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安慰。”
“喂……”
“要。”
“……好吧。”
谈衍心里觉得有一点怪怪的。吴桥总是和他撒娇,但语气却无比qiáng硬,带着上位者的霸道,里面全是不容置疑。照理来说,撒娇口气应该是软绵绵的,让人心里一苏,从而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吴桥倒好,内心的期望和表现的形式完全是相反的,让人忍不住猜想吴桥是不是有一点分裂。
“说啊。”
“……”谈衍笑了一下,“再坚持一下,快要结束了。”
“嗯。”
谈衍又说:“我想,bī迫其投降,问题不太大。”
“好。”对于这一点,吴桥不怀疑。直到今天,吴桥依然崇拜谈衍。最崇拜的人是自己爱人,这个说出来有一点羞耻,但这真的是吴桥的状况,今后看起来也不会改变。吴桥知道,外界大多数人认为他的才能超过谈衍,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胜率很高,但他并不认为他有多么厉害,反而一如既往地迷恋着那个人。吴桥其实觉得这样并不太好,作为一个长官,他不应该过高估计下属能力,这会影响判断。因此,每当遇到与谈衍有关的事,吴桥总要先抽离角色,用各种数据辅助自己,力求客观地看待全局。而谈衍呢,也会非常坦然地与他分析当前的状况,绝不隐瞒任何困难,也绝不会恣意索取,两个人商量着找出最完美的方案。
联军形势越来越好,距离共和国的首都越来越近。
期间,谈衍也输掉过一场战斗。
然而,谈衍的狡猾是共和**队没有想到的。他在撤退之前,竟然将最好的一部分补给物资遗留在了营地里,给别人的感觉就是联军仓皇撤离、连食品和水都来不及带。共和**队很缺乏给养,当他们冲进联军的后勤区时,发现敌人的食物和水远远胜于自己时,简直是惊呆了,根本无法想象两个国家士兵待遇上的差距有如此之大。他们知道中立国很有钱,但不知道有钱到了这种程度。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物资,猛然惊觉军队上层说的“联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全部都是欺骗人的鬼话。他们连动都不动一下,一方面为自己长时间来吃的恶心食物感到气愤,另一方面又痛恨自己那么容易就受骗,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军队对待自己就像对待牛马一样。士兵们将食物和水疯抢一空,纪律涣散地往自己兜里揣着。然而,等哄抢完毕了,敌有我无的对比更加地qiáng烈,先前因为难得的一场胜利而高昂的士气迅速地溃散着。有人没有抢到联军物资,看着抢到了的同伴兴高采烈的样子感到非常嫉恨,而抢得少的也同样眼红。传言渐渐扩散到了全军,联军的后勤区简直被说成了一个遍地是huáng金的好地方,各种存在的和不存在的美食全都被放上了联军士兵们的餐桌,式样越来越多,共和国的士兵听着那些自己心心念着的东西的名字,难以压抑地沮丧着。
没有当过士兵的人很难明白,士兵们是如何看待事物、水、以及文明世界的舒适的,那是深深埋藏在本能当中的东西。没有人能想打谈衍是故意将最好的东西全都给扔掉的了。这场战争本应该是双方士气互换的关键节点,可是共和国没有抓在绝佳的机会,因噎废食,因为一点点食物而影响了整个士气。塞翁失马,谈衍打输的这场仗,反而给他带去了更大的好处。
“你太会骗人了……”吴桥说。
“也许吧。”
“你有没有欺骗过我?和我讲的与实际上不一样的?一点点不一样都算。”
“……啊?”
“我突然有一点担心……因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听到这话,谈衍忍不住笑了:“吴桥,你太有趣了。”
“……”
“一点小事无限发散,像个小学女生一样。”
“喂……”吴桥小声吼了一下。
“好吧好吧。”谈衍投降了,“有不一样的,算欺骗你么?”
“是什么?”
