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拳头提了起来,就见到丝丝缕缕的细沙从指fèng间溜走了。越想抓住,却越抓不到。
站在远处的楚轩,看着楚辞手中那一缕一缕消失的沙线,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心口有些发凉。
楚轩拍了拍胸膛,勉qiáng将那点不安给拍散了。知道楚辞并不想多看见他,他就远远的躲在一边,只静静的看着,并不打扰。
楚辞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一摇一摆靠近了海边的小树林。
“属下来迟了,请主子责罚。”影一单膝跪地,抱拳认错。他的身形被糙丛和树木掩盖了,楚轩隔得远了,也没有发现。
楚辞轻轻的摇了摇头,垂下手,影一就高举了他的一只手。
“不关你们的事。”楚辞写道,“可别都去举剑自刎了吧?”
影一木木的脸上又一瞬间的色变。
楚辞又写,“寡人可不希望等寡人回去的时候,连个可以用的手下都没有了。”
影一常年木讷的脸上都忍不住有些抽搐了。
影一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和楚辞争辩什么,不过想到楚辞现在明明什么话也说不了,只好又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楚辞见到自家暗卫被自己写得脸都青了的模样,觉得开心极了。
楚辞又问了一些江南和京城那边的qíng况,影一一一作答。
他并没有问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就算不说出来,楚辞也能够猜测到,那其中肯定很不容易。
很快,楚辞就松了一口气,还好,慕睿那小子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否则这太上皇挂了,皇帝也挂了,这消息有够劲爆的。
“你们没有抓到凶手?”楚辞又写。他可是把那炸坏他们的船,害得他漂流了那么久,九死一生,还是差点见了阎王的罪魁祸首记得门儿清呢。
不狠狠的还回去,楚辞觉得,他的罪可就白受了。
影一继续木着脸,谨慎的摇了摇头,他们之前只把力气花在了寻找楚辞身上。现在楚辞寻到了,影一的神色渐渐紧绷起来,有些跃跃yù试。既然楚辞已经找着了,还连带着那个把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的小皇帝也在这里,他们就可以全力追查凶手了。
楚辞自然是明白自己手下的心思的,不过,过犹不及。
“先好好休息。”楚辞的手指在影一掌心滑动着,带起一片一片的麻痒之意。
“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
影一身子一顿,脊背稍微有些弯曲,“都是属下们应该的。”
楚辞拍拍影一的肩膀,影一沉默着,恍若一座雕塑。
在外边久等不见楚辞出去的楚轩也有些慌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楚辞飞奔了过去。
“辞辞!”楚轩一头扎进小树林子,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辞辞,你跑到哪里去了?”楚轩心中有些发慌,辞辞明明已经不能说话了,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连救命也喊不了。
可惜楚轩转了大半个小树林,还是没有看见楚辞的身影,心中越发的着急。
“辞辞!”他的声音在小树林回响,显得又凄厉又可怜。
“啪。”一只手臂按在了楚轩肩膀上。
楚辞神色有些不满,这小子,至于要喊得那么惨烈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怎么了呢。
“辞辞!”楚轩转头看见楚辞,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楚辞的腰。
楚辞浑身都僵硬了,楚轩抱得很紧,几乎让楚辞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我以为你出事了。”楚轩闷闷道,声音还带着点哭腔,“你跑到哪里去了?你不要吓我了,也不要丢下我。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楚辞放在楚轩肩膀上,试图将他推开的手臂就犹豫了一下。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抱过这个孩子了。
抱着他的这个孩子并没有十分健康,明明在记忆中,这孩子在这个时候正是活泼开朗圆润可爱的。
不过,楚辞也只是稍微叹了一口气儿,
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无所谓心不心软的问题。
楚辞拍拍楚轩的肩膀,示意他松开他。
楚轩就抽抽噎噎的松开手,还偷偷摸摸的去看楚辞的脸色。
可惜,楚轩还是没能从楚辞面儿上瞧出什么来。
楚辞指了指小树林外,就带着楚轩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辞辞,你怎么了?””楚轩很敏锐的发现楚辞的心qíng好像不一样了。
