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宴初这才意识到,令玦几乎不怎么出宫,所以并不了解这些,忙笑道。“好。”
展宴初将一个灯拿到他面前,向他笑道。“别看这些灯制作简单,里头可是大有讲究。你看这竹篾架子,越薄飞的就越高,还有这竹马纸,也要挑糊的好的,绝不能有漏fèng……”
展宴初边挑边给他仔细解释,令玦站在一边,恍惚间倒觉得自己像个孩子了。
“好了,挑好了,我们晚点一起去放天灯吧!”展宴初对令玦笑道。
令玦听着他说我们,心下一动,微微颔首回道:“恩。”
两人结伴同行,一路上倒也多了许多乐趣。正走着,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吆喝声,周围围了许多百姓。
展宴初看了,笑道。“那边怎么这么多人去看,我们也去瞧瞧吧!”
令玦看着那水泄不通的人群,剑眉微蹙了下,略有介怀,但见展宴初这么期待,还是道。“好!”
台下人很多,展宴初和令玦向里面挤时,展宴初本能的抓住了令玦的手。令玦僵了下,看着展宴初的握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回握住他。
两人挤到台前,只见台上站着十来个人,各个做巫师打扮,头戴平顶三角冠,身着玄色长袖纱袍,手持法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唱着什么,原来是在表演驱鬼的戏班子。
十几个巫师打扮的人正在围成圈跳着驱鬼舞,半点火星都没有的火把,放到嘴边一chuī,竟能chuī出一长串的火焰来。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
“哈哈!好!”展宴初击掌赞叹道。
令玦看向展宴初,展宴初站在一旁,高大的身材,宽阔的后背和有力的臂膀让人莫名的感到温暖而安心。在台上发出的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那对被染成金棕色的眼瞳,像是被施了巫术一般,温柔的蛊惑人心。他眸光微动了下,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
正看得尽兴,突然有两道身影飞身上台,舞起剑来。一个作巫师打扮,一个做恶鬼打扮。扮成巫师的人带着有些滑稽的笑脸面具,似乎是为了增添喜感,但那扮成恶鬼的人生的高大魁梧,又带着有獠牙的面具,声音沙哑凄厉,学起恶鬼来惟妙惟肖,非常狰狞。
台下有的人看得入神,竟被吓得张口结舌,战战兢兢,拔腿yù走。胆大一点的人嘲笑道。“你怕什么?那个鬼不过是人扮的!”话音刚落,引得周围的百姓一阵笑声。
那二人正在对峙着,突然,扮成“鬼”的人提剑飞身,向台下直刺了过来。
展宴初看出那剑势竟是向着令玦这边,忙道了句:“陛下小心。”立即挥剑挡在了令玦面前。
那台上的巫师一瞬间都不约而同的杀了过来,台下的百姓顿时惊得四散而逃。
令玦也拔出了剑,那些巫师竟然都是一等的高手,令玦与展宴初应付起来竟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将那些巫师击败,展宴初想带着令玦离开。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展宴初扶着令玦的双肩正准备劝他走,一个巫师突然挥剑从令玦的身后刺了过来。
展宴初瞪大眼睛,本能地抱住令玦转了个身。
剑从展宴初的身后没入,血顿时溅了出来,染红了展宴初肩膀上的衣服,展宴初闷咳一声,嘴角也溢出血来。
“展宴初!”令玦急的扶住展宴初,举起剑就将展宴初身后的巫师一剑穿喉。那个巫师来不及惨叫就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令玦扶着展宴初慢慢蹲下,展宴初的左肩受了伤,血顺着他的胳膊滑落下来,他的脸色苍白的骇人。
“展宴初!”令玦急的说不出话来。
展宴初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一般,只能瘫软着身子,跪在地上靠着令玦。
令玦的手放在展宴初的身后,看着掌心沾染的大片血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赤红了眼睛。“展宴初,你不准死,不准死!”
不!绝不可以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这点伤死不了。”展宴初努力笑笑,靠着令玦的肩膀,在他耳边安慰道。
令玦急的骂道:“谁要你为朕挡剑,你这个蠢货!以为自己的身体是石头做的吗?”
