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以为了?”欧西亚问。
“现场黑巫术的痕迹是我怀疑你们的原因。而骨戒上圣水的气息是我打消怀疑的理由。”为了显示诚意,一个全身裹着黑色宽大斗篷的人从树林的另一面缓缓地走出来。
安斯比利斯立刻挡在欧西亚的中间。
斗篷人停下脚步,拿出一件与自己身上的斗篷相似却不相同的深灰色斗篷,抛了过去:“新的,新款。也许你的恋人需要。”
欧西亚想要挡开,安斯比利斯却接下来抖开,看清颜色样式时,手腕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却很快转身披在了欧西亚的身上。
欧西亚摸了摸斗篷,脸色也变得有点奇怪,抬眸看斗篷人,急切地说:“这件斗篷是你的?”
斗篷人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新款新衣,我没穿过。”
欧西亚道:“那你有没有见过谁穿着一样的斗篷?”
斗篷人道:“没有。”
欧西亚道:“你从哪里买的?”
斗篷人道:“我爱人请人订做的。”
欧西亚心脏急跳了两下:“你的爱人是……”
“我们还是回到话题上来吧。”安斯比利斯qiáng硬地cha|入两人奇怪的问答模式。
斗篷人道:“我也不想与别人分享我爱人的信息。”
欧西亚脸色一红。
安斯比利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温柔地笑了笑道:“我也是。”
斗篷人道:“能解释一下现场的黑巫术吗?”
安斯比利斯道:“提问之前,不做个自我介绍吗?”
树林忽地刮了一阵清风,撩起了斗篷人宽大的衣摆,一绺白发从衣摆中调皮地钻了出来,很快又缩了进去。
“我来自元殊界,巫族。”
元殊界多族混居,是九界中非常特别的一界。与人界的多种族不同,元殊界的分类更大,有巫族、透明人、白鲨族等,不同习xing,不同能力,不同外貌,有的种族甚至不是人形,差异极大,但他们相安无事地住在同一片天空下。而巫族在元殊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仅如此,数百年前,巫族甚至派遣了不少使者来人类建jiāo,这也是人类中开始出现在巫师的原因。
因为巫族天生具有巫力,而人类需要借助外物使用巫术,所以两者以白巫师和黑巫师进行区分。
安斯比利斯露出讥讽的笑容:“哦,终于要出来收拾残局了吗?”
斗篷人静默了一会儿:“抱歉。”
安斯比利斯嘴角一弯,语气冰冷:“我不接受。”如果不是巫族放任黑巫师,高登也不会形成如今的气候,早八百年就灰飞烟灭,去地狱做苦工了。
斗篷人道:“无所谓。”
欧西亚打圆场:“哈哈!我想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的。”
斗篷人平静地说:“失恋。”
……
欧西亚无语地说:“这种理由真的是……”太任xing了!
安斯比利斯点头道:“理解。”
欧西亚:“……”
消除了最外面一层的敌意,双方总算能坐下来好好地jiāo换信息。
安斯比利斯没有作自我介绍,只是把高登卖得一gān二净,连底裤都不留。
斗篷人说:“我追踪的应该是他。”
他简单地介绍黑巫师的起源。巫族原本是打算出售巫水和巫器来换取人类的冶金材料,但是,了解了巫族的能力之后,部分野心勃勃的人类开始觊觎巫族的巫术。他们使用通婚的手段,笼络了不少为色所迷的巫族研究让人类长生不老的办法,并且借助外物,使人类也能够使用巫术。
到后来,被笼络的巫族察觉了不对,却已经无力回天。
掌握了巫术原理的第一批人类流向各地,并且开枝散叶。
斗篷人来到人界之后,就循着黑巫术的气息在世界游走,回到红海时,黑巫术的气息几乎无处不在,让他意识到自己找到了大本营。刚刚在树林里,他感觉到黑巫术正在波动,所以才轻手轻脚地追过来,向他出手。
没想到被摆了一道。
斗篷人道:“对方察觉到我的存在了。”沿路感觉到的黑巫术可能是诱饵。
“真正掌握长生不老术的黑巫师并不多。”安斯比利斯道,“并且,人类巫师想长生不老的条件很苛刻,形势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峻。”
斗篷人道:“我想早点处理完这里的事。我的爱人在等我回家。”最后一句话,无比温柔。
安斯比利斯看着身边的欧西亚,心里酸酸的。哦,他的爱人在等他回家。多么甜蜜美满!可自己的爱人还用“一两分钟”欺骗着自己。
心理落差让安斯比利斯忍不住说了句酸话:“你不是失恋了吗?”
