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热烈的讨论着今天晚上怎么睡觉这个问题,怀远王和襄阳长公主告辞了,一夹马肚子,宝马一声长嘶,撒开四蹄跑起来。
“真快,跟腾云驾雾似的。”高元煜眉花眼笑。
“我以后也要这么骑。”梁纶满眼羡慕。
到了一个僻静的路口,路边停着辆马车,车旁站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怀远王看到他便停了下来,却并未下马,“匡先生,qíng形如何了?”匡先生拈须微笑,“逾明的夫人及儿女早有防备,未落下风,殿下放心。”他似有私密话语要和怀远王说,看看怀远王马上的梁纶和高元煜,面有难色。怀远王道:“无妨。”匡先生便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怀远王凝神想了想,“便是这般办理。”匡先生得了怀远王的首肯,道:“下官这便去办。”和怀远王告辞,上了他的马车。
怀远王策马疾驰,真奔晋江侯府。
晋江侯府这会儿已是热闹的不行了,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人,胆小的只敢远远张望,胆大的都爬到树上了,伸长脖子往侯府里头看------一边看,一边还相互议论,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爬的最高、看得最远的一个闲人兴奋高呼。
一个小乞丐壮着胆子过去讨食,一名侍女模样的青年女子给了他几个钱,把他打发走了。
小乞丐重新回到人群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看清楚了没?里面怎样了?”小乞丐唾沫横飞,“哎呀,出大事了!晋江侯府的二爷、二少夫人,这会儿正打族里的一位老太太呢,亲自动的手!”闲人们大多不信,“罗家二爷很斯文的,怎会打人?更何况是族里的老太太。晚辈打长辈,还有没有规矩礼法了。”小乞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忙道:“侯爷不在家,侯夫人关上大门不许大姑奶奶进去,族里的老太太气不过,便要替大姑奶奶出头。大概是老太太说话直了些,二爷恼羞成怒,便动上手了呗。”小乞丐这么一说,闲人们纷纷点头,“还别说,这乞儿说话有些意思,能自圆其说。”
“闲人让路!”顺天府的衙役呼喝着过来了,看热闹的百姓大多是怕官府的,忙往路边躲,给官差让出一条路来。
官差开路,两乘轿子一前一后到了晋江侯府门前。
马蹄声响,大队骑兵赶到的时候,闲人们更是避之不及。
怀远王在晋江侯府门前下马,一手抱梁纶,一手抱高元煜,大踏步往里走。
他雄伟的气势、隽美的容颜,把闲人们看得都是呆了。
知道了怀远王的身份,围观的人们一个一个眼睛放光,眉飞色舞,“知道这是谁不?怀远王殿下啊,大姑奶奶的女婿啊,知道岳母受了委屈,知道未来的王妃被人难为,他便英雄救美来了!”“真的,英雄救美啊。”-----凡事和桃色事件沾了边,总会更加吸引人的,古今中外皆是如此,说起来英雄救美,以美人自命的女子自是欣然向往,以英雄自命的男人又何尝不是热血沸腾呢。
怀远王才走进来,就被眼尖的林沁看见了,撇下罗简和林寒这两位临时的老师,林沁小姑娘口中甜甜叫着“燿哥哥”,颠儿颠儿的就冲怀远王跑过来了。
林寒拨腿就追,“阿沁,慢着点儿!”
罗简下意识的也跟着跑了几步,看到怀远王,看到怀远王抱着的梁纶和高元煜,才迟疑的停下脚步。他虽吊儿郎当的,到底也是晋江侯府世子,逢重大节日都要入宫朝贺的,眼前这三个人他虽不熟,却都认得。在晋江侯府忽然见到两位皇子、一位长公主之子,他有点不知所措。
怀远王蹲下身子,把梁纶和高元煜放到地上,“阿纶,阿煜,自己玩一会儿。”冲林沁张开手臂,一脸溺爱的问道:“阿沁,这拨人粗野的很,有没有吓到你?”林沁扑到他怀里,嘻笑摇头,“没有没有,舅舅和二哥教我算术来着。”她好不容易有一个舅舅了,当然要显摆一下,笑咪咪指指罗简,“燿哥哥,我舅舅。”炫耀她的亲戚。
怀远王淡淡的冲罗简点了点头。
罗简讪讪的挪过来,向怀远王等人问好。
林沁自自在在靠在怀远王宽阔温暖的怀抱中,笑靥如花,可爱极了。
怀远王的冷酷隽美和她的天真烂漫,相映成趣。
林寒站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妹妹,好像有怀远王在他还是不放心似的。
梁纶比林沁高一头,很有做哥哥的风度,彬彬有礼的介绍自己,“小妹妹,我是梁纶,你叫我纶哥哥便好了。你是林沁,对不对?我便叫你阿沁了。”林沁笑嘻嘻,“嗯,我是林沁,是沁人心脾的沁,不是林檎果的檎哦。”梁纶见她笑的甜蜜,不禁嘴角微翘,“令尊令堂一定是替你起错名字了,你应该是林檎果的檎方对。”多么甘美的小姑娘啊。
小胖子高元煜见怀远王把他放下,却把林沁抱起来了,气呼呼的推了林沁一把,“起开,这是我大哥!”林沁瞪眼睛,“这是我燿哥哥!”不肯吃亏,也推了高元煜一把。
“我大哥!”
