个是弟弟,一个是亲生儿子,要说鸿嘉帝心里头没有半点激愤是不可能的,但他到底是帝王,一旦舍下亲qíng,就立刻变得冷漠残忍起来,尤其是一想到日后史书上要记下这么一笔,他就愈发地把慧王和徐隆恨得咬牙切齿。
“父皇,您——”徐庚还待再劝,被鸿嘉帝挥手止住,“别说了,这都是他们野心勃勃,自寻死路,与朕何gān?朕的江山也是他们可以觊觎的吗?”
徐庚生怕鸿嘉帝激动,果断地彩衣娱亲,“别提他们俩了,一说起他们父皇您又不高兴,不如您还是帮儿子出谋划策,想一想怎么把辛家娘子哄回来吧。”
“这事儿朕可帮不了你。”鸿嘉帝立刻摊手表明立场,“都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儿,连个小娘子都搞不定,还想让朕出面帮忙,朕可丢不起这个脸。对了,听说辛家那小丫头回京城了?”
“先回了京城,现在又去了天津。”徐庚愁眉苦脸地直摇头,“她身上就跟长了翅膀似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儿子都远不如她自在。”
“这能比吗?你是大梁朝的储君,将来的九五之尊,每天要处理的奏折能堆一房子高,别说去天津,你看看朕这么多年,来一趟避暑山庄都不容易。人家是个没出嫁的小娘子,只要家里头不拘束着,想去哪里不行?”鸿嘉帝边说边摇头,“朕也替你发愁啊,那小姑娘若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也就罢了,偏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又幸好自由,怎么肯嫁给你,一辈子守在小小的深宫连宫门都难得出一回……”
“父皇求您别说了行不,儿子都要哭了。”徐庚作势抹了把脸,满面沮丧。
“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就哭哭啼啼,你真本事啊你。”
徐庚当然没哭,就是郁闷得很,“这哪儿是小事,婚姻大事婚姻大事,儿子这辈子就成一次亲,娶一个媳妇儿,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儿了。”
“那就自己去哄哄,女人还是要靠哄的。还有——”鸿嘉帝故意顿了顿,脸上露出狡黠神色,“作为过来人,朕有个诀窍,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徐庚立刻被吊起了胃口,“求父皇指点。”
“去找你丈母娘!”到底是亲生儿子,鸿嘉帝也没糊弄他,特意认真地建议道:“辛一来那边你是想都别想,朕还不知道他呀,把家里头的闺女看得比儿子还重,怎么舍得把闺女嫁出来。别看他嘴里说着要给女儿相看别的人家,根本就成不了,谁家郎君他都能挑出几百条毛病来……”
徐庚明白了,“敢qíng辛先生也不是故意冲着我来的?”而是对所有觊觎玳珍的男人们都怀有敌意,这么一想徐庚就放心了许多,起码玳珍不会速速定亲就是了。
鸿嘉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叹息,“天底下做父亲的心qíng都是一样的。”
徐庚从鸿嘉帝这里得到了六字真言,心中难掩激动,回屋后便开始左思右想怎么去讨好huáng氏,贸贸然登门肯定是不行的,连辛先生那样绝顶聪明的人都被huáng氏吃得准准的,丈母娘一定比辛先生还要聪明敏锐,寻常小伎俩在她面前肯定不够看……
当然,徐庚也不能从早到晚地琢磨这事儿,眼下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老二和谢家的谋反之事。等了这么久,徐庚都有点不耐烦了。谢家人到底来不来,,再不出现,他都忍不住想直接领着兵把人给bī出来了。
徐庚在这边等得发慌,慧王却在自己的殿里犹豫不决。
“殿下,那边日子都定了,我们到底是——”
慧王忽然抬手,“吩咐下去,按兵不动。”
“什么,不动?”幕僚又急又恼,“好不容易才筹谋到现在,怎么又不动了?殿下您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这大好机会错过了么?日后想要再举事可就难上加难了。”
其余的幕僚们也纷纷附和。
慧王沉着脸冷笑,“你们不觉得最近皇帝那边安静得有点过分了么?谢家在外头调兵遣将,虽说做得隐蔽,可我却不信皇帝没有听到半点消息。他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若是他对徐隆和谢家还有一丝顾念,就该早早地将他们训斥责罚,他却一直没有反应,这分明就是已经舍弃了这个儿子了。”
“兴许皇帝那边就是没听到消息呢?”有幕僚依旧不死心,“我们是一直盯着二皇子,所以才会发现谢家的动静,皇帝好端端的怎么会去盯着谢家不放。”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慧王坚定地否决道:“这几个晚上我总睡不好,心里头有种预感总觉得会出事。你们都给我消停些,别露什么马脚。宫变那晚,仔细管好我们的人。”他说罢又停了一会儿,脑袋看看天,仿佛在考虑什么天大的事。
半晌后,屋里的人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虽说我们不掺和宫变,不过,若是太子在混乱中被老二的死士给杀了……”
幕僚们立刻会意,“还是殿下考虑得周到。”只要太子一死,鸿嘉帝势必大受重创,说不住还会因此一病不起,直接见了阎王,到时候慧王殿下有太后做靠山,想抢得皇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两日后的半夜,众所“期待”的宫变终于来了。
深更半夜的,徐庚忽然被金子叫醒,他立刻就意识到出事了,竖起耳朵听,外头果然隐隐有些动静,也许是离得远了,声音并不大,听起来并没有想象中可怕。徐庚坐在chuáng上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金子过来伺候他更衣,他才揉了揉额头小声问:“是谢家的人来了?”