楚辞摆摆手,示意楚轩别多问,跟他走就是了。
很快,他们两个就回到了小渔村。
“大哥哥,你们出去玩儿都不带着我。”东娃子见到楚辞,立刻就眼泪汪汪的。大哥哥和小哥哥太过分了,明明他只能留在家里面一遍又一遍的写楚辞布置的作业,他们却可以出去玩。
楚辞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看楚轩,示意他给东娃子解释一下。
楚轩耐着xing子,摸了摸东娃子的脑袋。
“记住了,小孩子要认真学习,大人们的事不要cao心,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楚辞狠狠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给人家小孩胡说什么呢。
“小哥哥不也是小孩子吗?”东娃子看着楚轩,疑惑道。
楚轩:“……”好吧,他好像有些得意忘行了。
楚辞狐疑的看了一眼楚轩,楚轩后背一凉,生怕被楚辞看出什么来了。
幸运的是楚辞还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他只是一瞬间觉得有点奇怪。
只是这样还是让楚轩心惊ròu跳,他决定了,以后单独和辞辞在一起是时候,绝对要时刻警惕。他不能露出一点马脚。
☆、第六十八章
平静的小渔村如今也变得不平静了。
从乌家救了两个人开始。
影一寻到楚辞的第二天,接到消息的慕睿就匆匆赶来了。
“阿辞!”等慕睿见到了楚辞,尤其还知道了楚辞不能说话以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阿辞!”慕睿一个熊扑,差点把楚辞掀一个跟头。
楚辞哭笑不得,只能拍拍慕睿的肩膀让他冷静冷静。
慕睿抱着楚辞泪眼婆娑,腻腻歪歪了半天,把站在后头拿眼睛看着他们的楚轩眼珠子都瞪红了以后,这才撒了手。
“瘦了。”慕睿捏捏楚辞的胳膊,心疼极了。
楚辞摇摇头。
慕睿上上下下,顶着楚轩几乎要喷火的眸子把楚辞摸了一遍,确定人真的没事儿以后,这才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楚辞乖乖的让他摸,一点脾气没有。
“等回去了,咱们找神医来给你治嗓子。”慕睿抹了一把脸,虽然他在大家面前始终是沉着冷静的,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早就已经是qiáng弩之末,楚辞出事对慕睿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好在楚辞现在找到了,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儿。
不过,刚刚慕睿只顾着看楚辞了,没注意到楚辞的身后,这会儿瞧见楚辞身后那个小身影,差点没气歪了鼻子。
“哟,咱们的皇上也在这里啊?那水里的大鱼怎么着就放过了您这一身细皮嫩ròu,没把您给一口吞了呢?”
慕睿简直对楚轩一肚子火气。谁能料到,这堂堂的少年皇帝,居然在他面前来了一出“自杀殉qíng记”!
慕睿简直不知道楚轩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他的行为会给大楚带来多少麻烦吗?他苦苦隐瞒楚辞的事,已经够辛苦了,楚轩还要给他添乱!
慕睿简直不想回忆这些日子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简直快要疯了。
看看,跳水的小皇帝如今活蹦乱跳的,他这个倒霉蛋儿却在后面累死累活的收拾烂摊子。也幸好人命大没死了,要不然,这消息一旦走漏,慕睿就要考虑是不是也要用自杀来表达对楚辞的愧疚了。
这简直不是人gān事儿。
楚辞也知道那小白眼儿láng发疯给慕睿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他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侯府庶子,居然那么大胆子代表太上皇和皇帝,想必没几个人服他。
不过慕睿总算是熬过来了,现在楚辞楚轩都找回来了,他也可以卸下胆子了。
要知道,连一心只和家中小妾红-袖添香的昌平侯都写信给他了,还有他那姨娘,可以想象慕睿有多心烦。这次迫不得已站在了前面,估计以后慕睿的平静小日子就不会再有了。
事实上,事qíng的发展根本没有楚辞预料的那么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太上皇闭门谢客也就算了,凭什么小皇帝来了,还是闭门谢客吧?太上皇见不得人,小皇帝总能见人吧?
太上皇身边的公公和心腹整日里把他们拦着算什么?
于是,各种怀疑和猜测纷纷面世。
据说最靠谱的便是,太上皇在那一场刺杀当中不太好了,或者gān脆已经没了,所以太上皇身边的人才拼命封锁消息。
那皇上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太上皇有多宠爱皇上,要星星不给月亮,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最近太上皇xingqíng大变,小皇帝继位以后,据说已经和小皇帝的关系极为冷淡了。但是谁又敢真正确定,这不是太上皇面上装出来的啊?