“我燿哥哥!”
两人谁也不肯相让。
怀远王拉住高元煜,“阿煜,你比阿沁大一岁,要让着妹妹。”高元煜不服气的嚷嚷,“你明明是我大哥,不要我,要她!”扒拉着怀远王的膝盖,硬要往里挤,“不行,你是我大哥!”怀远王知道这小胖子弟弟是诸皇子之中年纪最小的,被太后和皇帝惯坏了,便微笑着把他也抱起来,高元煜才算是消停了。
虽然不闹腾了,他还是不大满意,冲林沁qiáng调,“我大哥!”
林沁毫不示弱,两只手一起攀住怀远王的脖子,大声宣布,“我燿哥哥!”
高元煜也要过来搂脖子,林沁“啪”的打了他一下,声音很清脆。
这边两个孩子闹得不可开jiāo,那边,罗箴、全氏这一房和九老太太的斗争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罗文蔚被打的那一巴掌实在太狠,不光萧氏心疼了,罗箴、全氏更是心疼的不行,罗箴爆跳如雷,全氏哭闹不已,弄的九老太太衣襟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láng狈之极。全氏还嫌不够,伸出戴着金戒子、玉戒子的手定要九老太太打她,“打我女儿算什么本事,你打我呀,打我呀。”三老太太和六老太太要过来拉架,都被全氏疯了一样给甩开了,九老太太急了,“你不服气是不是?好,那你打我!”抓过全氏戴满戒子的手,便往自己脸上划去!
九老太太脸上一下便有了血迹。
“不好了,孙媳妇打祖母了!”三老太太惊慌大叫。
“以下犯上,以下犯上。”六老太太声音都粗了。
顺天府的两名推官正好这时候赶到的,入耳便是九老太太的哭喊、三老太太和六老太太的大叫,当即大惊失色,“逆伦重案,逆伦重案。”命令衙役包围过来,要把罗箴和全氏拿下。罗箴打眼看了看,见那两名官员身穿绿色官服,便知他们官职不高,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冷笑道:“罗家的家务纠纷罢了,两位何需说得这般唬人。”晋江侯府的下人忖度着主人的意思,便拦住那些个衙役,不许他们上前。
双方僵持起来。
“逆伦重案”这四个字罗箴没当回事,萧氏听在耳中,却是心里咯登一下。
她一则是心疼罗文蔚,二则也有想教训教训九老太太的意思,便没拦着全氏撒泼,谁知这一个大意,便到了这一步,让她的儿子儿媳竟和“逆伦重案”都扯上边了-----九老太太和晋江侯府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罗箴和全氏就算真打了九老太太也算不上逆伦,族中的孙子而已,又不是嫡亲的,哪至于便这般严重了?可是,说起来总是难听的。
萧氏大半辈子苦心经营,赢得了纯洁无瑕的好名声,就在罗纾这位大姑奶奶回到京城的第一天,萧氏完美无缺的道德上终于有了污点,有了瑕疵。
顺天府的两位推官一位姓唐,一位姓姜,姓唐的那位官员斯斯文文和罗箴理论,姓姜的那位官员雷厉风行,立即盘问起周围的人,“林开,你方才看到了什么?”林开道:“在下也牵涉其中,恐怕不好多说。不瞒你说,我是陪着家母回娘家的,回来之后却大门紧闭,族中几位老太太古道热肠来替我们母子说话,便落到了这一步。唉,说来都是我家的过错。”走到九老太太面前恭敬一揖,“林开惭愧,您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却让您为了替我们母子主持公道,遭此横祸。您老人家的医药、养伤,林家一力承担。”九老太太怒,大声道:“做什么要你家出医出药的,谁打了我这老婆子的,谁承担!”抓住全氏不放,硬往两位推官面前扯,“大人,便是这女人打我的,她是我孙媳妇!”
