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木大概清楚他的顾虑,说道:“父亲不用担心,儿子自有分寸。”
萧家主默然。他这个大儿子虽然没有二儿子的天赋高,但从小到大确实没做过让人cao心的事,或许真的可行?
他还是有些迟疑,把人扶起来:“你让我想想。”
萧安木也知道这事很大,但还是忍不住道:“父亲,事不宜迟,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等长乐岛的人想好救章倨的办法后我再送上门,肯定不会太受重视,”他顿了顿,“何况世家能不能站起来,恐怕就靠这件事了。”
萧家主心头微震。
也对,最近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qíng后,世家的名誉一落千丈,以后若还想再在江湖中立足,最起码得gān点拿得出手的事,反正不管结果如何,总比一直仰仗那几个厉害的白道门派要qiáng。
他沉声问:“你有多少把握?”
萧安木不敢说大话:“我只能尽力而为,但父亲放心,没确定绝对的安全前我不会贸然行动。”
萧家主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只靠我们不行。”
“父亲觉得平家主如何?”萧安木分析道,“他肯定与长乐岛没勾-结,否则不会拿二公子开刀,而且这里是平家,他若想放走一个人应该很容易,最重要的是长乐岛给平家造成的损失太大,平家主会很乐意帮咱们对付他们。”
萧家主知道这是他昨夜想的,点点头:“还有么?”
萧安木道:“目前只有他一个,如今不能确定这里还有没有长乐岛的jian-细,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萧家主很赞同,与他聊了几句,然后一起去找平家主。三人关在书房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平家主出来后便开始增派看守地牢的人手。众人看在眼里,理所应当认为萧家父子是害怕章倨被灭口,至于被谁灭口……不言而喻。
萧夫人的心里越发不好受,终于找到萧家主大哭了一场。萧家主满脑子都是某件大事,暂时没与她计较事qíng的真假,便顺着她的戏文往下唱,装作被她哭得愧疚,决定信任她,不再追究这件事。萧安木自然不gān,去找萧家主理论,结果被骂了出来。
众人又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唏嘘。
萧大公子自小死了娘,他爹又一心只疼二儿子,若那真是个假货,这也太悲催了。
萧安木脸色铁青地回了屋,晚饭都没出来吃。
莫惑得知这事的时候已经入夜,他没有管萧家的qíng况,而是问起别的:“平家联合那几个家主把几家的护卫都整合到了一起?”
“是,他们三班倒,黑白都有人巡视。”
莫惑问:“咱们的人都撤出来了?”
“留了一个。”风雨楼的人道。平家内都是武林人士,而且守卫原本就很严,他们能安-cha的人不多,如今人家加派了护卫,他们更难留下了。
莫惑坐在椅子里沉吟片刻,写了一封信,吩咐手下jiāo给云卓。祁真正窝在chuáng上看各处送来的纸条,见他回来了,便抬头望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莫惑揉揉他的头,陪他一起看。
萧安木大概是调整好了qíng绪,转天一早便出现在了饭桌上,安静地吃过一顿饭,然后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萧家主以前不够重视他,如今接触多了,他发现大儿子其实很聪明,便对他越来越满意,忍不住多次提醒他注意安全。萧安木道声是,听着父亲骤然拔高的怒骂,铁青着脸摔门而去。
萧夫人目送他走远,进屋看着生气的丈夫,柔声劝:“安木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你别怪他。”
萧家主点点头,叹了口气。
萧家的几人继续僵持,萧安木没再找过父亲,午饭和晚饭也没再现身,而是找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出去喝酒,直到晚上才回来。当天深夜,看守他的护卫被萧家主的人解决后,他便按照计划顺利潜入地牢,在平家主的安排下带着章倨逃了。
风雨楼的人无法接近那里,压根不清楚这事,幸亏云卓想招潜到了附近,并迅速发现问题及时提醒了一句,他们这才来报信。
莫惑得知后立刻穿上衣服,看一眼熟睡的祁真,俯身在他唇上吻了吻。
祁真迷迷糊糊咂摸一下嘴,向被窝里团了团,继续睡。
莫惑的目光变柔,再次亲他一口,转身离开。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距离中秋越来越近,月光很足,大地落了层银辉,看着清冷而沉寂。莫惑快速几个起落,向着城外飞去,这时只听身后传来极轻的风声,不由得停下回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落在了面前,火红的衣摆被夜风chuī得微微扬起,天地间骤然多了一抹艳-色。
他挑了挑眉。
凤随心轻声一笑:“晚上睡不着,出来逛逛。”
莫惑知道肯定是悬影的人察觉到动静告诉了他,便没有开口,与他一起向城外赶。
萧安木和章倨一路冲到城外树林才开始放慢速度。萧安木见章倨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便任他探脉,笑了笑:“怎么?”
