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简短道:“并不熟悉。”
出了内宫,外面是烟波浩淼的护城河,两人沿河岸走着,步子不紧不慢。
过了许久,沈相笑道:“国公爷何必过谦呢?楚王殿下这会儿本是应该是崇文殿读书的,却偷空过去见您,显见得您非同一般。楚王殿下此来说的定是私密话语了,或许国公爷不日便将有喜事吧?我先向您道喜了。”
“沈相想多了。”护国公微晒,“楚王殿下是来夸奖林家二公子的。”
沈相愕然。
夸奖林家二公子?是林寒么?楚王特地跑来见护国公,就为了夸奖林寒?是了,他定是少年心xing,不懂得权术心机,只知迷恋佳人,怕柏妃迟早会替他定下护国公的女儿为妃,便自作主张跑到护国公面前夸奖起齐王的小舅子了。一方面他要讨好林家,另一方面他更是对护国公表明了立场,表明他对扬大小姐无意。若是他能化身为媒人,说不定已经开口替林寒向护国公求婚了呢,想要玉成林寒和扬家大小姐的好事!唉,少年人不知利害啊,护国公若嫁了女儿到林家,齐王一系势力大增,楚王想要和他抗衡便更难了,这还得了?好在楚王年轻,看护国公的样子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若是护国公真将爱女许给林寒,那可坑死人了。
“国公爷,令爱还待字闺中,是么?”沈相笑道:“我族中有位子弟,人品颇佳,若国公爷不弃,愿为令爱作伐。”
“多谢沈相美意,不过,小女的婚事我是不管的,全由内子作主。”护国公当即便拒绝了。
沈相微笑,“如此。”
过了桥,两人便告辞了,分道扬镳。
☆、第139章
? 护国公回到家,心爱的小儿子扬艈随着护国公夫人、扬舲一起出来接他。
“游水了?”护国公一看他脸蛋红扑扑的,鬓角微湿,便知道他又游水了,摸摸他的小脑袋,顺口问道。
“嗯,游水了。”扬艈快活中又带着几分自豪之意,“林二哥教我骑马,我教他游水。他做我老师,我也做他老师,很公平的!”
护国公不觉笑了,护国公夫人满脸溺爱,嗔怪道:“这孩子。”
扬舲嫣然,“我和阿沁也是一样的呢。她教我书法,我教她游水,有时候做老师有时候做学生,谁也不吃亏。不过,阿沁也是异想天开,好好的游着水,想起她的大白鹅小白鹅了,想把白鹅也带上,和它们一起游!”
“和白鹅一起游水啊?好玩好玩。”扬艈素来活泼,听到这个话眼睛就亮了,赶忙附合,“不光小白鹅,那种毛绒绒的小huáng鸭子也蛮可爱的,下回游水我带上小鸭子!”
“听听这都是什么孩子话。”护国公夫人不由的乐了。
护国公亦是莞尔。
林沁和扬舲投缘,扬艈又很喜欢她,所以这阵子林沁经常造访护国公府。林寒是每天都要跟在妹妹身边保护她的,这时候当然也不例外,回回都送她来。一开始的时候林寒总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后来就学会哄小孩了,和扬艈玩的挺好。扬艈现在提起他,已经是一口一个林二哥,亲热的很了。
“今天在宫里偶遇楚王殿下,他把林二公子好生夸奖了一通,也夸你了。”护国公微笑告诉扬艈。
扬艈好奇,“楚王殿下夸我了?可是他都没有见过我呀。”
护国公嘴角微翘,“他说,林二公子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正直的男子了,所以,林二公子喜欢的人,一定错不了。”
“林二哥这么有面子呀。”扬艈还是小孩子心xing,听了护国公这个话,高兴的不行。
护国公夫人听了护国公的话,却是若有所思。
扬舲调皮的了眨眨眼睛。
护国公虽然人并不在建康,东南的军务海防还是归他负责,书房堆了大批的军报等着他去一一处理。和夫人、儿女闲谈了几句,他就要去办公事了。扬艈这天特别粘父亲,缠着要跟他一起去,护国公告诉他,“去是可以去,但是,不许捣乱,不许胡乱动爹的东西,也不许胡乱说话。”扬艈乖巧的一一答应,护国公便带着他一起走了。
房里只剩下护国公夫人和扬舲母女二人,扬舲淘气的笑,“我又有能打趣阿沁的话了。”护国公夫人微笑,“听闻楚王殿下和林二小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自然和别人不一样。从小的jiāoqíng,总是更厚重些。”扬舲嫣然,“我打趣阿沁,她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呢,看她这回还有什么话要说。”护国公夫人随口道:“我猜她大概会说楚王是看在齐王的面上才这么说的吧?”扬舲想了想,道:“真的是呢。阿沁极可能这么说的,她若是不正经起来,东拉西扯,云山雾海,没边儿没沿儿的。”
