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钟家因为做红鳌虾生意的事qíng,已经在河湾村闹出不少风雨,可不想再出现更多闲言碎语,便对外隐瞒部分简明宇的工钱,免得他们听了收入后一个个都厚着脸皮贴上来。
走在回村的土泥路上,钟庆然趁周围没人,偷偷将工钱塞给简明宇。简明宇倒好,直接放下担子,一个一个数,确认无误,才小心翼翼收起来。
钟庆然有些愕然,又觉得这样理所当然,不过还是一个没忍住,侧头多瞧了两眼,正好撞上简明宇的视线,那双写满‘你又闹哪样’的眼睛澄澈明亮,倒把钟庆然看的不知作何回答,只好随意扯了个话题揭过这一茬。
一到钟家大门口,简明宇便停住脚步:“我就不进去了,明天下午我再过来。”
“行,明天见。”
简明宇一走,不等钟庆然挑起担子,在门口张望的童氏就几步蹿到跟前,围着他上下打量,确定哪都没少之后,这才一手提起一个筐子往院内走去,几个幼弟妹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瞅着他看,好似他gān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钟庆然见了,算算口袋中的铜板,跟童氏说了一声,便忍痛带着小家伙们,去街上小店买相对廉价的饴糖。
幸亏夏天天色黑的晚,现在也就酉时三刻左右,钟庆然带着一帮弟妹抵达时,那个铺子还开着。买了几文钱饴糖,每人分一块,就能将孩子们哄的眉开眼笑。这不,弟妹们一脸满足地咬着黏牙又没多少甜味的饴糖,那开心的小模样,让边上看着的钟庆然都染上笑意。
晚饭后,钟家二进院落,钟正义房间。
“正义,你就没什么想法?我可是看了,庆然今天卖了起码三十斤红鳌虾,钱的大头jiāo给爹娘,说是这么说,以爹娘对他的偏疼程度,谁知道私下里贴补他多少?你看我们庆安今年比庆然还大一岁,过两年也该说媳妇,要不你去爹娘那里说一声,分他一些红鳌虾,让他自己找村子卖去?”
钟正义瞥了她一眼,语气很是不赞同:“庆安白天还要gān活,隔几天去一趟临近的村子已是极限,他这个年纪可不能下死力,你想累死他啊。再说,他有庆然那个闲工夫,能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最重要的一点是,庆然那买卖都是他一力承担,没让家里cao半分心,这点庆安加上你我都办不到。”
洪氏一下子泄了气,可不是吗,其他都好办,她唯独少算了一样,他们二房没一个会烹制红鳌虾的手艺,不是做菜水平不足以胜任,而是不知道秘方。上回三弟妹用寻常调料炒出来的红鳌虾,即使用特殊方式回锅都不被人接受,她不信换她上就能行。
即使明知如此,洪氏还是不甘心地嘀咕了几句,知道秘方的怎么就不是他们这一房呢?
“别想了,赶紧睡,这几天可是把我给累坏了,还有好几亩涝田要开挖,我没工夫陪你叨咕这些。爹娘虽然偏心,到底没太过。也不想想这几年家里每况愈下,你那小金库可是越来越厚。”
“又不是我一人这样,家里不都如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头不也藏了私房?”洪氏辩驳,一脸你知我知的模样。
“所以才叫你少些小心思,别老把目光放在这些小地方上。这几个月瞧着,我那三侄子说不定还真有些本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指不定就在他身上灵验。”
一阵窸窸窣窣后,灯光一暗,房内再无动静。
当晚,果然跟之前想的那样,钟庆然脚底起了一溜水泡,忍痛挑破,又撒了点药,这才安然入眠。好在不算严重,第二日休息一个白天后,走路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走远路显然不大合适,最终还是动用了家里的牛车,简明宇坐在车辕上赶车,钟庆然则霸占着偌大的板车厢,只有一些杂物作陪。
几天后,钟庆然一大早就被吵闹声惊醒,模模糊糊听见一个妇人在那闹腾地起劲,还混杂着不少起哄的声音。
钟庆然瞌睡一下子不见踪影,整个人变得清明,快速打理好自己,便推门而出。
一瞧院中央那妇人,钟庆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那个和他家抢生意的林婶子吗?今天就轮到她家,看来她家家境也不怎么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初她可是半点没把钟家放在眼里,大家都是同一族人,竟然连跟他家知会一声都不曾,就这么明目张胆将摊子摆在他家边上,欺负他家没人不是?现在居然还有脸进钟家,钟庆然自认甘拜下风。
洪山媳妇声泪俱下,只差在地上撒泼打滚:“大伙说说,是不是他家没理?昨天家里丫头小子忙活许久才抓到这些红鳌虾,今天居然告诉我说不收,这是欺负我家穷还是怎么着?怎么没人出声,想看我笑话不是?今天能不收我的,明天就可能轮到你们。”
原本吵吵嚷嚷,时不时有人对洪山媳妇指指点点,听到最后一句,众人才猛然收起瞧热闹的心态,她说的还真没错,顿时心有戚戚焉,便有人开始附和,当然也有与钟家jiāo好之人驳斥。
“是啊,这不都是按照族里的指示做吗,洪山媳妇又没错,怎么就不收了呢?”
