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绬恼火的甩开了她。
罗纾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罗绬啊罗绬,我说到你的痛处了吧?别口口声声提你的沈明婳了,她再神气,将来也不过是皇次子妃罢了。
“别这样啊,皇次子妃也蛮好的。”罗纾好心好意的、一脸诚恳的说道。
罗绬气得柳眉倒竖,罗纾却笑得更为开怀。
这天罗纾大展奇才,把罗绬说得气冲冲离开了晋江侯府,把萧氏说得捂着胸口差点软软倒下,把为数众多的晋江侯府女眷说得灰头土脸面无人色,方才得意洋洋的携了夫婿儿女,回到琳琅轩。
一回去,罗纾便把林昙拉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越打量越满意,心花怒放,“我家阿昙又美又端庄,天生就是应该做王妃的啊。”林昙虽大方,也被她说得害羞了,双颊染上片片红晕。
林枫微笑,“夫人,莫再说了,阿昙脸已经红了。”
林开也帮腔,“是啊,娘,别再说了,阿昙连耳后根都是红的了。”
林寒拉拉罗夫人,“娘,姐姐害羞了,不许再说。”
全家人当中,唯有林沁的关注点与众不同,她嘻嘻笑着,兴滴滴的盘算,“姐姐要嫁给燿哥哥,那咱家不是又多了亲戚么?”
她的父母、哥哥姐姐哄堂大笑。
阿沁,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林开打趣的道:“阿沁说的对,咱家亲戚又多了。阿沁,咱家亲戚不光多了,还很阔呢,譬如说,皇帝陛下如今和你也是亲戚了呢。”
林沁无限陶醉,“皇帝也是我的亲戚呀,太好了,嘻嘻。”
☆、第045章
? 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感qíng很纯粹,高兴便是真高兴,生气便是真生气,若陶醉起来呢,那也是真的陶陶然沉浸在欢愉和快乐之中,非常忘我,非常入迷。偏偏她生的又可爱极了,那自我陶醉的小模样,看的人心都要融化了。
罗夫人是最喜欢小女儿的,把她从林枫怀里接过来,笑咪咪亲了两口。
林沁也在罗夫人脸上快活的啄了两下,“娘,亲戚。”罗夫人不由的抿嘴笑,“咱家二小姐芳龄四岁,小日子一直过得无忧无虑的,唯一的烦恼似乎便是亲戚少了些?这下子可好,不光有亲戚了,亲戚还为数众多,一个比一个阔气,小阿沁再也不用发愁了!”林沁兴奋点头,“嗯,不愁了。”
林枫笑道:“阿沁放心,咱家亲戚肯定会越来越多的。不光你姐姐要出嫁,你大哥也该娶媳妇儿了。到时候你有了大嫂,亲戚岂不是又多了?”林沁眼睛亮了,冲林开笑得格外殷勤,“大哥,靠你了呀。”
她热qíng的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可爱的小米牙,小模样非常之讨喜。虽然眼下她会词的还不够多,语言不够丰富,可她的表qíng已经把她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大哥,我想要更多的亲戚,更多的热闹,可全靠你了,你要努力啊!
林枫和罗夫人忍不住开怀大笑,林昙莞尔,连平时很严肃认真的林寒都笑出了泪花。
阿沁,你太可乐了。
林开嘴角翘起,谦虚的向妹妹保证,“阿沁,大哥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林沁很高兴,两只小胳膊用力张开,“到时候我便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亲戚了,比溱溱和攸宁还要多!”提到溱溱和攸宁,她亮晶晶的小眼神有些暗淡了,难过的说道:“我想溱溱和攸宁了,好想好想。”
她的父母、哥哥姐姐都见不得她伤心难受,纷纷出言安慰,“暂时见不着而已,往后肯定还有机会见面的。”罗夫人的想法偶尔是会有些天马行空的,宽解林沁道:“阿沁,虽然你见不到溱溱和攸宁,可是你有大白和小灰,对不对?”林开、林昙听的都晕,这好朋友和宠物能相提并论么,您可真行,谁知罗夫人还没说完呢,继续热切的告诉给小女儿,“还有还有,阿沁,你不是想说一个两岁的人么?娘告诉你啊,你外祖母去世的时候你舅舅才两岁,他没人照管、教养,人便有些糊涂,阿沁往后多说说他,好不好?”这下子不光林开和林昙了,连林枫和林寒这父子二人也一起晕,好嘛,敢qíng在您眼里,两岁失母的晋江侯府世子、您的亲大哥,他才两岁啊?他是阿沁可以“说”的人啊?您……您为了哄阿沁,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沁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嗯,往后我可以说舅舅!他两岁便没人管了,我管他!”
