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她的腕表震动了起来。
她随手将包工头放在桌上,点开一看,发现申请视频通话的正是她的便宜师兄——徐青。
她选择了接受后,非常自然地喊了句——
“青哥。”
谁知道一言过后,对方居然潸然泪下,痛哭流涕地说:“晓晓!你终于又这么喊我了!我好感动!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凌晓:“……”她之前只是出现了点记忆障碍而已,并且,“我也没喜欢过你……”
哭到一半的徐青无语了下后,苦大仇深地说:“你就不能让我多保持一下感动的qíng绪吗?”
“……呵呵。”
还没等徐青说些什么,一个头就突如其来地钻到了光屏中。
“晓晓!我可怜的孩子……”
凌晓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屏对面那个眼含热泪的中年男子,他看来不过四十多岁,浅灰色的头发却有一半已经白了。脸孔虽算不上极其英俊,却极立体,宛如雕塑,最为显眼的是那双宛若海洋般深邃的双眸,让他无端多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此时此刻,这双曾经被盛赞为“藏着星辰的世界”的眼睛正满含泪光……不,根本就是在飙泪啊!
“我都听说了!我马上就和你师兄来看你,你等着!”
凌晓:“安陆叔叔……”啥?
直到挂断通信,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凌佑晨死亡的消息,大约已经正式传出去了。
若真是如此……
凌渊一直担心的那件事什么时候会发生呢?她如若坚持不再与他人订婚,到底会造就什么严重的后果呢?或者说……
她的眼角骤然一跳。
凌佑晨的死,和这段婚约,有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若真是如此,和她订婚,差不多就等于收到了“死亡请帖”,走上了“huáng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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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此,凌晓冷汗之余,又有一点哭笑不得。
从今往后,她要是讨厌谁,直接说句“我们结婚吧”,就能杀人于无形吧?
这可真是太让人无语了。
但很快,她又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
凌渊对于凌佑晨的疼爱绝不是虚假的——起码在她看来如此。那他又怎么舍得让他去送命呢?更别提,他之前还提出了让蓝毛来顶缸的事。只要凌渊的脑子没坏,他就绝不会去做这么得罪人的事qíng。
所以,她的猜测其实是错误的?
凌晓摸了摸下巴,就在此时,腕表又震动了起来,她点开一看,随手打开。
光屏亮起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脸孔也出现在其中。
她也不说话,就盯着对方。
片刻后,后者有些尴尬地开口:“……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吗?”
“你觉得呢?”
“……”
凌晓注视着光屏中那戴着皇冠的银发少年,觉得他们俩还真是有点“同病相怜”之感。本身运气都不好,在他们身边的人运气也通常不好。
之前他父亲去世,她一时好心安慰了下。
眼下她“未婚夫”去世,他也发来了贺……不,是悼念。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注意身体。”
凌晓一听这话,只觉得无语:“这话我之前对你说过一次吧?”
“……”
她一看人被噎住,再一想起这人再怎么说也是好心,于是放缓语气,说道:“我很好。”
“……是么。”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几秒后,到底是莱德尔再次先开口,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此言一出,凌晓的眼神瞬间就诡异了起来。
因为她在思考一个“哲♂学”的问题,如果她真的有“死未婚夫”光环,这家伙又有“死神”光环,如果她找他当未婚夫,那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一来,她还没无聊到用自己和他人的命来验证这种无聊的事;
二来,她也没想到招惹这个麻烦。
莱德尔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没什么。”凌晓摇头。
之后,又说了几句,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且不论凌晓这边,莱德尔那边结束通话后,他随手摘下头上的皇冠,放在手中把玩着。片刻后,喃喃低语:“她果然很难过啊……”之前几次谈话时她明明都会在意宝石之类的事物,今天却完全没有。还是说,她不喜欢这种色泽。
想到此,他微皱起眉,手中的皇冠便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一只手及时地截住了它。
而手的主人,另一只手中正端着一个红漆色的托盘,托盘的正中央放着一只雕琢jīng美的金杯。
托着金杯的青年有些担忧地抬头:“陛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过了,而上次这样做是因为……
王座上的少年回过神,暗沉的目光恢复如常,似才发现来人般,说道:“是雷欧啊,什么事?”
“……您之前说想看看前陛下用过的金杯。”
“啊,对。”莱德尔点了点头,“我的确这么说过来着。你拿来了?”
“是的。”
雷欧走上台阶,于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下脚步,单膝跪下。
端坐于王座上的少年一伸手,刚好能拿起托盘上的那只金杯,他低头看了它许久,轻声说:“父皇还在时,最喜欢用这只杯子。”
“陛下……”雷欧yù言又止,毕竟丧父之痛,不是短短的几句安慰就可以平复的。
“父皇的一言一行,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不,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了,所以才记得更加清楚。”
“……”
莱德尔将金杯放回托盘中,低头看了眼神色有些茫然的雷欧,说道:“凌佑晨死了。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雷欧垂下头:“是的。”
他和桑若是不错的朋友,而桑若很欣赏凌佑晨,连带着他和这位后辈的关系也不错。
当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凌佑晨很合他的胃口,比他那倒霉妹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顺带,他所知道的比普通人要多上不少。比如说,凌佑晨和凌晓真正的关系。当时他还有些好奇这两人明明是未婚夫妻,为什么关系会那样差。却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就收到了其中一方的死讯,实在是世事无常。
“在意吗?”
他骤然回过神,才反应过来是莱德尔在说话,下意识地反问:“嗯?”
莱德尔目光沉沉:“你在意吗?”
雷欧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回答说:“凌学弟是个很不错的人,这么年轻就去世实在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你是这么想的?”
