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王小明,觉得这张傻得让他郁闷的脸仿佛亮了起来。
王小明小声道:“我到底是不是神经病?”
光亮一下子从王小明的脸上散去。
巴尔自言自语道:“刚才是错觉。”
王小明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巴尔被问烦了,“不是。”
“真的?”
访客(上)
知道自己不是神经病之后,王小明又生龙活虎起来。
只要人没事,有什么槛是过不了的?
他在办公室来回踱了三圈之后,终于决定去探望项文勋,以确定他是真的安全归来了。
巴尔不慡,“该死的早死透了,你现在去有什么用?”
王小明胆寒,半天才道:“收尸。”
巴尔考虑到黑星珠里的新进展显然是不适用原先计划的,他必须要重新和项文勋谈判,于是勉qiáng同意了。
王小明看了看时间,知道一会儿鲨鱼他们会向他报告银馆清洁的最新进展,为了不让他们白等,他特意写了一张纸条留在桌上。
巴尔瞄了一眼,“散会?”
王小明道:“我只有这个权力。”
巴尔记起有一个叫阿斗的人类,他原本还觉得这是个虚构的人物,真正的帝王怎么可能无能到这种地步。现在看来,真的有怎么扶都扶不起来的人。
来到顶楼办公室,依然是秘书出来迎接。
“项总在吗?”王小明忐忑地等着秘书的回答。
秘书那两瓣用唇彩抹得油光锃亮的粉唇轻轻地开合,“不在。”
王小明的心沉下去。
秘书见他脸色发白,好奇道:“新新地产的老总来了,项总下去打个招呼。发生什么事了吗?”
血色重新回到王小明的脸上,“你的意思是说,项总没事?”
“他应该有什么事?”属于女人的敏锐和属于秘书的八卦细胞双双开启。
王小明gān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呃……”
巴尔抱胸望着天花板嘘嘘。
秘书期待地看着他,道:“呃?”
“呃,就是,刚刚一起吃饭。”
“一起吃饭?”秘书眼中jīng光一闪。她跟项文勋这么久,除了陶乐和褚昭,她还没见过项文勋请其他员工单独吃饭呢。
“然后,他走得很匆忙。”王小明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秘书审视着他。
“所以,我就是想问问,”王小明道,“他没事吧?”
秘书敛住jīng光,微笑道:“那么在餐桌上发生过什么事吗?”
“事?”王小明很努力地回想着,然后脸慢慢地红起来。
巴尔的嘘嘘很快成了哼哼。
秘书看他的表qíng,脑海中闪过各种猜测,面上却涓滴不露道:“项总一会儿回来,你要在办公室等他吗?”
“不,不用了。”王小明飞速摇头,“我只是想确认他没事,没事就好。”他说着,转身就要走,突然听到秘书在他身后慢悠悠道:“你该不会拒绝了项总吧?”
王小明僵住,惊愕回头。
秘书越发以为自己的猜测正确,故意叹了口气道:“你的顾虑也很有道理。”
王小明茫然。
“项总虽然好,但是总不能两个男人依靠一辈子。”
王小明身体微震。
她的话就像一根刺,毫不留qíng地刺进他故意视而不见的薄弱处,将心底最深刻的隐忧赤 luǒluǒ地亮了出来。
当他知道自己是同xing恋的那刻起,他的人生就不能按着社会上人人所遵循的那套规则走。
比如他不是同xing恋,那么就算他在大学里jiāo不到女朋友,在单位里jiāo不到女朋友,都不要紧,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相亲。但他是同xing恋,他的圈子一下子狭隘到窒息。
他不敢去GAY寻找伴侣。因为他怕对方只是想玩玩。他完全不知道应该从何种渠道找一个能够厮守一生的人。
喜欢常海涛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这样很好。至少他有一个暗恋的对象可以当jīng神支柱,哪怕有一天常海涛结婚了,他也可以搬到他家的附近,然后默默地看着他的幸福当做自己的幸福。
但是当小丽出现时,他知道,那是他的自以为是。
他以为他做好了准备,其实没有。他以为他可以忍受,其实不能。
一想到一辈子,他就觉得整个心都痛得柠起来。
坚持是一个可怕的词,它让人看不见明天。
但是他又不能qiáng迫自己去喜欢女人。人活一世,糙木一秋,尤其向他这种倒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够在死之前尽做些不快乐的事。
秘书见他皱着一张脸,好半晌不说话,以为他反感同xing恋,放缓口气道:“在银馆,你一定要习惯这些。你应该知道点杰少和陶先生的事吧。”
王小明眼珠子动了动。
“陶先生是股东,你说话要小心。”秘书说得意味深长。
王小明终于在千丝万缕中找到一丝丝的头绪,“你是说,陶先生会把知道他和杰少事qíng的人都灭口吗?”
