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长公主和襄阳长公主名为姐妹,其实差着十多岁的年纪,长的又显老,她和襄阳长公主坐在一起,看着不像姐妹,倒是隔了一辈的人似的。
襄阳长公主笑吟吟招待她喝茶,“难得见面,咱们姐儿俩好生说说话。”
安阳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叹道:“我今儿个来,一则多日没见,来瞧瞧你,二则便为着今天在仙居殿的事了。”襄阳长公主微笑,“我还什么也不知道呢,仙居殿发生什么事了?不瞒你说,我只知道镇国公府来人匆匆把驸马叫走了,为的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怎么着,是有什么大事了不成?”安阳长公主见她现在还蒙在鼓里呢,来了jīng神,“我来讲给你听听,你就明白了。”把卢氏突然发难、镇国公夫人忙不迭的撇清、梁纶来了之后镇国公夫人便昏倒了等事一一细说。
襄阳长公主气得满脸通红,“啪 ”的一声将手中杯盏放到桌上,“这是一起发了疯么?”
安阳长公主同qíng的看着她,又把接下来的事讲了讲,“……楚王向林二小姐求婚,我们都惊呆了呢。”
襄阳长公主先是为林沁一喜,“这样才好,省得有些眼皮子浅的愚蠢妇人在背后嚼舌根,说阿沁被嫌弃了,没人要。”接着却很为梁纶心痛,“可怜的纶儿,他对阿沁一片痴qíng,这下子算是没指望了。阿沁也只能是他的义妹了。”
安阳长公主满脸关切,“妹妹,老夫人这么一昏倒,你怎么办?回府侍疾么?”
襄阳长公主顺手按住小腹,娥眉微蹙,“这阵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不是肚子疼,就是头昏,浑身都没有力气啊。”安阳长公主见她这样,会心的一笑,“既然身子不慡快,那便不用回了。”她本就是来报信的,也是向襄阳长公主邀功示好,见襄阳长公主不大有jīng神的样子,便不多坐,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了。襄阳长公主命女官将她送了出去。
襄阳长公主独自坐了一会儿,越想越生气。
她方才差出去的女官回来了。因为仙居殿今天赴宴的人很多,而且这些事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并不隐蔽,所以是所很容易打听的。襄阳长公主凝神听女官讲了讲,和安阳长公主说的差不多是一样的。
“去镇国公府打听,看老夫人如何了。”襄阳长公沉着脸吩咐。
女官不敢怠慢,急忙答应着去了。
之后女官来回禀,“老夫人头晕、耳鸣、jīng神不佳,除此之外,没有大碍。”
襄阳长公主怒火蹭蹭蹭的往上蹿。
又是这样的,又是在装病,梁纶最后一丝希望,就是被她这个装病给毁了!
襄阳长公主摆齐全幅长公主仪仗,去了镇国公府。
她既然摆齐全幅仪仗,就是要摆长公主的架子,镇国公等人不敢怠慢,大开府门迎接。
襄阳长公主命令凤轿直接抬到了镇国公夫人房门前。
她来势汹汹,镇国公夫人在chuáng上发起抖,“公主这是要做什么?要做什么?”想斥责她不分尊卑上下,可是这话对着普通的儿媳妇能用,对着公主儿媳妇却是不行的,镇国公夫人心中越发愤恨,后悔让梁无病娶了公主,她这做婆婆的摆不出威风来。
镇国公夫人一手拉着梁纶,一手拉着梁无病,不许他父子二人离开。襄阳长公主走到房中的时候,她一边发着抖,一边还是拉着儿子和孙子不放。
“娘。”梁纶低声道。
“公主。”梁无病目光中满是乞求之意。
襄阳长公主好像没有看到他俩一样,径自走到chuáng前,居高临下,厌恶的看着镇国公夫人,“你要霸着儿子和孙子,要儿子和孙子陪着你,听你的话,唯你之命是从,对不对?你现在满意了吧,纶儿成了阿沁的义兄,楚王当众向阿沁求婚,阿沁会成为楚王妃!”
“什么?娘,您说什么?”梁纶大惊失色。
襄阳长公主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直直盯着镇国公夫人,“你再也不用担心阿沁会成为你的孙媳妇了,也不用再大声宣告给世人,不用当着那么多内外命妇的面说你有多看不上阿沁。你看不上阿沁,我皇帝哥哥能看上,高元煜能看上!”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连梁无病也急了,抢上两步,抓住襄阳长公主追问。
襄阳长公主想也不想便甩开了他,“你别管这是什么意思,只守着你的母亲大人便好!”