“陛下,臣不会死的,臣还要一直陪着陛下,护着陛下。”展宴初疼的满头冷汗,只能咬牙深深地道,他用一只手回抱着令玦,然后缓缓的伸出那只血淋淋的左手,握住了令玦白净的右手,与令玦十指相扣,吃力而坚定的道。
“陛下,执手,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令玦愣了下,才想起来,展宴初是在回他那一日的问题,忍不住心下一阵震颤,紧紧攥住了展宴初的手。
血从两人紧紧jiāo握的掌心滴滴落到地上。
“朕,知道了。”
第29章
展宴初趴卧在chuáng上,光luǒ的后背上是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还在不断渗出。
御医正躬着身子,为展宴初仔细包扎着。
令玦站在一旁,看着展宴初左肩上骇人的伤口,紧张的抿唇屏息,不敢说出一个字,直到那御医为展宴初包扎好伤口,又为他盖上锦被,起了身,令玦才上前急道。“怎么样了?”
御医拱手作了一揖。“陛下,展少将军的伤虽重,却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才导致昏迷。臣已为他仔细诊治过了,陛下不必太过担心。”
令玦这才松了口气,又还是不放心的垂眸看向展宴初。“他,什么时候会醒?”
那御医有些为难,欠身道:“这个……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的。陛下还是耐心等待吧!”
令玦又是焦虑又是烦闷,只好冷冷道:“朕知道了。”
那御医行了个礼,躬身退了出去。
令玦深深看着展宴初,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
展宴初紧闭着双眼,俊朗的眉眼微露痛苦之色,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展宴初的脸颊,用指腹缓缓摩挲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唇。
展宴初,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陛下。”蒲怀言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令玦忙收回手,站了起来。
蒲怀言注意到令玦的举动,只当做没看见,欠身道:“该让展少将军喝药了。”
令玦看着蒲怀言身后的宫女呈上来的乌漆漆的药汁,微微蹙眉,但想到良药苦口利于心,只好道:“那快伺候展少将军喝下吧!”
那两个宫女欠身行了一礼。“是。”
其中一个宫女走到chuáng边,用汤匙舀起药小心翼翼喂展宴初服下,怎奈那药多半都从展宴初的嘴角溢了出来,半天也喝不进去一点。另一个宫女只好用手帕在展宴初的嘴角擦着。
令玦见状,急得走上前将药抢了过来,冷冷斥道:“一群饭桶,连药都不会喂么?”
那两个宫女见状都吓得脸色煞白,忙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奴婢该死!”
令玦凝眉,挥手道:“都退下吧!”
“是。”那两个宫女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蒲怀言见那两个宫女退了出去,有些为难,上前劝道:“陛下,展少将军的药还没喝完呢!”
令玦看了眼那药,抿了下唇,终是顾不得那许多,抬起碗闷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对上展宴初的唇。
“陛下,您!”蒲怀言惊了一下。
药里浓重的苦味弥散在令玦的口中,他被苦的剑眉紧蹙,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忍着苦味将药缓缓度到展宴初的口中,待展宴初喝下那一口后,重又闷了一口。
直到碗里的药都被令玦一口一口喂给了展宴初,他才起身,接过蒲怀言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下唇上的药,胃里被那苦味激的一阵翻涌,令玦连忙又用帕子捂住口,额上浮了一层冷汗。
蒲怀言本来还被令玦用嘴喂药的事惊得目瞪口呆,见了令玦蜡huáng的脸色,回过神来,忙道:“陛下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令玦努力平息了下,有些吃力的道。“朕没事。”
“是那药太苦了吧!老臣这就吩咐御膳房给陛下准备些甜汤来。”
令玦难受的紧,只好道:“也好。”
令玦忍住胃里的不适,守在展宴初身旁,静静的看着展宴初。
没过一会,蒲怀言就将甜汤呈了上来。“陛下,这是银耳莲子羹,陛下快喝点。”
“好。”令玦起身,取过碗,喝了没几口,就再也忍不住,将碗放下,急急走到外面,扶着柱子躬身吐了起来。令玦只觉得天旋地转,脚都快站不稳,恶心的恨不得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陛下!”蒲怀言连忙为令玦拍了拍后背,急得斥一旁的侍卫:“快去传李御医过来!”
令玦被扶着靠在椅子上,他难受的紧,什么也不愿想,只能凝眉闭目,做些调息。
那李御医为令玦诊着脉,突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又将手放到令玦的手腕上,手指都颤抖起来。
李御医的医术高超,从来不会有误诊,这一次却诊了第二次,蒲怀言见状急道:“到底怎么样了,李御医,你倒是快和咱家说说呀!”