秘书:“……”
王小明看不懂她脸上那变换莫测的表qíng背后所代表的意义,索xing不理。总之能知道项文勋还在建在,真是太好了。
巴尔道:“去约个时间,我有话对他说。”
王小明吃了一惊道:“你看上秘书了?”
秘书耳朵很尖,立刻竖起来,摆出笑容道:“什么?”
巴尔的嘴角一抽,“我是说,约项文勋谈一谈!”
王小明改口道:“我刚刚是说,要麻烦秘书了。”
秘书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狐疑地打量着他,“我刚刚听到的好想是看上?”
王小明连忙点头道:“是是,是看上,看上秘书,呃,很能gān。能帮忙。”
“你要我帮什么忙?”秘书没有死咬着那句话不放。
王小明道:“想请你帮我约个时间,见项总。”
秘书奇怪道:“我不是一开始就让你去他办公室等了吗?”
王小明一怔道:“啊,是啊。啊,是啊。”
秘书在他抬脚走向办公室的时候,才小声嘀咕道:“你的家族有没有jīng神病史啊?”
王小明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压低声音道:“jīng神病和神经病有什么区别?”
秘书想了想道:“一个看jīng神科,一个看神经科。”
进了办公室,王小明还是有些不安,“巴尔,你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有神经病?”
巴尔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王小明扁嘴道:“你是堕天使,你怎么会不知道?”
巴尔道:“但我不是神经科的堕天使!”
……
王小明沉默了很久,久到巴尔以为他压根已经忘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要不,我去医院查查?”
巴尔正要说随你,但话到嘴边,脑子一转,又变成了,“不用。”
“为什么?”
万一查出来是的话,他就会很丢脸。天堂和地狱就会流传开,巴尔被一个神经病喜欢上的传言!
巴尔道:“因为无论你是不是神经病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小明皱眉道:“难道是jīng神病比较大不了?”
“我的意思是说,”巴尔深吸一口气道,“无论你是不是神经病,我都不会嫌弃你的。”谁让路西法哪里不好扔,偏偏把黑星珠扔到他身上呢?!
他听半天没回音,忍不住转头,却见王小明傻乎乎地看着他,眼角还挂着一滴疑似泪花的东西。
“你gān嘛?”
“没事。”王小明迅速低头,抬手将泪花擦到。
巴尔最讨厌别人有话藏着不说,路西法就是这样,就算心底再不慡也绝对不会从嘴巴里说出来。想知道他讨厌谁,直接去坟场看比较清楚。“说!”
王小明吓得打了个嗝,“我,我只是很感动。”
“感动?”巴尔的语调有些怪异。
“你是第一个说无论发生什么事qíng都不会嫌弃我的人。”
“我只是说无论你是不是神经……”王小明那双闪亮的眼神让他的辩解之辞死在腹中。
把手咔嚓一声,门开了。
项文勋带着一阵酒气走了进来。
王小明顿时紧张道:“项总。”
“找我有事?”他关上门,气定神闲地脱下衣服挂到衣架上。
“我,”王小明偷偷用眼角瞥了眼巴尔,鼓起勇气道,“是巴尔让我来向项总道歉的!”
巴尔眉头一挑。
“那个,他,他就是没控制好法术。”王小明用他那点乏善可陈的想象力瞎掰着,“他本来是想,变,变个魔术,来当惊喜的。”不用看,他也能感受到从巴尔身上燃烧起的熊熊火焰。
“我几时说要道歉了?”
