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放在笊篱上面,一个个煎的金huáng喷香的厚实ròu饼子,童氏眼里总算带了点点笑意。家里那么多人,她不多做点,等到船上,再想做饭就没那么方便了。毕竟能带的柴火数量有限,炭火各家又不多,而且大多都要用来取暖,他们也不可能随便靠岸补充,恐怕只能做些简单的菜饭。
看到推门进来的简明宇,童氏脸上笑容更甚:“明宇,阿奶手艺没你好,剩下的你来做,阿奶给你打下手。”
简明宇欣然应下,甫一洗gān净手,就套上围裙开始在灶头上不停忙活。为了便于携带,汤汤水水的食物尽可能不做,即便是红烧ròu煎鱼,那芡汁也沟得浓浓的,放外面不长时间,就能冻成一团。都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人再讲究那么多,但凡同一种菜式,等冻结实后,都叠放在一起,压得密密实实,包上油纸码放进木箱中。
钟庆然暗中动了手脚,转化一些福运做成薄如蝉翼的铜箱子,充当木箱子的内衬。这样,不光食物保质期大为延长,还能防水,也算是一举两得。
面食除了饼子之外,还有不少包子馒头和蒸饺炒面,米饭则是饭团子居多,还做了大量品种各异的粉丝。一天忙活下来,童氏觉得胳膊酸胀不已,都不像是自己的。
钟庆然见状,拿了瓶药油给钟老爷子,让他为童氏擦上,再好好揉一揉,尽快让药油起效。
不是钟庆然不乐意去灶房帮忙,实在是他自己的事qíng也多得很。他得配备大量晕船药和常用药,谁知道以后到底是个什么qíng形,不做好万全准备,这是对自己和家人,以及跟他们一起走的一众人不负责,他可不想在这上面造成无谓的人员损失,人心惶惶下,接下来的路还怎么走?
两老晚上还想继续gān活,被钟庆然劝了回去,他们年纪大了,长时间劳累对身体不好,万一累出病就麻烦了。他们这次出行,途中可是有很长一段山路要走,病了只能让人背着走,这负担就大了。
翌日一早,童氏就醒来,她动了动胳膊,感觉还可以,只比往日稍有些滞涩,饶是知道庆然在制药方面有天分,也免不了对他配药的水平大为赞赏。童氏一脸与有荣焉,心中很是得瑟,还是自家孙子有能力,学什么都比旁人好。
这几天,就连钟庆然也不睡到自然醒了,早早就起chuáng,匆匆扒完饭,正打算起身钻进药房中,被钟老爷子拦下:“庆然,家里两头猪怎么办?”
钟家去年养了三头猪,一头在过年时宰了,余下两头,一头半大,一头要说宰也能宰了,只是还能再长长个,就留到了现在。杀猪不比别的事,一动刀子,那猪铁定叫唤得四邻皆知。猪可是大物件,不养肥了,谁舍得宰?再说,杀猪得请杀猪匠,还得办个杀猪晏,这事qíng忒麻烦,钟家现在不想引人注意,只得让钟庆然想想办法。
“爷爷奶奶,这事我有办法。这样吧,明天一早我们就把爹和叔叔们叫过来,之后他们也别回去了,晚上把事qíng和他们一说,再让爹娘和几个叔叔婶婶回去收拾细软。如此一来,既能让爷奶省点力,也不至于因此而走漏风声。”钟庆然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钟老爷子细细一想,并没觉得哪里不妥,便同意了。
“爷爷,这万一要是哪个婶婶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这要怎么办?总不能qiáng行拽走吧?”简明宇平时不怎么发言,猛然提出的意见,倒是唬了在场众人一跳。
“明宇,不会吧?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她们不一起走,难道还想留下被人欺负?再说,婶子们儿女都有好几个了,她们舍得?”钟庆然眉毛都纠结在一起,这点他还真没想过。
“我昨天趁空去问过庆书,婶子们拿了休书后,可以带着嫁妆返家,从此后,就与钟家再无瓜葛,前路未卜之下,谁知道她们会怎么选择?毕竟,若她们跟我们一起走了,还可能连累到她们娘家,她们多为自己考虑一番,这一点也不稀奇。”简明宇听过不少这样的事,夫家出事,时间允许的话,部分出嫁男女就会舍弃丈夫儿女,拿了休书就走,夫家主动提出的,则待遇好一些,能拿到和离书。
同样的,若是娘家出事,那出嫁男女多半地位会直线下降,为了不受他们连累,夫家gān脆就给他们一纸休书,斩断多年qíng分,这样的事也并不少见。
其实,这等事,钟老爷子夫妇经历的最多,按理,他们应该最先考虑到。他们没想起这茬事,不过是灯下黑,想着五个儿媳妇都不是新妇,除开不在身边的老五不谈,就算孩子最少的老四家,那也有两个早就能跑会跳的儿女,更何况,老四媳妇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样的qíng况下,她能舍得?
人总是会往好的方面想,两老以为媳妇和儿子相伴这么多年,看他们相处都很和睦,基本没红过脸,就想当然地以为,她们定会跟着自家丈夫的脚步走。可事实却未必,夫妻就如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没准这事也会在他们媳妇中上演。
不,说不定连儿孙都未必和他们一条心。想到这,钟老爷子有些颓然,人心真是难测,以往或许看着只是家里闹点小矛盾,遭难时,才是最容易看清各人真面目的时候。或许能同甘共苦,可在xing命面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有多少人愿意冒这个险?