“你傻啊,洪山媳妇那是自己做的孽,这几天她卖小螺也赚了不少钱,和童婶子家对着gān,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这要连她家的东西都收,还不被人给看扁了?”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自顾自说得好不热闹,倒把洪山媳妇给撂在一边,把她郁闷得快吐血。
这还没完,童氏和明氏又岂是好相与的?刚才童氏只在一边掠阵,让明氏一个人上,毕竟她比洪山媳妇长了一辈,跟小辈吵架,虽说不会怎么样,显得掉份不是?
现在架都吵得差不多,童氏出面正是时候。
“洪山媳妇,别的我也不说什么,前些天你就跟我家几个媳妇闹过一回,当初见你收摊也就没管,谁想你有能耐,满村叫卖,听说生意不错。这我们家忍了,我还想着今天你不会踏进我家大门,谁成想你竟然自个送上门来,还口口声声觉得自己在理。你认为我家会收你的东西?你这也太瞧不起我们家,你不是有能耐吗?自个做了卖去,我家不欢迎你。”
“街坊邻居也不用担心,我钟家说话算话,只要不是背后捣鬼的小人,我家自是敞开大门欢迎。”
童氏这话一落,院子里有瞬间失声,稍后才开始回归喧哗。
钟家应对方法跟族里bī迫钟家的方式别无二致,钟家也是抓住这点做文章。为了更多人的利益,族里压根不会为几个得罪钟家之人而维护他们,其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会明目张胆站出来说话,没瞧见刚才还起劲附和的那几人,早就溜走了吗?
洪山媳妇弄了这么大阵仗,结果雷声大雨点小,收效甚微,最终带着几个妯娌灰溜溜地离开。
看热闹的人群很快散去,明氏一脸得意的回到自己房间。
钟欣敲了敲房门,明氏应声之后才推门而入。
“娘,你看,每次吵架都是你上,二婶她们多聪明,温言软语说上几句,外人只会说你怎么厉害,可传出她们半点不好?”
明氏不服气:“你娘我就这脾气,你一个做女儿的,难道还嫌弃我不成?”
“娘,你想哪去了。女儿不过是想你以后别这么冲动,每次都冲在前面给别人当靶子。你看家里三婶最不受奶待见,她在村里名声可好着。我以前常在外面走动时,不时就能听到有人为三婶抱不平。倒是四婶,奶虽不满她老顾着她那穷娘家,对她还是不错的,谁想就这么一个不如奶意的错处,外面那些长舌妇可都知道。奶不会往外说这些,也不许家里人随意乱传家中是非,到底谁说出去的,你心中就没点想法?”
明氏心直口快,平时说话不大经脑子,不代表她人蠢。钟家不是高门大户,好歹有个两进祖宅,家中有个动静,轻易不会被邻居听到,这传闲话的只能是自家人。大女儿的话,其他的明氏认可,唯独最后一点不敢苟同:“听你的意思是你那几个婶婶故意的?你怎么确定,没准是家中小孩和你叔他们无意中说出去的。”
“娘,这个你别管,我也是从各种消息中推出来的,具体是谁不清楚,出自婶子的口却没错。”
见钟欣一脸笃定,明氏没再纠缠于此:“你找娘就为说这事?”
“娘,我明年就十六了,今年都过了半,家里就没动静?”说完,钟欣一脸羞涩地低下头。
明氏一脸恍然:“这哪有你个姑娘家的事,你这个年纪确实不小,搁以前娘还有点担心,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你放心,娘定给你挑门好亲事。”
钟欣支支吾吾,yù言又止。
明氏神色一下变了,压低声音诱哄道:“阿欣,告诉娘,你心里是不是有了人?”
“娘,你想什么呢?女儿哪是这般不知羞耻之人。我是听小姐妹说,横山村正有个秀才在央人说媒,听说今年也就十八岁,品貌都不错,要不是家境比咱家之前还差,家里兄嫂闹腾,他爹娘这才想着给他娶一房媳妇,家里也能多一个劳力。要不以他的资质,明年就是科举年,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娶亲?”
“欣儿,你别糊弄娘。我们钟家虽然媳妇也要下田,丫头们可几乎不用,你能吃得了这个苦?再说,他们话说的是好听,还不是指望媳妇用嫁妆贴补自家男人?瞧着吧,这样家境,又是临时起意娶亲,聘礼肯定给的少,一场亲事下来,算上媳妇的嫁妆,肯定还有进益。”童氏不是榆木疙瘩,对自己两个头生孩子可是很上心,脑子转得比以往都快,须臾便明白其中蹊跷。
“娘,可是我们小五房至今最多也就出过秀才,当官的是一个都没,女儿不想自己的孩子也一辈子跟土疙瘩打jiāo道。小叔明年下场,他都二十多了,前头考过两回,回回没中,明年要是还如此怎办?”钟欣语气一贯的温和,却能让人听出她话中的坚定,似乎是铁了心思想搏一把。
“欣儿,你可有想过,要是那秀才真如你说的这般有才,那中了举人,甚或进士,必定会走仕途,到时候你忍受得了他身边一堆姨娘通房?”明氏满腹忧愁,似乎眉头都打了结。
“要是那个秀才真像小姐妹说的那样,我愿意承受。”
“行了,你先回去,让娘好好想想。”明氏打发走大女儿,脸色很是纠结地想到:唉,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这事现在还只是个苗头,欣儿不过是看中那个秀才的文才,对人倒是没多少想法,时间一长,可保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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