章倨道:“先前打了你一掌,看看你的伤。”
萧安木道:“小伤而已,没什么事,倒是你,你怎么会被云卓点住?”
“我没想到他出手能这么快,”章倨道,“他这招真是杨真教的?可杨真不是不会武功么?”
“他确实不像会武功的样子,”萧安木若有所思,“或许天齐宫的心法与别处不同,也或许他只会心法,别的什么也不会,下次有机会可以试一试。”
“嗯,幸好计划没变,”章倨感兴趣地问,“哥,那女人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萧安木笑得很温柔:“挺好的。”
章倨问:“我们什么时候把当年的人证jiāo给你那个蠢爹?他要是知道疼了好几年的儿子真是假的,表qíng肯定会很好看。”
“越快越好吧,”萧安木柔声道,“我加入你们,你们为了给我出气也为了笼络人心,让当年的事真相大白,这才符合逻辑,只是不能亲眼看看我母亲的样子,蛮可惜的。”
“你还叫她母亲?”
萧安木笑道:“有什么关系,反正叫了这么多年,不差多叫几次。”
章倨知道他一向很能忍,便不再开口,和他继续赶路,接着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萧安木忽然回过了头。章倨不禁问:“怎么?”
萧安木扬手示意他别开口,等了数息:“出来。”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树上便掠下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慢悠悠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萧安木望着他:“你是谁?”
云卓笑眯眯地道:“路过的,我有点无聊,不如……咱们聊聊天?”
122、仙山绝壁8
月光静谧,秋虫的鸣叫时有时无,枝叶落了满地斑驳的暗影,夜风一chuī,顿时微微地晃动起来。萧安木打量面前的人,和气道:“聊可以,你先把面罩摘了,我们彼此都能看见才叫公平。”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你们找块布把脸蒙上,大家谁也看不见谁也挺公平,”云卓很体贴,“没关系,我等你们。”
章倨:“……”
你要点脸成么?
萧安木神色不变:“可我不喜欢和藏头露尾的人聊。”
“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们体谅一下,”云卓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答应过我娘,除非讨到媳妇,否则这辈子都不摘面罩。”
章倨:“……”
萧安木:“……”
这qiáng大而扯-淡的理由让萧安木都静了一静,章倨周身一贯嚣张的气势则骤然上扬,下意识想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二,紧接着又想问你他娘的遮住脸怎么吃饭,但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忍不住道:“……为何?”
萧安木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别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云卓笑眯眯:“实不相瞒,这和我家的祖训有关,说起来已有百年的历史了,我祖宗那时是一位有名的江湖侠客,人见人怕……”
“下次再讲吧,”萧安木礼貌地打断,“我们还有事,兄台后会有期。”
他说罢带着章倨便走,紧接着只听一阵劲风袭来,某人便迅速从他们头顶越过,拦住了去路。萧安木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压根不等对方开口,直接一掌劈了过去,但由于他现在的身份仍是四公子之一,便未尽全力,暂时以试探为主。
云卓侧身闪开,也对他出手,打算一举擒住。萧安木后撤一点,再次出招。
章倨看了一会儿,见萧安木处于下风,便也加了进去。三人你来我往,顷刻间掠出数丈。云卓轻轻叹气:“夜色这般好,打打杀杀多伤和气,聊聊不好么?”
他话虽是这样说,动作却越来越犀利,章倨渐渐被压制,一时奈何不了他。萧安木眯眼,脚尖一动,巧妙地闪到近前,直奔门面。章倨与他配合默契,见状猛地加快攻击。云卓躲闪不及,加上萧安木的角度太刁钻,面罩终于被扫到一点,飘然滑落,几人都各退了一步。
高手!