“……是的。”
莱德尔将金杯放回托盘上:“你下去吧。”
雷欧依旧有些茫然,不太明白今天这位陛下和自己的对话到底有何深意,不过刻在骨子里的顺从让他还是依言退了下去。离去之前,他恭敬地将那只皇冠摆放在了王座一旁的小几上。
他走后。
莱德尔注视着这顶皇冠,它是一些人梦寐以求的宝藏,但也是一种无声的束缚。
就比如此刻,他就算想做些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
而另一边,凌晓在陆续地应付完其余人的“安慰”后,有些疲惫地按住了眉心。她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难过,但还没到需要人人安慰的地步。当然,她知道绝大部分人都是好心,只是这点好心已经快给她带来jīng神压力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喘一口气。
果然回到这里不能算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个地方从妈妈去世后,就再也不能被称为“家”,更是从来只让人觉得压抑。
“啾!”
手侧突然感觉到的温度和毛茸触感让凌晓回过神来,她一侧头,一只果子就被塞到了嘴边。
凌晓一口咬住果子,一边咀嚼着一边伸出手拍了拍它的头,笑着说:“很甜。”
“啾!”
“包工头。”
“啾?”
“想家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向来没心没肺的肥鼠同学也难得地有些消沉,耳朵都耷拉了下去。想家吗?当然想。虽说它出生并长大的那个星球已经在逐步走向死亡,但故乡就是故乡,永远都无法舍弃。更别提,那里还有它的族群和朋友——比如说胖达,比如说炎。
外面的生活的确很好,每天都吃得很饱,过得很快活,但只要想到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时刻处于危急的环境中,沮丧也就自然而然地到来了。
凌晓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耳朵:“我们迟早会回去的。”
“啾!”
“不过在那之前,你真的要减肥了。”
“……”再见!
凌晓看着跳下桌直接钻到chuáng底逃避现实的某只赖皮鼠,挑了下眉,心想跑吧跑吧,二十天后落到程睿大魔王的手里,看你还怎么跑。哼,现在也不过是“最后的晚餐”而已。
次日。
早餐凌晓选择了在餐厅用。
凌渊不在家,这让她觉得很惬意。可惜的是,凌暮在,并且正坐在她对面。
好在后者似乎很识趣,在她身体力行地表达了“我吃饭时不想说话”的想法后,其并没有主动搭话。
于是,一餐饭两人吃得悄无声息。
凌晓稍微有些不太习惯,因为之前在学校吃饭时,周围总是热闹无比。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就侵入了她的生活,直到暂且失去时,才恍然觉察到自己的改变。
不过即便如此,凌晓也没有亏待自己的肚子。
饱餐一顿后,她正起身准备离开,凌暮也连忙丢下了餐具,开口说道:“姐姐。”
凌晓顿住身形,看向她:“什么事?”
“是这样的,明年我也打算报考你的学校。你可以……给我一些指点吗?”
面对着凌暮期待的双眸,凌晓沉默了一下,说道:“这种事,你可以找他。”
“……父亲不会在意的。”凌暮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凌晓突然有些想笑。
凌暮从小天赋就比她好,幼年时更是跟着凌渊和凌佑晨修习的。虽说不知道她现在具体等级是多少,但凌晓觉得她应该不比现在的自己差。
这样的一个“人生赢家”,对她说“想要指点”,对她说“父亲不在意她”,实在是太过好笑。
也许是凌晓眼中的嘲讽之意流露地太过明显,凌暮抿了抿唇:“姐姐,你其实误会了很多事qíng。”
她这么一说,凌晓脸上的嘲意更多。
不过凌晓倒是真的不急着走了,而是重又坐下|身去,问道:“你觉得我误会了什么?”
“父亲最在意的人其实是你。”
凌晓嗤笑出声:“最在意?”说“在意”,她信,不管怎样他们都是父女,至于“最在意”,她只能说“呵呵哒”了。
“这是真的!”也许是被她的言行话语刺激到了,凌暮一句话就脱口而出,“我和凌佑晨,都是为了你才……”说到这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凌晓微微一怔,下意识就问:“为了我?为了我什么?”她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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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不能说的秘密”,那它的相关者自然是三缄其口。
所以凌暮立即就闭上了嘴,不肯再多说一句。
凌晓知道,这件事从凌渊的口中不可能挖到详qíng,而最可能说出信息的凌佑晨……显然也不能再开口。所以,目前的突破口只有凌暮。
“说清楚。”她说。
凌暮犹豫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别让我更讨厌你。”凌晓语气淡淡地说道。
凌暮呼吸一窒。
说实话,用这种方法其实挺卑鄙的。
凌晓并不想这么做,更别提对方还是凌暮,但是,她敏锐地觉察到,这个秘密实在关联甚广,可能与凌佑晨的死亡以及凌暮的存在有关联,与她必须要订婚的事有关联。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知道。
恢复记忆后,凌晓很清楚,凌暮非常想得到她的认可,所以这也是最好的bī问方法。
她没有低估自己的影响力,因为凌暮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但同时,她也低估了这个秘密的重要xing,因为凌暮在思考了片刻后,居然还是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姐姐,对不起,我不能说。”
凌晓眸色沉了沉。
“我唯一能说的只有——我并不是你的敌人。姐姐,为了你,我也随时可以去死——就像凌佑晨那家伙一样。”凌暮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
“你觉得凌佑晨的死和我有关?”凌晓抓住了她话中的漏dòng。
“……我并没有这么说。”凌暮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话。
凌晓眯起眸子:“你因为这件事责怪我?”
“这怎么可能?”
凌晓注视着骤然站起的凌暮,心中有些讶异,她能感觉到,此刻凌晓的qíng绪不仅是否认,更有愤怒以及……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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