人家表面冷淡,说不定私下里好着呢。
是不是太上皇真没了,小皇帝伤心过度,也不行了?
可惜,猜测就是猜测,谁也不敢肯定,就连一手安排了刺杀的人都不知道太上皇到底是死是活,驿馆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他们也只能猜。
奇奇怪怪的各种版本,什么太上皇和小皇帝都死了啊,太上皇和小皇帝想过二人世界啊,太上皇死了,小皇帝太伤心以至于重病不起啊。
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不过他们的猜测也离真正的事实不远了,但是没人能够证明,也只能gān瞪眼。
人家说小皇帝衣不解带的照顾重病的太上皇,这么有孝心,难道他们敢阻拦陛下进孝?没谁敢吧?
当然,巴不得流言成真的人大大存在。比如刺客背后的人,比如,当今的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听到南宁从宫外带回来的消息,恨不得大笑三声,那两个小畜生死在外面简直最好不过了,省得整日碍她的眼。
南宁公主自然也很高兴,不过她还有理智,不如太皇太后那么夸张。
“母后,您别这样。”南宁看了看殿内垂头不语的宫人们,扯了扯太皇太后的袖子,示意她收敛一些。人多口杂,今儿太皇太后嘴里说的话,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也只是稍微得意了一下,她不是个没有分寸的,立刻示意她身边忠心耿耿的老嬷嬷把宫人们带出去。
殿内只剩下南宁和太皇太后母女两个,母女两个这才相视一笑,说不出的畅快得意。
“要是那小畜生直接被刺杀而死就好了。”太皇太后眯着眼睛,一脸狠厉,“若当真是那样,哀家还要感谢他们呢。”
南宁抚着自己漂亮的指甲,“算那小畜生命大。”
“这样说来。”南宁突然笑了,“母后,听说那小畜生连炕都起不来了,这回怕是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吧。那小畜生命贱,说不得一下子就死了呢。”南宁说到这里,面上很是期待。
“不过。”南宁话锋一转,“母后,您说,那小杂种也一块死了,那该多好啊。”
太皇太后蹙眉,轻轻拍了拍南宁,“小杂种如果真死了……”她不由得开始考虑这个可能xing。
可惜先皇子嗣不丰,除了她那个可怜早逝的儿子,就楚轩一个小贱人生的杂种了。如果那小杂种也死了……
太皇太后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南宁却突然拿出帕子捂住嘴巴,gān呕了几声。
“南宁,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一见宝贝女儿不舒服,立刻就着急了。
南宁的脸上飘出一朵红晕,人也有了点女子的娇羞。
“母后,我,我觉得我可能是有了。”
“有什么了?”太皇太后一开始还挺奇怪的,随即想到什么,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盯向了南宁的肚子,“哀,哀家的儿可是怀了身孕?”
南宁有些羞涩,“有些日子没来小日子了,只是还没有看过太医,还不能确认。”
“好!”太皇太后抚掌而笑,“实在是太好了,哀家马上叫太医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南宁见太皇太后开心的模样,心中也很得意。她出嫁三年无所出,还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不准夫君纳妾,夫家那边早就颇有微词了。现在她终于有了身孕,看谁还敢在她前面拿孩子的事儿挤兑她?
抚了抚肚子,南宁有了些即将为人母的骄傲。
等看过了太医,证实了南宁确实怀孕以后,太皇太后高兴得差点晕过去。她唯一的血脉,现在也要做娘了啊!
太皇太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只是南宁上一刻还挂着笑容,下一刻已经哀哀戚戚了。
“南宁,这是怎么了?”南宁肚子里有她的金孙,太皇太后别提有多紧张了。
“母后,儿是有些伤心啊。”南宁拿帕子擦擦眼角,“儿孩子的舅舅不喜儿,将来也不会喜欢儿的孩子,这孩子,这孩子出生以后,怕是要十分可怜。”
太皇太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重重一敲龙头拐杖,“他敢!”
南宁继续抹泪,“怎么不敢?而现在儿自己连进个宫来给母后请安都不得自由,那儿的孩子,怕连宫门也进不了了,以后要来给母后请安,还得看人的脸色。”
太皇太后脸色十分难看,一个是她的金孙,一个是“小杂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哼,哀家会给他那个机会吗?”太皇太后现在怕是恨不得小杂种也死在外头了。
“母后,可是,可是那小杂种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了。”南宁哀怨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