护国公夫人一笑,“舲儿你和林二小姐认识虽不久,对她的xing子却已经颇有几分了解了啊。”
“那当然了。我是谁啊,独具慧眼,dòng若观火。”扬舲随口说道。
话说出口之后,她和护国公夫人同时愣了愣。
这语气太像林沁了……正是林沁所喜爱和擅长的chuī牛皮啊……
护国公夫人忍俊不禁,“这还真是跟啥人学啥人,你才和林二小姐结识没有多久,便和她这般相像了。唉,古人诚不欺我,jiāo友需谨慎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扬舲笑弯了腰。
护国公夫人和她开玩笑,“舲儿,这件事若是让林二小姐知道了,可就不是你要打趣她,而是她要打趣你了啊。”扬舲笑吟吟,“她才不敢打趣我呢,她若敢调侃嘲讽于我,我便……我便……”说到这里,芙蓉秀面之上蓦然飞起片片红云,低了头,说不下去了。
“舲儿,你便怎样啊?”护国公夫人乐呵呵的追问。
“娘真是的,我不跟您说了!”扬舲嗔怪的顿足,小腰一扭,出去了。
“真恼了不成。”护国公夫人笑道。
扬舲已经出了门,外面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
“这傻丫头。”护国公夫人脸上泛起溺爱的、慈祥的笑容。
护国公这天忙碌到很晚,人定过后才回来了,扬艈已经睡熟,是被他抱回来的。护国公夫人坐在灯下等他,见他抱着扬艈进来,忙起身迎过来。护国公温声道:“不是说了让你早早的歇下么?何必定要等我。”护国公夫人微笑,“便是不等着你,也要等艈儿的。不打发他睡下,我这做母亲的怎能安寝?”说着话,命侍女替扬艈铺好chuáng,细心替他洗过手、脸、脚,脱去衣服,送到香喷喷的被窝里。扬艈睡的很沉,饶是这般折腾,他从头到尾一点察觉没有,睡的很酣,护国公和夫人都笑,“跟个小猪似的。”打发他睡下,轻手轻脚走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护国公夫人不惦记着白天的事,柔声问道。
她这话问的虽然有些没头没脑,护国公和她多年夫妻,自有默契,一听便知道她是关心在宫中遇到楚王的事,就把怎么“偶遇”楚王、楚王都说了些什么,告诉给夫人,“……先是把林寒夸成了一朵花,然后又夸咱们艈儿。”护国公夫人思忖道:“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找到国公爷便要夸林二公子,一定有他的目的。要么是想讨好林家,要么是想撇清自己,表明他对舲儿无意……”
“我看他是两者皆有。”护国公简短道。
“看来沈七小姐所言非虚,他是真的爱慕林二小姐。”护国公夫人笑了笑。
夫妻二人携手坐下,护国公夫人叹息道:“楚王殿下若是立志做位贤王,他和林二小姐其实是天造地设的姻缘啊。他娶了齐王妃的妹妹,和齐王既是兄弟又是连襟,何等亲密,又何愁不能保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呢。”护国公浓眉紧皱,缓缓道:“究竟什么才叫做荣华富贵,各人的想法可是不一样。在咱们看来,做位贤王便是富贵之极,可在有希望夺得储位的皇子看来,恐怕只有……”他微微笑了笑,“恐怕只有世间最高的那个位子上,才有他想要的荣华富贵。”
护国公夫人点头,烦恼的问道:“那,咱们怎么办?柏府的几位夫人一再向我示好,夸奖咱们舲儿呢。”护国公脸色yīn沉,“楚王明明另有所爱,柏家和咱们纠缠什么?真是不知所谓。”护国公夫人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若是柏家真提了,咱们当面拒绝,也不大好呢。毕竟如今掌管六宫的是柏妃,楚王又是陛下幼子,很得宠。依我看,倒不如抢先一步把舲儿许出去吧。”
“哪至于便到这一步了?”护国公不悦
护国公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些,那个,林寒那个孩子实在很不错,现在都会陪艈儿玩耍了呢。林二小姐打趣过,说她二哥从小便是老夫子一般的人物,连妹妹都不肯哄的。可见他对舲儿有多痴心了。”
护国公无语看了她半晌,方慢吞吞的道:“夫人,你是有多相中林家这位二公子。为夫听你提起他已经不下三次了。”
“四次。”护国公夫人抿嘴笑,冲他伸出四个手指。
护国公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当然林寒也还不错,不过,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了?”