梁纶好像呆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犹如泥塑木雕一般。
梁无病顿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梁纶眼神都不动了,心中惊恐,“公主,别再说了,会吓着纶儿的。”襄阳长公主心酸,泪光盈盈,“是我吓着纶儿的么?梁无病,纶儿是在为什么伤心,难道你猜不出来?”梁无病看着梁纶的样子,无比心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习惯xing的想要拉妻子的手,襄阳长公主却又是将他甩开了,“梁无病,你以后不要再回公主府了,还有梁纶也是一样。你们爷儿俩就陪着老夫人过日子吧,公主府以后不需要你们了。”
襄阳长公主说完,转身要走,梁无病大惊,从身后死死抱住了她,“休想!我死也不离开你!”襄阳长公主轻笑,“死也不离开我么?不会啊。老夫人一生病,一昏倒,你便会离开我了。而且,不知道会离开多久。梁无病,这种日子我厌倦了,不想余生都这么纠缠下去,咱们也不用和离,不用闹出太大动静,你不再回去便是了。”梁无病泪流满面,头摇得跟拨làng鼓似的,“不,公主,我不答应,我死也不答应。”
镇国公夫人孤零零的躺在chuáng上,看看儿子,看看孙子,颤拦着把自己缩到被子当中,满怀恐惧。
梁纶呆了许久,对身边的一切充耳不闻,梁无病一声大喊,他忽然醒了,如离弦之箭般往外冲去,“爹,娘,我去见阿沁,我要告诉她,我一定要告诉她……”襄阳长公主一把拉住他,怒道:“你这时候知道着急了?梁纶,我问你,你早gān什么去了?你以为阿沁还会在原地等你,等着听你的解释么?”梁纶呆住了,“我早gān什么了?”是啊,他也很迷惘,早gān什么去了呢?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着了慌?
襄阳长公主见梁纶平时的温文尔雅全不见了,一身一脸的惶急不安,不由的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这时候后悔也晚了,你冲出去也是于前事无补,于后事无益!你也别可惜,也别抱怨什么,你不是孝顺你祖母么?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梁纶,我不会为你聘娶妻子,像你这样的人也别娶妻了,你啊,就和你爹一样,在这里服侍老夫人吧。”
梁纶打了个寒噤。
襄阳长公主不再理会梁无病和梁纶父子二人,带领着侍女,昂首挺胸往外走。
镇国公和世子等人在外头侯着呢,见襄阳长公主出来,忙陪起笑脸,“公主,老夫人年纪大了,难免糊涂了些,公主莫和她计较。”襄阳长公主一笑,“我不和她计较,丈夫、儿子我全部jiāo给她了,不跟她争抢。梁无病和梁纶以后留在镇国公府,永远不许再回去。”口中说着话,脚步不停,侍女们如众星捧月一般服侍着,已出了院门。
镇国公和世子想要追上去,却被公主府的内侍挡住了,不得近前。
眼睁睁的看着襄阳长公主一行人扬长而去,镇国公和世子大眼瞪小眼,俱是无奈。
☆、第162章
? 镇国公父子二人进到屋里,都是窝着一肚子的火气
梁纶面无表qíng,看上去呆呆傻傻的,镇国公看见宝贝孙子这样,差点儿没心疼死。
梁无病失魂落魄,“爹,公主让我永远不必回去了。”镇国公听了,头疼yù裂。
襄阳长公主她不是普通的公主,她是皇帝的同母妹妹、周太后的掌上明珠,她要是真和梁无病断了夫妻qíng份……镇国公都不敢接着往下想,最后会是什么样的qíng形。
“你本事大啊。”镇国公望着他的夫人冷笑。
镇国公夫人脊背发凉,抖的更厉害了。
梁无病本来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襄阳长公主既然来过,又放下这样的话,镇国公也就不再瞒着他,把仙居殿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本来是那卢氏发疯,和咱们梁家没什么gān系,你这位好母亲偏偏要做出一幅嫌弃林二小姐的样子,这下子可好,把林家得罪惨了,也把齐王得罪惨了。无病,咱们梁家一向与人为善,不参与党争,这是何苦。”镇国公烦恼的五官都走了样,眉毛拧成了一股绳。
“可怜的阿沁。”梁无病喃喃。
林沁打小便上襄阳长公主府玩耍,他是极喜欢林沁的。
梁无病满脸同qíng,“娇滴滴的小姑娘家,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婚’……其实也不能叫拒婚,因为人家根本没有求过什么……这要是平常些的小姑娘,早就羞得痛哭不止了,唉,阿沁还是很聪明很机灵的,知道这般反驳。”
他怜惜的看了梁纶一眼,深知梁纶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觉得梁纶非常可怜。
镇国公气极,指着镇国公夫人道:“你不是爱生病么?你就躺在家里生病吧,往后什么也别gān了。你别想再出门,也别想再祸害儿孙。”镇国公夫人痛哭起来,镇国公大怒,“你还有脸哭?纶儿被你害得还不够惨么?无病被你害得还不够惨么?你还有脸哭?”