斗篷人道:“复合了。”
欧西亚诚心诚意地说:“恭喜。祝你们恩恩爱爱、和和美美。”专心致志地打击黑巫师!
斗篷人的声音带了些许笑意:“谢谢。”从对方的声音和气质来看,应当是个冷冽的人,可是对方的语气时不时透露出来的愉悦气息又是掩饰不住的chūn风得意。看来,他最近过得的确很不错。
这让安斯比利斯的心头更酸了。
真好,自己的爱人变成了一只肥猫,还有心qíng祝别人恩、恩、爱、爱、和、和、美、美!
斗篷人道:“感谢你们提供的信息,这是我的回报。”他丢了个铜质的小瓶子过来,“这是幸运水,喝一口能够改善体质,喷一点可以增加运气。最重要的是,它是黑巫术的克星。”
安斯比利斯旋开盖子闻了闻,与味道qiáng势霸道的圣水不同,幸运水清香扑鼻,很像是人类的绿茶香水。
斗篷人转身进入树林。
“接下来,我们……”安斯比利斯旋好盖子一回头,就看到深灰色的斗篷上,一只黑毛一脸无辜地翻着肚皮求抚摸。
……
“晚上吃猫粮。”
愤怒到极点的语气。
尽管过程充满了戏剧xing,但结果很不错。
认识了一个来自巫族的朋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圣水找到了替代品,而且还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安斯比利斯坐在餐桌的一头,双手jiāo叠在jiāo叠地腿上,目光绿幽幽地看着趴在盘子上吃挑好的鱼ròu的大黑猫。
知道黑猫就是欧西亚之后,他虽然口头威胁,却没有再让他真的吃猫粮。
“不解释一下吗?”看它吃完鱼,娴熟的舔毛,安斯比利斯快要被胸口的闷气撑爆了。
黑猫顿了下,抬头看他。
安斯比利斯做了两个深呼吸,总算压下剃光它的毛,按在桌上一口一口啃咬的冲动,轻柔地说道:“吃饱了?”
黑猫无辜地看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然后——
飞快地跳下桌子,不要命地朝门的方向跑去。
安斯比利斯闭了闭眼睛,身体猛然出现在它的前方。
“喵!”黑猫发出惨叫声。
安斯比利斯心一拧,还没来得及形成的戾气就被它吼散了,立刻蹲下身抱起它,检查四肢。
黑猫举着自己的左前爪,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
安斯比利斯轻轻地揉着它的前爪,五指想要cha|入它的爪fèng,发现办不到,脸立刻黑下来:“装够了吗?”
黑猫:“……”
安斯比利斯抱着它回到chuáng上,将它的四肢仰面打开,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变成猫就不能对你怎么样了吗?”
黑猫的毛慢慢地竖了起来。
安斯比利斯微微一笑,变成大蝙蝠。
黑猫翻身就跑,大蝙蝠在它身后慢悠悠地追着,不疾不徐。
黑猫跑了一会儿,累了。过惯了吃鱼睡觉晒太阳的日子,一时三刻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剧烈运动。
大蝙蝠在它身边的沙发上停下,静静地看着它。
黑猫疑惑地看了它一眼,确认它没有扑上来的意思后,放了心,踏着小碎步,跑到窗边的木桌上睡午觉。阳光每天下午都会照she在这个位置上,只是天气太热,它晒十分钟受不住了,但第二天又继续。
安斯比利斯当然知道它的习惯,大蝙蝠坐在它的边上,安静而温柔地看着它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露出惬意的表qíng。
爱qíng这个大饼,原来有不同的滋味。
第一口咬下去,是腥咸的。那是血的味道。
他和欧西亚,像两头公牛,不服输地互相攻击,想用自己的犄角撞翻对方的身体,让对方臣服于脚下。
第二口是麻辣的。
几乎相反的观念让他们的相处不是在争吵,就是在争吵后的冷战。或者用冷战形容并不正确,因为那时候,多半是安斯比利斯单方面发起攻击,疯狂地纠缠欧西亚,想要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第三口是酸涩的。
与欧西亚的战斗,安斯比利斯终于赢了,却输掉了自己的心,自己的爱qíng,自己一切的一切……
他终于为自己的莽撞和冲动付出了代价,也终于理解,什么叫做不可承受之重。
原以为这就是爱qíng的味道了。
可是,当他化身蝙蝠,安静地看着变成懒猫的欧西亚时,他第一次品尝到了——
甜蜜的味道。
☆、第20章 坦白(中)