“不光他本人好,公婆也好,妯娌也好,小姑也好,大姑姐也好。唉,你是大男人家,粗心的很,根本不明白女孩儿嫁人是怎么回事,根本不明白公婆妯娌小姑大姑有多重要。”护国公夫人唠叼他。
“写信吧。”护国公夫人唠唠叼叼说了两箩筐话,护国公就回了她短短的三个字。
“真的啊?”护国公夫人一脸惊喜,“真的要写信回去请示娘么?那,我现在便去,现在便去。”
“当然要请示娘了。”护国公淡淡道:“咱们若敢擅自将舲儿许了人,回到建康,不得被劈头盖脸的打一顿么?”
护国公夫人抿嘴笑。
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qíng,当晚便亲笔写了信,次日一早命人送往建康。
扬家的家信是有格式规律的,表面上看着是普普通通家长里短的信,要扬家人才能看出真正在说什么。
送走了信,护国公夫人便轻松多了,开始为扬舲准备起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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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召齐王进见。
齐王大礼拜见过,默默在皇帝对面跪坐下来。
皇帝温声道:“这次召你过来,是因为一件家务事。耀灵,听说你和阿昙对煜儿围追堵截,严防死守,不许他见阿沁,是么?”
“是。”齐王沉声道。
他从军多年,身姿笔挺,便是跪坐在席上,也有股子摄人的威严英武之气。
皇帝道:“这件事朕早已听说过了,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煜儿前日说过的一句话,倒让朕心中起了感触。煜儿和阿沁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快活,阿沁也很快活。朕便想,若是像你们这样将煜儿和阿沁分开了,煜儿固是郁郁寡欢,阿沁又会如何呢?她会高兴么?”
齐王似有不悦之色,“父皇,阿沁还很小,很天真。”
皇帝微笑,目光缓缓扫过齐王的面庞,“若是阿沁还小,还天真,那便更没有理由不许他们见面了。你和阿昙之所以不许煜儿和阿沁见面,还不是担心阿沁对煜儿日久生qíng,到时受柏妃难为么?”
齐王挑眉,“阿沁是岳父岳母捧在手心长大的,柏妃若给她脸色看,岳父岳母岂不心疼坏了?阿昙也是一样,会很心疼。”
皇帝眸光一冷,淡声道:“有朕在,谁敢给阿沁脸色看?”
齐王忍气和皇帝讲道理,“您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可有些家务事您也是没办法的。看看姑姑便知道了。”
襄阳长公主是皇帝同母妹妹,感qíng深厚,可是镇国公夫人一再闹事,又有谁能将她怎样呢?她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毫发无伤。
皇帝哼了一声,“别提你姑姑了。朕早多少年前便说过,要将镇国公调至外省任职,镇国公夫人随行,是你姑姑顾虑良多,不肯点头。你姑姑痴心一片,总是替梁无病着想,梁无病又总是替镇国公夫人着想,外人能有什么良方?若你姑姑狠心些,何至于此?”
齐王皱眉。
他以前没听说过这件事。
仔细想想,皇帝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如果襄阳长公主态度qiáng硬,或许事qíng会有很大的不同。
“姑父是个好人,只是xingqíng绵软了些。”齐王低声道。
皇帝脸色缓和下来,“提起你姑父,朕倒想起纶儿这孩子了。他小时候也是常和阿沁一起玩的,阿沁见了他便甜甜叫纶哥哥,很喜欢他。耀灵,让纶儿和煜儿一样,也时常和阿沁见见面。纶儿和煜儿,阿沁更喜欢哪个,便是哪个了。”见齐王身体前倾,似乎想要出言反对,抬手制止他,“阿沁若更喜欢纶儿,镇国公便出外镇守吧。若更喜欢煜儿,柏妃和和气气的是最好,若要生事……”皇帝眸中闪过冷厉之色,声音异常淡漠,很是无qíng,“朕有的是地方安置她。”
齐王沉默良久,方道:“您倒是不偏心自己儿子。”皇帝一笑,目光意味深长,“那要看是哪个儿子了。”齐王避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我以为您是为十四弟着想呢,原来并不是。”皇帝并不是要为他的儿子大开方便之门,而是为林沁着想的。知道林沁爱玩爱热闹,知道林沁到了择婿的年龄,把本朝最优秀的两名美少年放到她面前,任由她挑选。而且,这两名美少年,一个是他的亲生儿子,一个是他宠爱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