梁无病很心疼他的母亲,“爹,娘也不是故意的……”镇国公哼了一声,“就因为她不是故意的,为父才说她在家里养病就行了。若她是故意的,那便是坏了心术,就算如今儿孙满堂,我也容不得她了!”
镇国公这么一发火,镇国公夫人哭都不敢高声哭了。
年老之人,看着也挺可怜的。
梁无病还是很孝顺的,要留下来服侍他的母亲。镇国公冷笑,“你今天回去,或许还能进得了长公主府的大门。若再过上几日,你以为还回得去么?”梁无病大为踌躇。
他跟镇国公夫人商量,“娘,我若留在您身边,就永远不能回公主府了。若回公主府,今后便不能说回来便回来。依您看,我是一直留在您身边,还是回公主府去?”镇国公夫人眼泪汪汪的,“做丈夫的难道不是哪天想回去便哪天回去么?公主太不贤惠了,你是她丈夫,她还敢管着你……”镇国公怒从心头起,扬声道:“好,我是你丈夫,我来管着你!你从今天起老老实实的给我躺在chuáng上,再也不许起来!你就生一辈子的病吧!”镇国公夫人泪如雨下。
本来镇国公夫人只要这么一哭,梁无病和梁纶父子二人肯定是要劝她的。可是这会儿梁纶还跟个呆子似的,梁无病既牵挂襄阳长公主又担心梁纶,心里有事,就不像平时似的耐心,“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也是互敬互爱的,断断不能够丈夫想哪天回去便哪天回去,更何况公主身份尊贵,那便更加不可以了。”镇国公夫人见梁无病也不向着她了,眼泪越发汹涌。
梁无病到底是个心软的人,镇国公还在咆哮,他却拿起帕子为镇国公夫人拭着眼泪,苦笑道:“娘,我也想明白了,您离不开我,我就一辈子陪着您吧。我以后再也不回公主府了,在这里长住,天天陪着您。”
“你敢”!镇国公一声怒吼。
“这样不行吧?”镇国公夫人也不愿意了。
“娘,您不是总想让我陪着您么?为什么说这样不行呢?”梁无病不解问道。
镇国公夫人嗫嗫嚅嚅,“可是,你不回公主府也不行啊……”
镇国公都被气笑了,“敢qíng你也知道无病不回公主府不行啊,那你整天瞎闹腾什么?”最后一句话却又是吼出来的,震得房梁都响动了,震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镇国公夫人又是泪流满面。
她已经是满脸皱纹了,这个样子真是很可怜很凄惨的,梁无病和他大哥都看不过去,柔声安慰了她许久。
镇国公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坐到了椅子上。
他对老妻说不上有多少感qíng,可世子是她亲生的,梁无病是她亲生的,她年纪又大了,镇国公知道她坏事,却是拿她没什么办法。
周围发生了这么多事,梁纶恍若无闻。
镇国公是很喜欢梁纶这个孙子的,心痛无比,怒气冲冲道:“还有脸哭,还有脸让儿子哄你,也不看看你把纶儿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不成,你就是再哭,无病就是再心痛,我也不能再由着你这么下去了。你以后再也不许出门,也不许见客,若有实在推不得的客要见,必须有世子夫人陪着。今后所有宫中朝贺,我都会替你请假,你再也不许进宫!”
“应该这样。”镇国公世子首先表示赞成。
“爹说的是。”梁无病也同意。
“我怎么混得跟卢氏一样了?”镇国公夫人傻了眼。
除了不是被逐出宫的,她比卢氏真好不到哪儿去。
反正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皇宫了。
镇国公夫人正想着再求求qíng,侍女却匆匆进来禀报,“国公爷,宫里来人了,说是传陛下的口谕!”镇国公唬了一跳,“说的是传陛下的口谕么?”没敢耽搁,换了公服,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
“什么事啊?”镇国公夫人茫然无知。
镇国公再回来的时候,满面羞惭之色,愤恨不已,“一家子都被你连累得惨了!陛下命人申斥于我,说我连内眷也管束不好,命我不必上朝了,在家中闭门思过。唉,夫人啊夫人,这下子你可满意了吧?因为你,我这大半辈子的老脸,丢了个gāngān净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