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曲潋和曲沁都明白,素来定儿女亲,若是年纪相当,便都是先定下姐姐,妹妹反在其次。当时曲玮的话,便是点明镇国公,两个女儿不是同个妻子所出,外家自也不一样,若是他身死,女儿除了曲家外,还要仰仗外家多拂照一二,外家也是一门助力。就怕这门儿女亲结得不明不白,未来让人拿它来说事。
上辈子便发生过这样的事qíng,曲沁依然清楚地记得便有人拿这事qíng来想搅胡了妹妹和纪凛的亲事,只说若是按正常qíng况,当时应该是姐姐和纪凛定亲才对,怎么反而是妹妹居上。镇国公夫人甚至还一度拿这事qíng来说他们曲家行事不地道,人选都没有好好定下,污蔑曲家不敬镇国公府,差点便借着这由头想退了这门亲事。
曲沁牙银暗咬,心里愤恨上辈子镇国公做事不靠谱,由着妻子胡搅蛮缠,差点闹得两家退亲。不过此时听了叶长青的话,由衷地觉得父亲做事还是稳妥的,不稳妥的是镇国公,也不知道他一个堂堂大男人,如何将妻子纵成这般无理取闹的货色。
“镇国公当时没说话,却是镇国公世子说,他只要刚才那个妹妹,镇国公方才答应了给世子定下四姑娘。”
曲沁听罢,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和纪凛定下婚约的是妹妹而不是自己,上辈子她也曾怀疑过当时父亲定的是谁,纪凛在她心中就是妹夫,若是真像他们说的,应该和纪凛定亲的是自己,她心里实在是别扭。
叶长青抬眼窥了屏风后的人影,自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从先前听她娓娓道来,又从徐山那儿得知这位二姑娘的行事,便知道是个聪慧能gān的,若是男儿,将来成就怕是不比其父差。
他想起曲大人去世之前和他说过的话,曲大人说大女儿自幼聪敏能gān,外家又是平阳侯府,有骆老夫人疼爱,纵使他不在了,也不会有人敢欺她,将来有平阳侯府相护,定能寻一桩不错的良缘。
他担心的是小女儿。
小女儿柔柔弱弱的,和他也不亲近,看着就是个清冷的xing子,甚至对父亲有些畏缩恐惧,曾一度在梦里哭醒过来,醒后又懵懵木木的,着实让人心疼。他担心继妻xing子软弱,无法护持小女儿,小女儿又和继妻的容貌颇为相似,甚至略胜一筹,颜色太好的姑娘容易招罪,将来谁能护持她?所以方才会让镇国公表态,给小女儿和镇国公世子定亲。
这话他也不好说出来,就怕这位曲二姑娘以为父亲偏袒妹妹,若让她们姐妹不和便是大罪了。
过了会儿,屏风后方传来声音,“这次辛苦叶先生了,让您走这一趟。想必徐管事已和先生说明了小女子的意思了吧?先生何意?”
叶长青略略思索,方道:“二姑娘,曲大人对在下有知遇之恩,他去世之前却不愿意随便安排在下的去处。所以,在下须得考核一下曲少爷,若是曲少爷能通过考核,在下自然愿意留在曲少爷身边助他一二。”
“这是应该的,那就多谢先生了。”曲沁欣喜地道,“如今我们姐妹俩住在庄子里不方便,弟弟年纪又小,只能劳烦先生和徐管事先回京城,我会让徐管事给您安排住处。”
“就有劳二姑娘了。”
外面的曲潋慌忙避开,等叶长青离开后,方走进厅堂。
“姐姐。”
“阿潋?”曲沁有些惊讶地从屏风后走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曲潋瞅着她,“刚才我见你离开,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瞧瞧,没想到……”她低头踢了踢桌脚,嘟嚷道:“没想到会听到你和叶先生的话。”
曲沁叹了口气,摸摸妹妹的脸,失落地道:“我们爹是个有担当的人,若是他还在……”多好啊,那样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qíng了。
曲潋心里又泛起了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后悔的qíng绪再次将她淹没,让她忍不住又落泪。
曲沁也有些伤感,不过见妹妹哭成这样,以为她是想到父亲,拿了帕子给她擦脸,柔声道:“别哭了,爹当年给你定下亲事,也是为了你好,我有外祖母护着,没人能欺负我,湙弟是个男孩,能自己拼博前程,唯有你……只要你以后和纪公子好好的,相信爹九泉之下便安心了。”
曲潋没吭声。
过了一个时辰,骆樱让人抬了两箩筐的荷叶过来,她笑嘻嘻地对曲潋道:“一箩筐嫩荷叶晒gān了做荷叶茶,一箩筐老荷叶先晾好收着,等天气凉了,做荷叶jī和荷叶饭吃都使得。”
曲潋看了眼,朝她点头。
过了两天,曲潋的心qíng才好一些,然后她去翻了箱笼,将被丢在箱笼底下的一个檀木匣子捧了出来,打开匣子,拿起里面那块血玉,琢磨着打个什么颜色的络子配它好。
不过曲潋还没有选好打什么颜色的络子和血玉相配时,便被骆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打断了。
骆樱兴奋地拉着她道:“阿潋,听说大皇子在岐云山那边打猎,好多人都去了,宁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也在呢,约了哥哥他们,咱们也去瞧瞧。”
曲潋听到纪凛也在,心跳快了几拍,然后又有些迷惑:“瞧?”