“陛下,陛下他,他是……”那李御医收回手,激动的跪到地上。“是喜脉呀!”
令玦猛然睁开了眼睛。
屏退了李御医后,蒲怀言和令玦都沉默了,心里百感jiāo集。
令玦怔了半饷,垂眸看向自己平坦的腹部。
那里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那是他和展宴初的孩子。
他曾无数次在心中设想这一刻会是什么样的,痛苦,惊诧,排斥,亦或惶恐。
他本该如此,可这一刻,展宴初正因为他躺在chuáng上昏迷不醒。
他伸出手,缓缓的覆上自己的腹部,眼底难掩温柔。
或许是在心中做过了无数次的准备,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震惊无措,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从容。
从展宴初为他挡剑后坚定的握住他手的那一刻起,或许,那些茫然与无措就已经消失了。
“陛下……”蒲怀言不知该说些什么。道贺?这是一个身为帝王的高高在上的男人怀孕了。安慰,可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他们一直所想要的么?
“蒲公公。”令玦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蒲怀言,面上竟出奇的坦然。“把安胎药呈上来吧!”
蒲怀言难以置信的看着令玦,半饷才道:“是,是,老臣……这便去。”
令玦摩挲着展宴初为他挑的那盏天灯,灯架已经在昨日的混乱中坏的不成样子,白色的灯纸染上了血,看起来根本没法用了,他却没舍得扔,还将这些物什带回了宫里。
呵,上天难道是在用这天灯提醒他,不要抱有奢望么?
令玦又坐回了展宴初的身边。
耳边响起昨日展宴初对他说的话。“陛下,臣不会死的,臣还要一直陪着陛下,护着陛下。执手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握住了展宴初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展宴初,无论你对朕是否有过qíng,朕都感谢你,给朕的许诺。
若非相爱,承诺相守又有什么意义?
如今,你也该回到你原本的生活了。
展宴初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令玦正坐在chuáng边,守着他,见他醒了,神色稍霁。
展宴初的声音有些哑。“恩。”
“感觉怎么样?”
“臣没有大碍,陛下不必担心。”展宴初想起了什么,又凝眉道:“昨日,陛下受惊了。”
令玦冷哼一声,眼里满是轻蔑。“一群宵小之徒,朕还不至于被他们惊到。”
“陛下查出那些刺客的来历了么?”
“那些人是死士,刺杀失败后,就都自行了断了。不过,孟老将军已经对此事进行了彻查,结果应当很快就能出来。”
展宴初这才放心了些,坐了起来,肩膀一阵剧痛,他禁不住倒抽了口气。令玦见状,本能地扶住他,斥道:“伤还没好,你乱动什么?”
展宴初见令玦这么关心他,禁不住红了脸,讪讪笑道。“臣知道了。多谢陛下关心。”
令玦看展宴初红着脸,也有些赧然,不自在的收回手,垂下眼帘。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令玦似是下定了决心,面色凝重下来,突然道:“展宴初。”
展宴初看着令玦。“陛下有何事么?”
令玦攥紧拳头,努力使自己的语气自然些。“朕……朕有了。”
“恩?”展宴初一时没反应过来。“陛下有什么了?”
“……”令玦本来说出这番话就是鼓足了勇气好不容易说出口,心里已经五味杂陈,见展宴初不开窍,被这傻小子气的咬牙切齿,抬眸恶狠狠瞪向展宴初。“蠢货!听不懂就算!”
他站起身,冷冷向外面走去。
展宴初惊了一下,半饷才反应过来,心跳骤然加快,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掀开锦就从chuáng上冲了下来,大步追上令玦。
“陛下!”展宴初一把抓住令玦的手腕。
令玦又羞又恼又憋闷,想置气甩开展宴初,展宴初被牵动了伤处,疼的倒抽了口气。
令玦忙停下,转过身,动也不敢动,只能担心的看着展宴初。
“陛下!嘶!”展宴初疼的龇牙咧嘴,却也顾不得那许多,紧紧攥着令玦的手腕,惊喜地说不出话来。“陛下,你……臣不是在做梦吧!”
令玦心有余悸,又骂了他一句。“蠢货!”
“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展宴初喜不自禁,突然一把搂住令玦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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