“对呀对呀。”罗夫人喜悦的连连点头。
林枫顺势坐在了一旁的罗汉榻上,林寒跟着一起坐下,头靠到他腿上;林开施施然走到一张四出头官帽椅旁,胳膊支在了椅背上;林昙是最为镇定的,原地站着没动,可她美眸之中也是笑意闪动。
罗夫人和林沁这一对活宝,给林家带来了极大的欢乐。
琳琅轩中时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晋江侯府其他的地方却不是的。晋江侯府内宅位于中轴线上、最为轩昂壮丽的院落名荣安堂,是侯夫人萧氏的居所,这时候的荣安堂中死气沉沉,像bào雨前的天空似的,乌云密布,灰暗闷热,气压低得让人快要窒息了。
萧氏端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气息恹然。
罗箴、全氏小心翼翼在旁陪侍。
罗文礼、罗文蔚也在。
“祖母,您多少吃一点吧。”罗文蔚孝顺体贴的亲手捧过一个jīng巧的托盘,托盘上放着汝窑小盖碗,悦目的青色,如雨过天睛。
“没胃口。”萧氏疲惫的摆手。
她哪里吃得下东西,气都气饱了。
罗文蔚平时在萧氏面前是很得宠的,这时被祖母拒绝,便撅起了嘴。罗箴和全氏见萧氏连粥也不肯喝,再三苦劝,“不吃东西怎么行呢?您好歹吃两口,我们也放心。”萧氏恹恹的,“不吃东西,你们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你们有功夫劝我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怎么替我出了这口气,还是件正经事。”
她顺当了这么些年,这两天接二连三受到重创,已经受不了,快要崩溃了。
罗箴有些为难,“娘,莫说咱们意外了,便是沈相也没料到今天的事,对不对?林枫的贪墨案他老人家本以为今天只是初审,谁知陛下gāngān脆脆的把案子给结了。还有,林昙和怀远王的婚事今天能下旨,那真是让人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怀远王虽然不得宠,也是陛下的长子,谁能想得到陛下和太后都没有召见,就把亲事给定下来了?本来宫里已经安排下人了,林昙的流言也传过去了,太后娘娘都不用派人打听,自会有好事之徒到她面前进言,把安定那边的消息讲给她听,必要的时候冯贵妃还可以亲自出面。事qíng真是安排的天衣无fèng,可今天真是邪了,全不按规矩来……”
初审就定案,人还没见着就赐婚,完全不全常理。
“娘,真的是事出突然啊。”全氏也劝道。
见罗箴和全氏夫妇二人都是一幅“天之亡我也,非战之罪”的模样,萧氏不由的冷笑,“什么叫事出突然,其实每件事都有预兆,咱们没有留意罢了!林枫其实是一个有巨额家产的人,这件事由来已久,可是咱们谁知道?晋江侯府怕是除了咱们的好侯爷,剩下的人全都蒙在鼓里吧!”她目光变的yīn冷,咬牙切齿,“罗纾生下来便克母,侯爷对她也一直不管不问的,谁知大了大了,背着我给罗纾挑了这么个女婿!原来林枫不只才华横溢,还很有钱!好,好,这么多年了,他瞒得我好!”
罗箴见萧氏脸上涌起一阵cháo红,心中一惊,忙过来替萧氏顺气,“娘,有事咱们慢慢商量,您千万莫要气着自己。”全氏也过来献殷勤,替萧氏拍着背,道:“是啊,娘,林枫其实很有钱这件事咱们全都一无所知,说不定爹也不知道呢。”罗箴附和,“对,说不定爹也不知道呢,是林枫藏jian。您想想,林枫六岁的时候便被寄养在江yīn侯府,直到考上状元、功成名就才向江yīn侯索还家产,他该是一个多有心计、多沉得住气的人啊,爹未必知道内qíng。”
萧氏面沉似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内qíng?林枫这个女婿是他自己挑好才告诉我的,别的话都没有,只说让我替罗纾筹办婚事。还说什么罗纾出门了,才好办绬儿的事,我那时候真是太傻了,还以为他这是替绬儿着想,谁知他竟是……”气得发抖,说不下去了。
罗纾到了适婚年龄却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提亲,晋江侯心里着急,萧氏心里当然是知道的。她当时的打算是让晋江侯先急上一阵子,等火侯到了,她随便挑户人家出来,晋江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有女孩儿总是不出阁老死在娘家的道理,罗纾名声不好,好人家不愿要,只好拣次一等的人家嫁人呗,还能怎样。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晋江侯回家后会扔给她一句话,“阿纾许给状元林枫了,林枫无父无母,族中也无近支亲人,你cao办婚事吧,多费心。”萧氏那时见林枫相貌出众,才华横溢,觉得太便宜罗纾了,可是仔细再想想,林枫是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心里又舒服了些,毕竟罗绬要嫁的可是沈家,名门大族,根深叶茂,不是林枫所能比的。
萧氏还真就又充了回好继母,替罗纾和林枫把婚事给cao办了,很尽心尽力。
直到十几年后,萧氏才知道林枫不仅才貌双全,还是个大财主,这让她如何不恼。
“这您就别生气了吧。”罗箴还是很孝顺的,见萧氏气成这样,一心想劝好她,忙道:“您也不想想,罗纾的婚事和阿绬的婚事如何能比。林枫就算是有钱,也不及妹夫出身名门,前途无量。罗纾和阿绬的婚事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不对?再说了,您当初夺了罗纾的婚事给阿绬,补偿给罗纾一个还算不错的女婿,也算对得起她了……”
“什么意思?”罗文蔚和罗文礼在旁侧耳静听,听到这儿不由的愕然,你看我,我看我,都是不能置信。他们的姑母罗绬嫁到了沈相府,贵为沈家的大少夫人,难道这个位置……原本是罗纾的么?