“哎呀,就是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呗,咱们不上山,就在岐云山脚下逛逛就行了。”骆樱拉着她,“走,咱们去祖母那儿,同她老人家说一声。”
曲潋慌忙中随便抓桌上的东西,便被她拉出门去了。?
☆、第 59 章
? 曲沁正好从房里出来,瞧见两个小姑娘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忙叫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骆樱回头笑嘻嘻地道:“沁表姐,我们去祖母那儿。”
曲沁失笑,这才瞧清楚根本就是骆樱拽着文雅柔弱的妹妹往前跑,妹妹似乎还手忙脚乱地将手中抓着的东西往袖兜里塞,看着着实好笑。她走了过来,说道:“既是如此,我也和你们一起过去罢。”
骆樱一听,表qíng微滞,就怕曲沁到时候会斥她胡闹,然后不让她们出去。老实说,她觉得曲沁能让外祖母这般疼爱也不是没原因的,光是心xing气度还有手段就不是她们所能及得上的,她长这么大,也只在大姐姐骆柯那里承受过这种压力,若是她不允许自己和曲潋玩,恐怕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和曲潋混在一起了。
所以对曲沁,她还是颇为规矩,不会太在她面前放肆。
“那、那好吧。”
曲潋见骆樱苦巴着张脸,朝她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三人很快便到了骆老夫人所居的正院,老夫人此时正在安息室里笑看着丫鬟们抹牌逗乐,见三个姑娘过来,很是欢喜,笑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骆樱先是觑了曲沁一眼,方才道:“祖母,今儿天气看着不错,我们想去外面看看,我听佃户家的小丫头说,咱们家在岐云山的小农庄旁的那个桑葚园里的桑葚果都熟透了,想去摘些来孝敬祖母。祖母,您说好不好嘛?”
这种话老人家爱听,最喜欢孙女的孝心了,当下笑呵呵地道:“既是如此,你们便去吧,不过可不准乱跑,也不要往山里去,大皇子他们在山里狩猎,那些动物到处乱蹿,危险得紧。”
骆樱忙竖起手来保证自己最乖最听话了,又拽着曲潋笑呵呵地道:“我们只去摘桑葚,阿潋和沁表姐也一起去,沁表姐最是稳妥的人了,有她盯着,我们绝对不顽皮的。”
骆老夫人还是很相信曲沁的,望向曲沁。
曲沁心里有些啼笑皆非,此时如何不明白骆樱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来便抢先开口,让外祖母以为她也同意了这事qíng,所以这会儿才会答应让她们去岐云山下玩。不过想到先前得到的消息,曲沁倒也不反对。
“外祖母放心,我会看好两个妹妹的。”
骆老夫人笑着点头,便吩咐人去给她们准备车马,想起剩下几个孙女,又道:“阿樱不叫上你几个姐妹?”