“我几时说要变魔术了?”
“我几时说是为了给他惊喜了?”
巴尔的怒火如机关枪般,一刻不停地喷she着王小明的后脑勺。
王小明头垂得越发低,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
项文勋定定地望他须臾,莞尔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王小明愣了下道:“啊?不是我的,是巴尔的。”
项文勋含笑不语。
王小明在他了然的笑容中,讪讪收口。
“听说有事要和我谈?”项文勋缓缓开口。
王小明望了眼巴尔道:“不是我,是巴尔。”
“哦?”项文勋虽然用了一个问号,但是神qíng并不意外。
访客(中)
巴尔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项文勋,这种讨厌主要来自于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必然包含着某种目的,可以说,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算计别人。这种算计简直是他的本能。
其实他并不讨厌工于心计的人,有时候和聪明的人相处远比和愚蠢的人相处要快乐得多。因为只要没有利益冲突,聪明的人随时随地都能配合你的想法和心思,说你想听的话。或许有点掩耳盗铃,但人和人的相处也就那样了。就好像在他被天堂和地狱同时通缉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奢望过那些聪明人会冲出来帮忙。
但是他讨厌项文勋。
他算计他的目光就好像一只狗在算计着面前的一盘ròu。这种感觉让他相当相当地不慡。
王小明见巴尔迟迟不说话,忍不住提醒道:“你要谈什么?”
巴尔双唇抿得死紧。他突然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项文勋就算没有猜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甚至他还有意无意地引导出了这个结果。
王小明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吓了一跳道:“你,你不会又要来了吧?”
项文勋半靠在椅子上,微笑道:“上次巴尔先生将我送回了办公室,我想这次,该不会是想把我送回餐厅吧?”
巴尔拳头一缩,“如你所愿。”
于是,项文勋又眼睁睁地在眼前消失了。
……
王小明不可置信道:“你就是来谈这个?”
巴尔从容地坐下,翘起二郎腿道:“他会回来的。”
“……”
巴尔耸肩道:“只要他的弟弟一天没醒,他就会乖乖回来坐下继续谈。”路西法、米迦勒、拉斐尔……他所遇到过的yīn险家伙个个比项文勋多活了几万倍,他们都没有将他怎么样,他不信这个人类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样一想,他的心qíng又转晴了。
王小明被他一会儿怒一会儿乐的表qíng搞得晕头转向,“你到底要和项总谈什么?”
“你。”巴尔随口道。
王小明惊道:“你不会是要他马上和我……”
“和你怎么样?”巴尔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王小明支吾道:“没什么。”
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移qíng别恋了?
巴尔想起黑星珠里浅浅的贝又贝,居然觉得可能xing十分大,于是二话不说道:“躺下。”
……
“又来?”王小明无奈了。为什么最近躺下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是不是应该考虑随身带个席子比较不容易弄脏衣服。
巴尔等着王小明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下,然后伸手。
发光发亮的依然是那么一根大脚趾。
巴尔微感不满,再看黑星珠,上面标刻的名字和原来没什么区别。
不满感上升。
王小明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可不可以问,你每次究竟在检查什么?”
巴尔瞪他,“你为什么不多喜欢我一点?”
血液从王小明的脚底一直冲到头顶,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才说出一句,“啊?”
“像你这样的人类,能够喜欢我,简直是荣幸中的荣幸。”
王小明又来了一句,“啊?”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全心全意地爱上我!”
“啊!”这次不是疑问,是惊叹!就像电视连续剧里,大侠大盗或大官被杀时的嚎叫。而且他脸上的表qíng绝对算不上欣喜。
巴尔眯起眼睛,“你这算是什么表qíng?”
王小明眨了下眼睛,“被天上掉下的金元宝砸到。”
虽然拿金元宝来比喻堂堂堕天使,实在有点粗俗,但是看在金元宝很值钱的份上,巴尔勉为其难地认同。
王小明又呆呆地接了下半句,“感觉被砸死了。”
“……”
项文勋从餐厅转悠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到王小明像壁虎一样,脸和四肢牢牢地贴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