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调令_雾矢翊【完结】(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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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千回百转,但纪二夫人面上笑着应了一声,也不问什么。
纪二老爷是个实诚的,听罢紧张得不行,问道:“娘,您的身体真的……”
淑宜大长公主却懒得理他,吩咐乌嬷嬷道:“今晚暄和就先在这里凑和一夜,你去……”
“不用,我回暄风院。”沙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过去,没想到炕上原本因为受伤昏迷的人已经睁开眼睛了,对上那双没有什么qíng绪的黑眸,淑宜大长公主心沉得厉害,怀疑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可是听到了先前的事qíng?她的目光往抱着孩子的曲潋身上扫过去,却见她只是抵头抱着孩子。
淑宜大长公主柔声道:“你现在身体不便,最好不要移动……”
“我回暄风院!”
他的声音依然清越好听,甚至平静得可怕,却不知怎么地,让人没办法再反驳,看到他的样子,众人只觉得心堵得厉害。
淑宜大长公主看着他苍白的脸,想到他从小到大受到的苦楚,想到这一切的真相竟是如此,顿时眼中泪光闪烁,再也说不出话来。
“娘,我送暄和回去吧。”纪三老爷说道,“只要小心一些,别扯裂伤口就行了。”说着,他便去叫人准备软轿。
待下人抬了软轿过来,纪三老爷扶着纪凛,将他架到软轿上,曲潋也抱着阿尚跟过去。
“外面路黑,暄和媳妇,让我抱她吧。”纪三老爷看着这侄媳妇娇娇弱弱的样子,真担心她摔着了孩子,先前可不是摔了么,才弄得这般láng狈,“对了,这孩子叫阿尚?”他听到二嫂是这么叫的。
曲潋文雅地谢过他,轻声细语地道:“单名一个尚字,是爹给取的。”
纪三老爷听罢,心里便明白什么了,见她自己稳稳地抱着孩子,没有给他的意思,有些讪讪的,扭头对母亲道:“娘,我先送暄和他们回去,稍会再过来同你说话。”
淑宜大长公主盯着软轿上疼得冷汗涔涔的孙子,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下意识地点着头。
到了暄风院,纪三老爷便又将纪凛从软轿扶下来,将他送回了房里,见他身上白色的中衣沁被血渍染红,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折腾什么?就不能乖乖地待在那里接受别人的好意,非得让所有人都跟着伤心么?”
纪凛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三叔这次回来,是因为已经有了答案了么?”
纪三老爷盯着他,他素来知道这侄儿是个聪慧的,这次受伤的事qíng,恐怕是他半推半就,以绝母子之qíng,方便他日后行事,却不想他今天回来,会得到这么个真相。只是这个真相,怕是在他心里,宁愿不知道的好。
“暄和,是三叔无能。”他轻声说,声音里有些黯然。
纪凛半躺在chuáng上,看了他一眼,将头扭转到chuáng里头,冷淡地说:“你已经尽力了,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纪三老爷默然片刻,方转身对抱着孩子走进来的曲潋道:“他身上的伤又裂了,你先让人弄些清水和绷带过来,我给他再处理一下伤势。”
曲潋将阿尚放到炕上,让碧chūn看着,忙下去安排了。
等再给纪凛换了伤药,纪三老爷又jiāo待了曲潋一些注意事qíng,便离开了。
离开了暄风院后,他看了眼夜空中零星几点寒星,心里有些沉重,抬脚往寒山雅居行去。
淑宜大长公主正坐在安息室里等他,乌嬷嬷守在一旁,室内只点了一盏羊角宫灯,光线算不得明亮。
“娘。”纪三老爷坐在母亲身边。
“三郎,这次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听娘的话,可好?”淑宜大长公主的声音少了平时的qiáng势,此时就像一个盼着游子归家的老母亲,带着几分软和。
纪三老爷没有开口。
淑宜大长公主的眼角有些湿润,哽咽地道:“三郎……”
纪三老爷拿着帕子给母亲拭泪,今晚已经见她失控过几次,为人子女,心里有些愧疚,但是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做的事qíng,无法开口保证,只得道:“娘,再过个几年,一切都定下来,我就回京城,到时候哪儿都不去,每天都陪着您。”
“到时候我都老得不能动了,你也老了。”淑宜大长公主道:“不如趁着现在我还没老得动不了,你先娶个媳妇,趁早生几个孩子,娘帮你带孩子……”
“娘,你知我素来不喜受束缚,将媳妇娶进门来后,我又不在,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守活寡?”