金子摇头表示不知,“陛下身边的侍卫过来报的信,让殿下去陛下那边,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除了谢家造反,还有什么事值得鸿嘉帝大半夜地差人把他叫过去?意识到这一点后,徐庚连忙飞快地换上衣服鞋子,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往鸿嘉帝的院子里飞驰而去。
大厅里竟然已经有了不少人,徐庚发现内阁几位大臣全都在,辛太傅和他的未来岳父安安静静地坐在鸿嘉帝下首的位置,表qíng很淡然。
鸿嘉帝脸色看起来十分平静,眉头都是舒展开的,仿佛外头的动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穿得很整齐,整齐到完全看不出他是半夜从chuáng上爬起来的,徐庚怀疑他昨儿晚上是不是压根儿就没上chuáng。
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把这些心腹大臣们全都召过来,徐庚相信鸿嘉帝应该是早就得了信,知道谢家就选在今儿晚上。
“父皇。”徐庚匆匆见礼,脸上露出惊疑jiāo加的神色,“外头是怎么了,闹哄哄的好像出事了。”
鸿嘉帝一改先前的面无表qíng,露出慈祥的笑意,“些许小事,不必担心。你到朕这边坐,大晚上的被吓坏了吧。”
徐庚摇头,“儿臣都多大了,怎么会被这些小事吓到,只是担心父皇身体。”说话的时候外头又陆续来了些人,门口黑压压地挤了一片,出乎意料的是,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竟然没有人说话,连大气都没人敢出。
徐庚定睛查看,发现这一批过来的朝臣身份都比较暧昧,而他们显然也不是自己主动跑过来向鸿嘉帝表忠心的,因为大厅四周乌鸦鸦地站了一大群带刀侍卫,甚至还有几个手里拿着怪模怪样的东西,徐庚估摸着这玩意儿十之八九又是辛先生捣鼓出来的。
杀气腾腾的侍卫们把这些朝臣押送进殿,向鸿嘉帝禀告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殿中央的朝臣们吓得不轻,有几个胆小的已经跪下请罪了。
鸿嘉帝脸上依旧没有表qíng,慢悠悠地问:“请罪?你们倒是说一说,自己到底何罪之有啊?”
跪在底下的这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再没有一个人敢吭声。让他们怎么回答?说自己跟谢家勾结准备造反?还是说自己跟谢家、二皇子没有半点瓜葛,请皇帝陛下明察秋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都先起来吧,一窝蜂地跪在这里占地方,一会儿让别人跪哪儿?”鸿嘉帝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原本就噤若寒蝉的朝臣愈发地两腿发软。许富昌见他们一个个像没了骨头的软脚虾,心中颇是鄙夷,高声吩咐侍卫道:“都瞎了吗,还不赶紧过来把几位大人扶到座位上去!”
侍卫们连忙应声,快步踱入大殿,不由分说地cha起地上的官员们往边上拖。终于有人脑瓜子一亮,想出了脱罪的主意,当先跳了出来,“陛……陛下,微臣要举报谢家造反!”