萧安木和章倨同时在心里做出判断。
云卓也在估量萧安木的实力,后跃一丈,笑着抬头,那张脸在月光下俊逸出尘,帅气非常。萧安木和章倨齐齐一怔,后者顿时惊讶:“你不是武功很差么”
云卓摸了摸脸:“对啊,你猜这是为何?”
章倨道:“易容?”
云卓赞道:“不愧是长乐岛的人,这都能发现。”
章倨不确定这人是在玩他还是夸他,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被对方诡异地制住的事,面无表qíng上前,准备宰了他。萧安木及时拉了他一把,问道:“云公子晚上不睡,这样跟着我们是何意?”
“我担心你误入歧途,便一直守着地牢,果然发现你跟他走了,”云卓解释道,“所以这是来拉你回去。”
萧安木摇头:“我意已决,云公子请回吧。”
云卓嘴角的笑意收了些,正色道:“萧公子你可想好了,这一步迈出去兴许便回不了头了,我知道你对萧家主寒了心,但他到底是你父亲,血浓于水,你若心里有气我便让我父亲出面,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追你便是我父亲的授意,他还让我发了毒誓,因此我说什么也得把你带回去,你要是想走,便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萧安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云公子,人各有志,莫要qiáng求。”
云卓道:“好吧。”
章倨:“……”
你妥协得也太快了!不是发了毒誓么!
萧安木的表qíng仍是半点不变,语气温柔:“不早了,云公子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先等等,我找他还有点事,”云卓说着看向章倨,“我知道天毒经在长乐岛,我们来打一场,我若赢了,你把天毒经给我,若输了,我可以为你办一件事,除了杀人外,如何?”
章倨下意识想看向萧安木,但及时忍下了,问道:“你要天毒经gān什么?”
“我听说挺厉害,所以想借来看看,”云卓笑眯眯,“等我看完再还给你,你不吃亏。”
“他这几天一直被关着,没力气,不如我来?”萧安木提议,“反正我已经加入长乐岛,也算长乐岛的人。”
云卓笑道:“行啊。”
萧安木便示意章倨后退,暗中给他使眼色,让他先走。章倨一贯听他的话,默默到了一边准备离开。萧安木放心地转回视线,对云卓抱了抱拳,见他回了礼,便迅速冲过去。这次他不再隐藏实力,招招直奔要害,极气凌厉。
云卓微微眯眼,赞道:“萧公子武功高qiáng,绝对是四公子之首。”
“过奖。”萧安木柔声道,动作毫不迟疑,眨眼间就与他过了十数招。
云卓的内功心法是从天穹无境里演变的,在如今的武林中算是顶尖高手,而现在萧安木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这说明……萧安木恐怕练了天毒经。但只拥有类似天毒经这样名震江湖的武功是没用的,还得有悟xing,萧安木明显是属于悟xing高的人。
他们若想分出胜负,估计得百招以上。
很好。
云卓再次架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看他一眼。萧安木坦然回望,眸子在月光下平静如水,甚至仍带着一层柔和的光。二人快速分开,心照不宣。
萧安木早已看出云卓现身至今一直在拖延时间,至于这人说的带他回去也是胡扯,不然早在他还未进入地牢前这人就应该拦下他,所以云卓恐怕是觉出他有问题才抓他,他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
而云卓是知道自己的把戏已经被看穿,更知道萧安木会答应和他切磋很可能是提早做了安排,因此有恃无恐,长乐岛的人要么在附近,要么正往这边赶。
究竟哪一拨人会先来,就看他们谁的运气好一点了。
章倨原本想走,见状不由得有些迟疑,一边惊讶于云卓的实力,一边害怕大哥会吃亏,不免有些担心。
萧安木的余光能扫见他,低声道:“小倨。”
章倨犹豫一瞬,咬了咬牙,转身离开,这时只见几道身影穿过层层枝叶,很快到达近前,其中一人在数丈外的枝gān上落定,手中握着把银色长弓,接着缓缓上弦,对准了正在切磋的二人。
萧安木找准机会劈出一掌脱离战斗,后跃到章倨身边,温柔一笑:“我的人来了,看来还是我的运气要好一些。”
云卓见他一身上位者的气势,不禁联想到他平日里谦和的模样,暗道一声之前真是瞎了眼,笑着叹气:“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