“谁是你孙媳妇了?”萧氏、全氏等人都气得牙痒痒。
两位推官问着案qíng,觉得自己镇不住晋江侯府这拨人,一起去请怀远王主持局面。
怀远王把高元煜和林沁一起放下,“哥哥有要紧事,阿煜,阿沁,自己玩一会儿。”高元煜有些失望,“大哥你有事不能带着我啊?”林沁神气活现看了他一眼,“燿哥哥走了,我还有舅舅!”冲怀远王挥挥手,“燿哥哥你快去快回。”兴滴滴的冲罗简跑了过去。
高元煜气呼呼的跟在她后头,“有舅舅什么了不起,我也有!我舅舅,我舅舅可厉害了,是大学士,很大很大的学士!”
林沁冲他扮了个鬼脸,“我舅舅更厉害,他是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拉着罗简讨好的笑,“舅舅,你是很大很大的什么来着?”罗简叹了口气,无力的坐到路边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石凳上,“阿沁,舅舅是很大很大的……世子吧。”除了是世子,罗简真还是一点可夸耀的地方没有。
一直到了这一刻,罗简才觉得自己庸碌半生、一事无成是可耻的。
“我舅舅是世子!”林沁喜滋滋的大声宣布。
她刚才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这会儿底气足了,小脸蛋晶莹姣洁,光可映人。
“我舅舅是大学士,很大很大的学士!”
“我舅舅是世子,很大很大的世子!”
梁纶和林寒一起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梁纶慢吞吞道:“若是比别的还算了,比舅舅,两位都比不过我。”
“你舅舅是谁呀。”林沁好奇的问。
“你舅舅是谁呀。”高元煜也问。
梁纶无语看了高元煜好几眼,阿煜你傻呀,我娘是你姑母,我舅舅还能是谁?你爹啊。
“我舅舅是皇帝,很大很大的皇帝。”梁纶淡淡道。
“皇帝呀。”林沁眼珠转了转,两只小手不好意思的jiāo叠在一起,慢慢退到罗简身边,顺势靠在他腿上,“舅舅,你能比过皇帝不?”罗简苦笑,“小阿沁,这个真比不了。舅舅就是再拼命,再争气,也是比不过的。”林沁小脸蛋上现出失望的神色,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安慰说道:“舅舅 ,我不嫌弃你。”
虽然你比不过人家的舅舅,不过,我还是以你为荣。
罗简眼泪差点掉出来。
他揉揉眼睛,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罗纾你是怎么教孩子的?阿沁小小年纪,便会招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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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王端凝沉静的走过来,萧氏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她没想到,这位极少在京城露面的大皇子,竟然根本不是传言所说的鲁莽冲动,而是渊亭岳峙,气度恢宏。
萧氏带着她的儿孙给怀远王行礼。
怀远王淡淡道:“萧夫人,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很多,敢问诸位还打算闹到什么时候?贵府成为笑柄,本王倒无所谓,可是罗夫人和她的儿女远道而来辛苦了,请萧夫人这便jiāo出令郎,将事态平息了,罗夫人母子也好早回琳琅轩,早些歇息。”
把萧氏气的。什么?我jiāo出我儿子,就为了让你岳母、你未婚妻早点回去歇着?高元燿,你欺人太甚!
“大殿下,不是我不jiāo人,委实是有些误会。”萧氏忍气辩解。
“既是误会,便好。”怀远王点头,“顺天府尹屈大人是位清官,定能还令郎的清白。这便请吧。”
唐推官也道:“是啊,回顺天府说清楚了,岂不是大家清静?”
姜推官添油加醋,“罗二爷若心地坦dàng,敢不敢随我们走一趟?”
罗箴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只怕你们要我进去容易,要我出来,却难了!”语含威胁。
两位推官打个哈哈,“哪里哪里,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罗二爷,请吧。”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罗箴跟他们走。
罗箴方才那本是句气话、狠话,却被他们顺水推舟真要带走,不由的看了萧氏一眼,向萧氏求救。
怀远王目光敏锐,“久闻萧夫人是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继母,生平最疼爱的儿子是罗世子,而非罗二爷。罗世子之前可是进过顺天府,也进过宗人府,萧夫人,你不会是舍得罗世子,舍不得罗二爷吧?”
罗简不争气,摊上过好几件风流官司,曾经被抓到过顺天府,也被族长送去过宗人府,不过最后都由萧氏哭天抹泪的给保回来就是了。
怀远王这话很厉害,把萧氏bī到了绝处。
罗文蔚连脸上的疼也忘了,气急败坏拉住萧氏,“祖母,不能把我爹jiāo出去!”她弟弟罗文祒也叫,“对,不能把我爹jiāo出去,我爹什么也没做,都是这死老太婆无礼!”又想扑过去打九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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