“微臣也举报……”立刻有人有样学样,“谢家与二皇子勾结意图谋反。”
鸿嘉帝的脸上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波澜,“都这会儿了才想起重臣爱国这一套,太晚了。”
他忽然提高了嗓门,声音高亢而愤怒,“朕告诉你们已经太晚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头在打的什么主意,觉得朕顾忌着自己的名声不杀你们?错了,大错而特错!跟着谢家造反,想得个从龙之功,而今见事qíng爆发便又立刻弃暗投明,反正朕一向心软好说话,训斥一顿,顶多罢官了事,这点风险与从龙之功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谋逆造反这样的事也敢做,你们跟谢家站到一条船上的时候就已经把xing命断送了!谋反之罪当诛九族,你们一个个还是读书人,就不必朕给你们宣读律法了吧。不仅仅是你们,还有你们的父母儿女,亲戚朋友,全都因为你们的一己私yù丢掉了xing命……”
“陛下,微臣该死,微臣绝无谋逆之心,全都是被谢家给bī的呀……”立刻有官员当朝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自己的苦衷。别的官员们见状,也纷纷跟着学,殿内一时哭声雷动。
其余的大臣也各有反应,有人义愤填膺,有人面露不忍,有人犹豫不决,也有人低头惶恐。至于几位内各大臣,全都不约而同地面无表qíng,倒是有人想请几位阁老说句话求求qíng,只可惜无论怎么朝他们使眼色,几位老大人都视若无睹。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出去工作太久,跟家里的水土都不服了,每次回家都各种生病,上班的时候一个学期都难得感冒一次,可回家就三天两头地生病,一会儿腹泻,一会儿感冒,一会儿喉咙发炎,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都快被折腾死了~~~~(>_<)~~~~
忽然好想去上班了
第78章
七十八
在所有朝臣的心目中,鸿嘉帝一向是个温和而仁慈的君主,继位这么多年,朝中甚少有被处斩的官员,便是犯了再大的错,也顶多是罢官抄家了事,久而久之,他们便忘了徐家人血统里自带的狠劲儿,更忘了二十多年前钦天女帝在位时朝中的腥风血雨,那女帝的位置可是她老人家活生生用鲜血铸就出来的。
徐隆和谢家有这么大的胆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鸿嘉帝惯出来的,尤其是那些附逆的朝臣们,心里头都做着美梦,事成自然是好,便是事qíng败露,依着鸿嘉帝的脾气也断然不会有xing命之忧。他们谁也没想到无论鸿嘉帝平日里如何温和,可真正当自己的权利和地位受到威胁时,骨子里徐家疯狂的血xing终于爆发了出来。
鸿嘉帝那一字字一句句犹如带血的利刃扎进逆贼们的心头,砍头,诛九族,字字带血,不说这些逆贼,就连与此事没有半点关联的普通官员们也被鸿嘉帝今日的狠厉吓得腿软,别说出声劝说,就连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而内阁几位大臣早就猜到了鸿嘉帝意图严办的心思,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吓得瘫软的官员们都被侍卫拖到墙脚,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这些官员们全都老实起来,要么耷拉着脑袋作痛不yù生状,要么就索xing紧闭双眼晕死过去。
徐庚见鸿嘉帝越说越激愤,生怕他心疾复发,壮着胆子上前劝道:“父皇息怒,这些乱臣贼子们全都罪有应得,自有国法处置,都是将死之人,您实在不必在他们身上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好歹朝中诸臣多是忠心贤良之辈,几个弟弟也多孝顺懂事,您看看他们,是不是心里头就舒坦些了……”
鸿嘉帝到底要给他这个面子,而且自己确实也骂得嗓子痛,便借机下了台阶,脸色终于不复先前的冷厉。
但殿中的气氛依旧凝重,时不时地有侍卫进来禀告外头的qíng况,徐庚朝金子使了个眼色,悄声问:“慧王那边没动静么?”
金子缓缓摇头,“奴婢还没来得及打听。”他与徐庚一道儿进门,哪有空儿去打听外头的动静,而今方才一进殿就被鸿嘉帝一通怒火吓得不轻,虽说那通火不是冲着他来的,可也着实可怕,反正金子都快被吓傻了,方才若不是徐庚招呼他,他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奴婢这就出去看看。”金子轻声回了一句,尔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将走到殿门口,就见慧王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惊恐地高呼,“皇兄,皇兄,外头发生什么事了,您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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