听到儿子的话,淑宜大长公主忍不住伸手要打他,见儿子脸上的大胡子,坦然地坐在那儿朝她笑,心中一酸,只得作罢。
她这儿子原来是个世家子弟,可是这些年来在外飘泊,居无定所,原本应该过着最jīng致奢侈的生活,可生生变成这野人的样子,想来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娘,您喝茶。”纪三老爷端了旁边的茶过来。
淑宜大长公主喝了半盏茶,心qíng已经缓和得差不多,又恢复镇定,摸着茶盏上的花纹,这才转入正题,冷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去年夏天时,我去了一趟嘉陵关,在那儿救了一个被láng抓伤的可怜的少女。”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没想到一时好心,倒是救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听出他声音有异,淑宜大长公主忙问道:“是谁?”
“北蛮王庭的扎娜。”
扎娜在大周雅言的意思是“公主”。
淑宜大长公主双目瞪起,手中的茶杯里的水都被晃出来湿了她的手,但她只是紧紧地捏着它,眼睛布满了血丝。她哑声道:“你爹当年……”
“爹那么厉害的人物,素来经验丰富,懂得自保之道,怎么可能会轻易战败在长阳关外,是有人勾结外族,埋伏在长阳关外的恶鬼坡……”纪三老爷双目赤红,为人子女,竟然不能为枉死的父亲报仇,实在让他痛恨。
淑宜大长公主呜咽一声,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丈夫的死,永远是她心里最深的伤痛。
纪三老爷揽住母亲,给她擦眼泪,继续道:“我当时得知那位北蛮扎娜的身份时,原是想要利用的,没想到有一队人马冒险将她救了出去,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可惜我当时没有准备得太充分,被那群人逃了,不过也因此顺藤摸瓜,倒是找出不少蛛丝马迹,才知道当年大哥大嫂的事qíng,也是有人为了打击咱们镇国公府,将您绊住特地设计的。”
淑宜大长公主哭了会儿,擦擦眼泪,继续问道:“当年勾结外族的人是谁?”
纪三老爷迟疑了下,说道:“明面上是长阳关的城主。”
“明面上?”淑宜大长公主眼神锐利,“还有呢?”
纪三老爷叹气,“娘,事qíng都过了十几年了,很多线索都断了,我还在查,总会查清楚的。也是因为知道了当年大哥的事qíng是被设计的,我才会赶回来告诉你们这件事qíng,你们日后定然要小心。”说到这里,他又嘲讽地笑了下,“不过自爹死后,怕那些人根本不将咱们镇国公府当一回事了吧,大哥不是个将才人物,暄和年纪又小,只怕再过两代,镇国公府也像京中那些三流勋贵一样,徒有虚名……”
淑宜大长公主明白儿子的意思。
只怕当年丈夫在北疆抗击蛮族的事阻了某些人的利益,才会如此设计他们镇国公府。
当年老镇国公是一名难得的将才,高宗皇帝惜才,方才会将尊贵的嫡长女下嫁,也有笼络之意。而老镇国公也不负世人所望,镇守北疆,立下赫赫战功,蛮族闻名丧胆,几年未敢南下侵扰。
可谁知一朝风云骤变,庆煦十年,老镇国公在长阳关战败,遗体被蛮族糟蹋不成样,是他的亲信拼死方将他的遗体送回。那一战,大周损失惨重,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位良将,长阳关也差点被蛮族攻破。
“爹去世前的两年,北疆一直不太平,娘您忧心在边境中的爹,难以顾全周围的事qíng,所以才会让人有机可趁,当时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qíng,娘你已经去了边境,如果有你在,爹也不会死……”说到这里,纪三老爷面容冷酷。
他的母亲是被高宗皇帝当成皇子来教养长大的,并非一般的闺阁女子,甚至同丈夫一起上过战场,帼国须眉,少有女xing能敌。也因为如此,才会让蛮族对镇国公更加忌惮,若是那时候,有淑宜大长公主在,战局也不会那般惨烈。
淑宜大长公主将事qíng前后联系在一起,终于明白了,顿时心里恨得厉害。
她紧紧地捏住杯子,手指被磨伤了也不知,恨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设计你大哥的事qíng,不过是为了绊住我,好对你爹下手,而你大哥大嫂不知qíng,静宁成了牺牲品……当年出手的人,你如今所知的,有谁?”
她的声音冷酷,眼神冷冽,仿佛只要得到准确的消息,马上要去为丈夫报仇。
“娘……”
“说!”
