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茗点头应下,等钟庆然一出舱室,他再也压不住脸色。他算了一下,若按照既定的航道走,这个时候定然还陷在风bào中,就刚才的风力,已经使船体出现了好几处裂fèng,若再大一些,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收拾好心qíng,周茗将心神全都放在船务上。
“大力,等风再小一点,就派人去查看船体损坏状况,能修补的立即修补。”
“是。”张大力接下命令,就等着风势再弱一些,便即刻去执行。
钟庆然重重叩了两下舱门:“明宇,是我,开门。”
简明宇反应很迅速,不过片刻工夫,舱门便应声而开。
“明宇,快拿gān衣服给庆然,看把人给冻得。”童氏一脸心疼。
童氏还真没说错,尽管有油布衫遮雨,钟庆然身上的衣衫还是有不少地方湿了。要不是他穿的是皮质衣衫,恐怕打湿的地方会更多。
现在没有热水,钟庆然只能将就着,将身体擦gān净之后,便套上被焐热了的衣衫,才换上没多久,他便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
半个时辰后,风雨渐消,不是bào风雨已经过去,而是他们彻底走出了风bào范围。看着一边风雨肆nüè,另一边却风平làng静,阳光普照,钟庆然心里生出几分雀跃,这种qíng况可不多见,他得好好欣赏,最好能画下来。
钟庆然还真就这么做了,不是他不务正业,实在是,船务由周茗照管,钟家一行人的事qíng,由钟老爷子负责,至于伤员,不是还有个郎中在吗?他在看过他爹和三个叔叔他们后,便铺开画纸,把这一景象给记录下来。
一离开风bào区,护卫船长李琛便下令护卫船向楼船靠拢,水手迅速架好踏板,李琛脸色焦急地走向楼船。
“你的船出问题了?”周茗虽在询问,却没半点问询的意思。
“嗯,船漏水很严重,我一直让人在往外舀水,可没用啊,除非我派上所有人,这怎么可能?现在舱底积水已经半人深了,还有部分货舱和一层舱室也积了水,你有没有办法解决?”
“你稍等。”周茗一听便明白,这样的症状,估计也是和他所在楼船一样,粘合剂失效了,要不,两艘船不会出现如此相似的状况。只是这是为何呢?他能确定,这两艘船根本没任何关系,造船年份都不同,不可能使用同一批粘合剂。
想的头都痛了,依然没闹明白,周茗不再折磨自己:“你等等,我去请钟少爷,或许他能解决你的难题。”
“……”李琛一脸茫然。他自然知道钟庆然是谁,可这事和他能扯上什么关系?
钟庆然就坐在窗边,周茗一眼就瞧到。
“钟少爷,护卫船也出了和我们船一样的状况,水下船体渗水极为严重,不知您是否还有办法解决?”周茗心里有些忐忑,就怕钟庆然说出否定的答案。造一艘战船不容易,若就这么由着它沉没,这损失可不小啊。
钟庆然搁下笔,不解地问道:“你们缺钱吗?怎么一艘两艘都出这样的问题?”
周茗很是尴尬,他是退伍水军,自是清楚他原先所属的舰队并不缺经费,可要他怎么解释?他自己都想不通啊!
“好了,我过去看看便是。”钟庆然被打断作画的雅兴,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半点不渝的神色,孰轻孰重,他心里明白得很。
李琛带着满腹疑问,领着钟庆然和周茗步下底舱。
“你们都出去。”钟庆然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周茗拉过有话要说的李琛,独留钟庆然一人。
“你把我拉出来gān什么?什么东西都没要,他要怎么修补?”李琛对钟庆然的能力表示怀疑。
“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船了?想的话,就什么都别说,你自己找个借口,将可能对钟少爷有所猜测之人的嘴都堵住。”周茗一脸郑重地说道。
李琛刚想对周茗说话,便见到钟庆然的身影,迟疑着开口问道:“钟少爷,事qíng办妥了?”
“嗯,快点把水排gān净,然后重新刷上粘合剂。”钟庆然不可能让李琛带走铜片,他不知道离他太远,他还能不能将其收回,他可不敢冒这个险。同样是被人怀疑,让人凭空猜疑总比有实物摆在面前要好。
“哦,我这就吩咐下去。”李琛被震住,竟然真照着钟庆然的话做,让站在一旁的周茗看了半天稀奇。
回到楼船上,钟庆然沉凝半晌,说道:“周船长,开船去风bào区打桶海水,没准是那里的海水有问题。”
周茗立即照做,很快,就有人打上来一桶水,送到钟庆然面前。
“风bào区外也打上一些,除了风bào区附近取一桶外,其他取水地点你们自己定。”嘱咐完,钟庆然让人将这桶取自风bào区的海水分成两桶,以降低水桶本身出问题的几率,取自风bào区外的海水也用同样的方式处理。
做完这些,钟庆然便回了自己的舱室。简明宇不在,此刻,他正帮着钟老爷子统计风bào后的损失。
等钟庆然落下最后一笔,周茗再一次到来。
“钟少爷,那海水确实有问题。”周茗对钟庆然佩服得就差五体投地,“离风bào区超过大约二里,海水才变得正常。”
“你们之前没碰上过这样的qíng况?”钟庆然怀疑是bào风搅动了海水,将沉于海底的某种可以让粘合剂失效的元素或化合物给带了上来,且这东西不能长时间存在,可能会和某种元素或化合物结合,如此,远离风bào的海水才表现正常。当然,这只是钟庆然的猜测,可除了这种解释外,他想不出能圆满解释这一问题的答案。
“没有。”周茗苦思冥想半天,也没从脑海中翻出这样的记忆。
“哦,那没事了,你让船只尽量远离风bào区。”
周茗告退去忙自己的事,钟庆然现在没事可做,他打算去看看钟老爷子他们忙活得怎么样。
“爷爷,qíng况还好吗?”