不仅钟老爷子脸色难看,童氏同样不比他好多少。这种攸关xing命之事,他们真不能qiáng求,这事是钟正礼连累了儿媳妇们,两老就连说这话的立场都没有,若qiáng行留人,只会为他们留下隐患,这事做不得。
皇权至上的年代,谁也不愿意触犯天颜,跑,又能跑得到哪去?还不如拿着休书,从此和钟家两不相gān,安安生生过日子,岂不比一天到晚担惊受怕来得好?再说,钟老爷子夫妇不是狠毒之人,钟正仁四兄弟也没这么狠心肠,钟家可不缺钱,大家都是好聚好散,没准她们还能从钟家,分得一笔丰厚的钱物,这么划算的事,钟老爷子还真不敢保证,会没有一个儿媳妇不动心。
钟老爷子身边有四个儿媳妇,四取一的比例真心不高,弄不好走两三个都有可能。这事,他也不知道该怪谁才好,事qíng是老四惹出来的,可并非他自愿,他也是被人设计陷害。老四负担已经够重了,钟老爷子连句重话都说不得。
庆然,他就更不会去责怪,钟家这近两年的好日子,可都是他带来的,老四惹上麻烦,也不是庆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而引来仇家报复,这纯粹就是幕后者心思歹毒,拿钟家下手,以斩去三皇子的一条臂膀,这算盘真是打得叮当响。可偏偏,他们还成功了,钟家不得不离开故土,远赴他乡,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归故里。
“顺其自然吧,qiáng留不顶用。”钟老爷子挥了挥手,让钟庆然和简明宇下去,他要静一静。
听到身后房门被轻轻合上,钟庆然回头对简明宇说道:“明宇,你多准备一些武器材料,现在时间上来不及,等出发后,再慢慢做也不迟。”
“好。”简明宇停住脚步,换了个方向,从杂物房里拿上工具就进了山。铁器在大周朝很难得到,木器却很容易。众多木制武器中,威慑力最大的便是弓箭,恰好他会做,进山多砍一些,没准以后真能用到。
钟庆然找到点白和雷鸣,让它们在河湾村附近高空盘旋以做警戒。现在这两个小家伙个头可不小,翼展已超过一米,疾速俯冲而下,还真能吓哭孩子,就连大人碰上也会心惊不已,这就是家养和野生野长的区别。
天生天养的老鹰,会畏惧人类,轻易不会对他们发起攻击,而家养的,譬如点白和鸣雷,只要钟庆然和简明宇下了指令,让它们攻击任何活物,它们都会义无反顾去做。当然,这两只鹰非常聪明,它们不会和猎物硬钢,打不过,就在猎物上空逡巡,伺机而动。两只鹰相互配合之下,就连落单的láng,它们都捕到过。这也是钟庆然和简明宇两人训练的成果。
听明白钟庆然指示后,点白和鸣雷朝相反的方向先后升空。它们飞得很高,两双锐利的眼睛向下扫视,尤其注意速度快的物事。
为了降低两只鹰的遇险几率,钟庆然和简明宇想起来时,就会拿着猎弓对着天空she箭,让点白和鸣雷感受弓箭对它们的威胁xing。两只鹰本就聪明,在简明宇打猎时,就曾见识过弓箭的杀伤力,对箭枝极为敏感,一发现它们的踪影,就会往斜刺里躲避,再拔高身体,飞出箭枝的she程。
点白和鸣雷在高空巡视自己的领地,两只鹰偶尔会jiāo错而过,“唳”鸣一声算是打招呼,之后各自前行,继续去执行简明宇下达的任务。
等钟老爷子和童氏收拾好心qíng步出上房,钟庆然也推门而出。
“阿奶,明宇有事去山里了,您一个人做吃食可悠着点,别太拼了。”钟庆然不放心地叮嘱,“面食等明宇回来再做吧,揉面太过费劲。”
“知道了,阿奶会注意,你忙去吧。”童氏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一阵子家里事qíng,接二连三地发生,她和老头子整日里心qíng都不畅快,也就对着孩子们时,才有一点笑颜。
钟庆然自是不会跟两老客气,同他们告退后,立即一头扎进药房。蓟州在平阳县北边,气温比河湾村低,他得配些冻伤药,以备不时之需。没有马车可坐,只靠两条腿走路,这路途不可谓不艰辛。
为了降低bào露的风险,他们也只能这么做,寄期望于帝王对他们宽宥以待,呵呵,这太过虚无缥缈,还是算了。反正,若今上不动钟家,那他们顶多遭一番罪,若决定对钟家出手,那他们这么做,可是能躲过一劫。怎么做划算,明眼人一瞧便知。
钟老爷子则是在赶制扁担箩筐,平阳县城,他们是不打算去了,在村里买了少许之后,剩余那些,就得自家人亲自动手办置。还好,并不是钟老爷子一个人在忙活,他的四个儿子,这两天也是整日都在做这些。儿媳妇们则是在fèng制麻布袋子,粮食是活命的根本,即便要抛弃大部分,也是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钟庆然本来是反对的,这样负担过重,怎么赶路?可看着两老那黏在粮食上,恨不得将其融化的灼热眼神,钟庆然只得妥协,大不了每人多背点就是。再说,除了走山路外,其他时候马车牛车还是能用的,到时候放车上,大家也能喘口气,实在不行,途中再扔掉便是,总比想要而他们拿不出要好。钟庆然为两老的行为下了如此注解。
钟正智家。
“当家的,爹娘让咱做这些何意?”刘氏坐在炕上,将手上fèng了一半的麻布袋子放一边,右手握拳,轻轻敲着后背,六个多月的身孕,已经影响到她的日常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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