纪三老爷沉默良久,方道:“我几年前在江南游历时,遇到了一位姬夫人,她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夫人,听说是青年时丧失,深居简出,极少和外界打jiāo道。但是每年有一段时间,会有从北方来的人去寻她。她行事颇为谨慎,我让江湖上的朋友盯稍了她几年,才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她是当今北蛮王庭的汗达王的姐姐,不过她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
“娘,你素来担心舅舅的身世,难道还不明白么?”
淑宜大长公主不可思议地道:“不可能!当初父皇是亲眼看着她死的!景王出生后,父皇就赐了她鸠酒。”
“死的是她的侍女,不是她本人。当年将静宁姐姐送去庄子里的就是她的人,潜进庄子里将大嫂和静宁姐姐的孩子换掉的人,也是她的人。”
淑宜大长公主瘫软在炕上,整个人都微微轻颤着。
半晌,她恨声问道:“那个女人呢?”
“我杀了!”纪三老爷平静地道,“我亲手手刃了她。”
“景王……”
“舅舅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事qíng,舅舅以为,他的母妃是被外祖父赐死的,所以他恨外祖父。那个女人这些年来隐藏得很好,舅舅这些年来四处飘泊,途中也遇到过她,不过她不敢和舅舅相认,怕外祖父留下的人会盯上舅舅,害得舅舅xing命不保。”
淑宜大长公主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高宗皇帝的子嗣艰难,想必孩子根本不会留下,所以才会选择去母留子。可没想到那女人好大的本事,能从皇宫里逃了出来,然后继续在大周兴风作làng,甚至害得她家破人亡……
淑宜大长公主伏在案上,低低地哭了起来。
纪三老爷坐在旁边,任由着母亲发泄。
这些年来,他憋着一口气,四海为家,与江湖同路,就是为了查出当年的真相,直到半年前,方才查明一切。
查明一切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可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大哥大嫂和侄子之间闹得越发的凶,甚至已无再续父子、母子qíng份的可能。?

☆、第 178 章

?  夜已深了,曲潋抱着不知为何jīng神状态极好的女儿坐在chuáng前,看着躺在chuáng上,脸上渐渐染上不正常的cháo红之色的少年,那张无瑕的玉颜因为晕红而呈现一种惊人的瑰丽之色。
但她此时没有丝毫欣赏的心qíng。
果然引起发烧了。
曲潋腾出一只手,继续拿帕子给他擦汗。
这时,宫心掀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一股清苦的味道扑鼻而来,小阿尚一把将小脸拱入娘亲的怀里,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曲潋将阿尚jiāo给旁边的碧chūn抱着,自己亲自端了药碗过来,“暄和,喝药了。”
浓密的长睫毛颤了颤,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时,挣扎着起身。
“你别起了,就这样躺着,省得伤口又出血。”曲潋按压住他,拿了一个调羹来喂他。
这种药特别地苦涩,味道还很怪,特别是一口一口地喝,简直是个折磨。但是纪凛眉头未皱一下,她喂过来,他便乖乖地张口喝了。
曲潋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喂他,宫心和碧chūn站在一旁。
一时间,室内很安静。
喂完了药后,曲潋伺候他漱口,然后又绞了gān净的帕子给他擦脸,试着他额头的温度,微蹙的眉尖仿佛有无尽的清愁,让人看得心都疼了,想要为她拭去所有的愁绪。
“你别担心,我没事。”他哑声说道,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色泽。
曲潋不知道摆什么表qíng好,最后只能漠然地抱过女儿,将脸埋在阿尚的身子里,深吸了口气。
她不是笨蛋,先前因为措手不及,所以才会被吓住了。等冷静下来,再略一想当时的事qíng,处处皆是疑点,如何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自导自演?明白这一点,她气得心口疼,要不是他现在正受伤,她恨不得要bào打他。
有这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么?
纪凛见她不说话,一双眼睛清幽幽地看着她,困难地伸手拉了下她的衣服,说道:“你的脸还肿着,难看死了,让丫鬟给你上点药吧。”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此时还是那个恶劣的第二人格。
从他受伤开始,他的xing格便变得恶劣,先前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他跟主人格着伤心吧。
“要你管!”她哼了一声,“就不上!”
“听话!”他qiáng势地道。
曲潋抱着阿尚转了个身,掐掐女儿的包子脸,朝她挤眉弄眼,嘴里无声地道:“小坏蛋,还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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