夕阳碎落了金光,星星点点地洒在jīng心布置的餐桌上,丰盛的晚餐上,以及被猫链拴住的黑猫上。
烹制完毕大厨终于将黑猫抱起来,放到主座对面的餐具前。
黑猫叫唤了一声表达感谢,准备用餐,头刚低下去,就被叉子挡住了。
“喵。”抗议。
“喵喵……”预告自己快要生气了。
“喵、喵、喵!”警告对方自己要发火了。
安斯比利斯温柔地诱哄道:“变成人类就给你吃。”
黑猫前肢往下一趴,喉咙突然发出极为破碎的颤声:“喵……喵……喵……”叫声综合了□□和求救,格外销魂。
安斯比利斯站起来,拿过猫链,慢条斯理地拴住它,毫不在意自己手腕上添加了又消失,消失了又添加的各种长度的伤口,笑容满面地说:“既然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那我只好和我的宝贝一起吃饭了。”
黑猫狐疑地抬头看他。
安斯比利斯笑了笑道:“我的宝贝当然还是你啊。”
黑猫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果然,安斯比利斯抱着欧西亚从卧室里走出来,在主位上坐下,手指轻轻地拨开欧西亚额前的金色刘海,托起下巴,在嘴唇上印下温柔到了极致也缠绵到了极致的吻。
但是在吻的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桌上的黑猫。
黑猫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随着时间的流逝,安斯比利斯眼底的信心和暖意终于渐渐消退——这是他耐心告罄的预兆。
安斯比利斯嘴角噙起一丝近乎恶意和讥讽的微笑,扶在欧西亚颈侧的手慢慢地往下滑,滑入衣领,拇指蹭了蹭锁骨,停留在衬衫的纽扣上,眸色渐渐深邃,手指轻轻地拨了一下,扣子从fèng隙蛋跳了出来,微敞的领口露出一角肌肤。
热烈的、激|qíng四she的画面从脑海中翻涌了上来,串成连贯的动作,唤醒了他的yù|望,让他忘记了原先的目的,沉醉于与恋人肌肤相亲的甜蜜中。
他用手指抬起欧西亚的下巴,嘴唇印在微凸的喉结上,并一路向下。
“喵!”黑猫叫唤一声,身体突然变大,扑在桌面上。
安斯比利斯眼睛一亮,正要伸手去接,那修长白皙的躯体却如幻影一样,在下一秒缩了回去,恢复了黑猫的模样。若非披萨上留着清晰的被人按过的压印,几乎叫人怀疑刚刚那一瞬是他的错觉。
安斯比利斯心头猛然缩紧,飞快地放下欧西亚,解下猫链,查探黑猫的鼻息。
黑猫的眼睑微微颤动,露出一条fèng隙。
“哪里不舒服?”安斯比利斯克制着紧张到发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它的后背。
黑猫蜷缩起四肢,闭上了眼睛。
“不要闭眼!”安斯比利斯失控地吼道。
黑猫吓了一跳,虚弱地睁开眼睛。
安斯比利斯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去,门被撞得咣咣响。
咦?
黑猫睁大眼睛。演得太过头了吗?
它侧躺在桌上,头微微抬起,眼睛滴溜溜地张望外面的动静。过了会儿,推门声响起,它头一歪,又倒在桌上装死。
尽管它反应很快,却没有快过安斯比利斯的眼睛。
滞留在胸口的最后一丝懊恼也褪去,怒火重新窜了起来,他走到黑猫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客厅里咣得一声响。
是一阵疾风chuī起窗帘,连带地推倒了窗边的一个小花盆。假花从盆子里摔了出来,五颜六色碎石子撒了一地。
黑猫身体弹了一下,又弯着四肢,倒了下去,嘴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叫唤,若是没看到它先前生龙活虎的表现,安斯比利斯一定会心疼内疚得不知所措。
现在——
他依旧是不知所措的,不知道该怎么惩罚这个狡猾的小东西!
“我看见了。”安斯比利斯道。
黑猫眼珠子转了转,低下了头,玻璃珠子似的眼睛不停地偷瞄他。
安斯比利斯转身走到客厅,弯腰捡起花盆,扶着假花,将碎石子一颗颗地装进盆里,捡到最后一颗时,他的心qíng已经平复了许多。他拿着花盆走到餐桌边,将花盆放到黑猫的面前:“不想与我jiāo谈。”
黑猫闭目装死。
他抬起手,手指离猫毛两寸处停住,顺着它身体的曲线,慢慢地“抚摸”到尾巴,然后缩回手来,转身入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