骆樱根本不想和那些斗jī眼似的姐妹们一起出去好不好?所以当下便道:“天气热,槿姐姐她们可不耐烦出门,我怕热到了她们,所以就不叫了,到时候我们多摘一些桑葚,分给姐妹们尝尝。等哪天天气凉慡一些,再和姐妹们一起去那边玩。”
骆老夫人听罢,笑着点点头。
得了骆老夫人的同意,曲潋姐妹和骆樱便一起出门了。
乘坐马车到岐云山脚下的小农庄那儿,需要半个时辰左右时间。
到了地方,曲潋三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遮阳的帷帽戴上,一起下了马车。
放眼望去,便见到岐云山脚下专门种桑葚的园子,桑葚园子不远处便是通往岐云山上的道路,四处皆种着高矮不一的树木,将岐云山里的qíng况掩映住,教山下的人无法窥探上面的qíng况,不过却可以听到山里不时地有些异样的声响远远地传来。
这岐云山本就不是专门狩猎之地,不过是距离京城较近,时常有些王公子弟过来游玩打猎,让一些住在岐云山下的猎户专门放养了些动物在山里罢了,并没有什么猛shòu,也算不得危险。
骆樱使劲儿地探头,自然什么也没看到,顿时泄气地想要咬帕子。
曲潋本主就有所猜测,如今再见她那失望之极的模样,心里不禁好笑之极,拉着她道:“行了,既然是来摘桑葚的,就亲自去摘一些吧。如果摘得多了,还可以酿些桑葚酒。”
骆樱蔫蔫地应了。
自有管事嬷嬷去和打理桑葚园的佃农们jiāo涉,等她们进桑葚园时,丫鬟婆子们早就在桑葚园中清理出一处浓荫的落脚歇息之地,摆上带来的点心清水,让她们累了可以去歇息。
曲沁坐在歇息处,对两人道:“我就不去摘了,省得沾了小虫子过敏,你们两个小心一些,注意那些小虫子,别让它们沾到身上。”
曲潋的jī皮疙瘩都要出来了,骆樱却兴致勃勃地应了,拉着曲潋便蹿进桑林中。
艳阳高照,不过桑园位于山脚下,倒是有山风时不时地chuī过,地表的温度也比山下清凉一些,并不怎么热。曲沁端着茶盏喝了会儿茶,见眼前山色不错,桑葚园旁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水,便起身去逛逛。
曲潋和骆樱去摘了会儿桑葚,便有些无趣。
她看了看,便到一棵树下乘凉,将方才塞到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见是打络子的几根线,又看了看那块血玉,神色有些莫测,终于低头双手灵活地打了根络子。
就在她打好络子时,远远地听到了骆樱的声音,忙将那块血玉塞回袖子里,抬头便见骆樱拎着个小篮子过来。
“阿潋,快过来,翠屏她们摘了些地莓,咱们去溪水那边洗洗一起尝尝。”
曲潋见她兴致勃勃的,自然应了声好。
待两人在丫鬟的陪伴下一起去溪边,却见红蕊在那儿。
“红蕊,你在这里做什么?”曲潋问道:“姐姐呢?”
红蕊吓了一跳,神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姑娘说难得出来一趟,便便去附近逛逛。”
曲潋狐疑地看她,见红蕊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遭,并没有看出个什么大概,便拉着骆樱到溪水边的一块石板上去洗果子顺便玩水。她自知这个姐姐自来有主意,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qíng来,所以也不是很担心。
“哇,这水真的很凉慡。”骆樱开心地道,拿了帕子在水中清洗,然后撩起帷帽上的罗纱,用沾湿的帕子覆在脸上,高兴得直笑。
这溪水很gān净,溪水约莫半丈宽左右,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的水糙和水中的细沙石砾,曲潋就着溪水洗了下手,温温凉凉的水确实让人很舒服,若不是在外面,她都想脱了鞋袜下水去泡泡了。
骆樱却真的这么gān了,吓得翠屏差点要飙泪。
“阿潋,你也一起泡泡。”骆樱招呼曲潋。
曲潋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马嘶声,翠屏已经要哭了,“姑娘,有人来了,一定是山上打猎的公子他们回来了!您还是快点穿好鞋袜,若是教人看到您这样子,奴婢就活不成了……”
骆樱忙将鞋袜穿上,拉着曲潋便蹦过去。
她们回到桑葚园中,站在一片荆棘围成的半人高围墙前,望着通向岐云山的路,很快便见到了十几匹马从山道那边冲出来。
“哎呀,是四哥、七哥他们。”骆樱很快便认出了其中的两人。
曲潋眼神也很好,同样认出了这群人中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少年,他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望着远方,迎面的风chuī起他的头发和衣袍,属于少年的身形纤瘦却并不羸弱,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气势凌厉。
当那人看过来时,曲潋便扭头避开,走到高大的桑葚之后。
很快,她便听到骆承正的声音响起:“阿樱,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阿潋她们过来摘桑葚,四哥、七哥,你们这是要回庄子了么?”骆樱好奇地问道。
“不是,我们有些事qíng,大殿下还在山里,我们等会儿还要上山。”骆承风温和地说道。
骆樱顿时十分失望,“那好吧,你们去忙罢,我们稍会也要回庄子里去。”
马蹄声再次响起,很快便消失了。
“阿潋,你在哪里?”
听到骆樱的声音,曲潋才从桑葚后探出头来,朝她道:“我在这里呢。”边说边往外头看去,见到那些骑士绝尘而去,方松了口气。
骆樱走过来抱怨道:“你怎么躲起来了?刚才我还见到镇国公世子呢,难道你不想见见他?”
曲潋低头故作忙碌地摘桑葚,没答理她的话。
骆樱以为她在害羞,嗤笑了下倒也没再说什么,刚才的人很多,骆承正他们过来和她说话也因为他们是兄妹,其他人隔得很远,并未过来。所以就算曲潋也在,怕纪凛也不好过来,心里不免为曲潋可惜,好不容易能见一面,却因为地点不对,两人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