“什么叫我夺了罗纾的婚事。”萧氏恶狠狠的瞪了罗箴一眼,硬梆梆的道:“罗家的老侯爷和沈家的老相爷确实早年间便约定了孙儿孙女要联姻,可究竟是哪个孙儿孙女,老人家又没指定!罗纾是罗家的女孩儿,绬儿难道不是,怎么便叫我夺了她的?”
“是,是,孩儿失言,失言。”罗箴陪着笑脸,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是哄萧氏开心的,当然不会打的太重,就是做个样子。
虽然明知道是这样,萧氏还是心疼,“少装相了。”口中这么说,语气却已是柔和的多。
罗箴再接再厉,“说真的,您别再生气了。您想想,罗纾和阿绬比,自然是阿绬嫁的更好。便是林昙如今被册为皇长子妃,明婳将来是弟媳妇,可这所谓的皇长子现在还只是位郡王呢,前途能和康王殿下比么?康王殿下可是冯家的外孙,又和郑家是姻亲,有冯、郑两家人的支持,将来娶了明婳,再加上沈、罗两家的支持,诸皇子哪个人能和他相比?将来鹿死谁手,想也能想到了。娘,是哪位皇子的王妃不重要,将来谁能坐得最高,才是要紧的,您说对不对?”
萧氏脸上有了笑模样。
是啊,将来谁能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才算是真的赢了。
被罗箴这么劝着,萧氏还真就没那么气了。
罗文蔚听到她的祖母、父亲把沈明婳捧得那么高,脸上却现出忿忿之色,发作道:“沈明婳真有那么好么?祖母,我才是您亲孙女!爹,我才是您亲生女儿!”罗箴头疼,“蔚儿,你看看你这脾气,你若能和明婳一样安静幽娴,你也可以……唉,你脾气急,嫁到皇家不合适,明白么?”全氏心里也和罗文蔚一样是不服气的,当着婆婆和丈夫的面却不肯多说多话,柔声劝道:“蔚儿,听你祖母的,祖母难道会害你不成?”罗文蔚气呼呼的,哪里听得进去。
萧氏叹了口气,招手叫过罗文蔚安慰了几句,“蔚儿放心,你的未来,祖母替你谋划着呢,绝不会差的。”罗文蔚委屈,“沈明婳都是最高的位子了,我怎么样也比不过她呀。”萧氏苦笑,“傻孩子,最高的位子只有一个啊,这是没办法的事。蔚儿,你先回去,祖母改天再把其中的道理细细讲给你听。蔚儿,礼儿,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
罗文蔚、罗文礼虽心中不满,可是听到萧氏语气坚决,不敢违背,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孙子孙女走后,萧氏微笑道:“我只知道罗纾嫁了位状元郎,不知道她的状元郎原来这般有城府,也不知道她的儿女个个不随娘,倒随了她的状元郎君。罢了,林家人看样子是挺难对付的,那么,咱们便不硬碰硬,换个人吧。”
“您的意思是……?”罗箴和全氏同时开口问道。
萧氏笑得越发得意,语气越发温柔,“自然是咱们晋江侯府的世子爷了。咱们这位世子爷自幼被太夫人惯坏了,简直浑身都是毛病,浑身都是弱点,我都不大好意思了呢,随随便便即能捉到他的痛处,唉,我这是在恃qiáng凌弱啊。”
她语气越温柔,全氏心中便越恐惧,冲她笑得格外顺从、谄媚。
“从哪里下手?”罗箴请示。
萧氏舒服的靠到了椅子后背上,咪起眼睛,眸光如暗夜中正伺机而动要捕获老鼠的猫儿一般,明亮、残忍、狡诈、无qíng,“不必再跟从前一样弄些个不疼不痒的罪名给他,那是没用的,这回要放大招!陛下既已下了册皇子妃的诏命,想必罗纾和林昙母女不日后便要进宫拜见太后,这个大招,便留到她们母女二人进宫之时再放吧,到时候,那便是致命一击,罗纾母女退无可退,避无可避,láng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