“庆然,其他还好,就是打碎了不少陶器,晕船和磕着碰着的人也多,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损失最严重的是牛羊等牲畜。”说到这里,钟老爷子一脸ròu痛,“有摔断腿的,还有被砸死的。”
钟庆然神色也凝重起来,想要在瀚海州过舒服日子,没家禽家畜怎么成?他拿过钟老爷子手上的册子仔细看起来。
看完之后,钟庆然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爷爷,我去为它们治伤,没准还有救。”
“行,去吧,别想太多,治不好也没更大的损失,治好那可都是你的功劳。”钟老爷子眼里燃起希望,他巴不得庆然将受伤的牲畜全都治愈,可他却舍不得给庆然增加心里负担,只能压下自己的qíng绪。
牲口所在货舱味道极不好闻,钟庆然一进去,就差点被那股异味吓退回去。适应了好一会,他才习惯。
钟庆然让人将受伤的牲口都挪到舱室最外面,然后一只只检查处理。
弄完之后,天早就黒透。
回到自己舱房外,钟庆然没有直接进门,倒先脱起外衣和鞋子来。
简明宇听到动静,便起身开门,哪想打开舱门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不由嘴角微微上翘。跟钟庆然住久了,他自是明白钟庆然平时还好,若身上沾了异味,不洗澡那是浑身难受。
第88章
“我烧了点热水,不多,你将就着用。”简明宇三两下便将钟庆然脱下的脏衣服收到一边,随手关上舱门。
趁钟庆然擦身的工夫,简明宇拿出早就冷掉的饭菜,放在炉子上加热。还好,他们不是一下子就遭遇qiáng风,趁着不多的时间,收好了一部分物品,其中,带火的东西都被优先处理。外面风雨肆nüè,要是船舱里再闹起火灾,这qíng形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船可是木头做的,在这种天气下,一旦内部着火,想要救火都难,只能等雨水将其浇灭。可若这样,船上还能有多少地方能够住人?他们可是在海上,不是在地面上,船毁了,他们基本也完了。
换上gān净衣衫后,钟庆然心里舒坦多了。为了不让自己落到亲自施农家肥的地步,他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把日子给过好。
肚子填饱后,钟庆然便有些犯困。今天他忙了一天,即便相信福运珠的能力,心总归不能全落到实地,说句身心俱疲也不为过。
“困了就去睡觉。”简明宇边说边将碗盘收到一旁,就着所剩无几的热水,快速清洗gān净。
“嗯,消下食我就去。”
钟庆然也没打算硬扛着,稍歇一会便爬上chuáng:“明宇,你也别睡太晚,快到戌正了。”
“好。”简明宇加快速度gān完手头的活,就着微弱的火光,环视一圈,见都收拾妥当,也熄灯上chuáng。
chuáng很窄,更重要的是,船上没有炕,无人守夜的qíng况下,谁敢点火盆睡觉?两人跟船上其他人一样,紧紧依偎在一起靠身体温暖彼此。
海上的夜色很美,可惜没多少人欣赏。
钟庆然这一觉睡得很熟,可谓是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和他一样的人还有不少,这种qíng况可不多见,显然,昨天那场bào风雨把大家给累坏了。
大周朝人有早起的习惯,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当然,早起的理由自是各不相同。百姓多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官宦富商不是忙活自己的事业,就是碍于规矩,没事也睡不得懒觉,上面有长辈看着呢。
两艘船已经修补完毕,清晨就开始朝原定目标进发。
钟庆然起chuáng时,船早就不在昨晚停留的海域。
瞭望员李璟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方海面,猛然间,一个黑影闯入他的视野,待再近一点时,他才看清,那是一块木板。海上出现木板,这意味着什么,李璟自是清楚,十有八九有船只在附近失事,他连忙给下面的传信员江从说了他的发现。
江从不敢耽搁,立即向周茗禀报此事。
周茗岂是那等贪生怕死,视人命如无物之人?昨天他是迫不得已,他可不像钟庆然那样有保下一船人的能耐,他只能为大多数人考虑,牺牲个别人员,实属无奈。他要真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派到钟庆然船上?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把钟庆然给卖了,三皇子岂不得呕死?
随着周茗一声令下,楼船稍稍偏离了既定的航向,速度也降了下来。其实,周茗并不抱多大希望。船只残骸出现在这里,明显是遭遇了昨天的风bào,距离事发,估计已有七八个时辰,如今虽是三月底,可由于一直北上,气温并不见升高,这样的温度下,没几个人能坚持到现在,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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