“是什么啊——”谈衍看着吴桥,拉了一个长音,“我比我描述的还要更爱你。”
“……”
“因为有些东西说不出来。”
“……滚蛋,逗我。”吴桥的脸上全红了,一直红到脖子下面。他觉得很丢人。对方随便两句qíng话,就让自己变这样了。
“好了好了。”谈衍眼睛里面还是带着笑意,“有传闻说,共和国在商量与联军和解。”
“和解?”吴桥嗤笑一声,“不接受。打到它的首都星去。”
“嗯。”
“我们能接受的只有无条件的投降,其他一切全都面谈。我不会给它留颜面,它在发动战争的那一刻就已经抛弃了它在历史上的颜面了。”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谈衍顿了一顿,“如果换了帝国皇帝……我想他会同意和解。”
“他的底线是不亡国。”吴桥解释了下,“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不光是他,同盟的人全都清楚,他们这个外表漂亮的新元首,是个极端qiáng硬的人。相比过去那个皇帝,吴桥xing格硬得可怕。
吴桥又说:“让和解都见鬼去吧。我是绝不会惯着侵略者、让他们养成输了就和解的这个毛病的。有病,就得彻底治好。”
谈衍笑了。
“谈衍,”吴桥看着通讯仪器屏幕里面的人,“我会惯着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
“我该说谢谢么?”
吴桥想了一想,“就连我的姐姐,我都不会这样……她想让我嫁你,我就拒绝她了。”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姐姐在惯着他。
“……”
“总之,打进去吧。”
……
之后,谈衍又发动了几场进攻,共和国试图将联军拦截在首都星域外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共和国早已将西线兵力全部调回到了国内,可是依然不够。
共和国士兵的士气太低迷了,就想雪崩一样,根本就没有与联军血战到底的勇气。
从地图上看,联军就像一条丝带一样,直通进了共和国的内部,此刻正要紧紧扼住对方的咽喉。
共和国爱打乒乓球的总指挥官决定发动一场大反攻。
有悲观者认为,这是荣誉之战。
“没有什么荣誉之战,”他断然否定了这一推测。
“我喜欢打体育比赛,”他说,“有时比分看上去很令人绝望。但是,不打到最后是不知道输赢的。我打的每一球,都是为了胜利。”
同时,他解职了几个士气低迷的下属,患上了其他人。而被换上的人其实qíng绪复杂,jīng神紧张而又非常迷茫甚至痛苦,因为他们不得不尽职尽责,可是又看不到尽职尽责的意义所在。
最后,总指挥在无奈之下甚至启用了毫无指挥经验、只是对他唯命是从的下属,因为在他看来,没有能力至少要比态度不端qiáng上一些。
第104章 希望之chūn(中)
据说,在组织大反攻的那段时间里,共和国爱打乒乓球的总指挥官常常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对着一面墙,表qíng麻木,对着墙乒乒乓乓一拍一拍很有规律地回球。没有人知道他是当真在认真地打球,还是只是在思考的时候没有意识地找点事qíng做。他是在缅怀过往?还是在计划未来?心qíng是悲?是喜?从表面上全都看不出来。他几乎从来不会有失误。作为一个曾有志于成为职业选手的人,即使未能如愿,技术也是远远凌驾于业余的爱好者之上的。
在他成为总指挥官的前几年,他还很喜欢在闲暇时约一些专业人士比赛,但不管找谁,对方总是会因为或者怕他心qíng不好而故意输给他,久而久之,他也不再约别人了,转而在办公室里对着墙打,身影看起来寂寞得很,而这个习惯又在此时变本加厉了。
共和国的大反攻如期而至了,而且,对此的投入远远超乎谈衍的意料。
总指挥官为了节约人力,采用了一种有弹xing的纵深防御法。他们先以据点上的微薄兵力尽量减缓联军攻击锐势,然后在后方的坚固据点上面狠狠攻击联军,从防御转变为进攻。
对于这套打法,谈衍并不陌生,但他低估了对手对这场胜利的饥渴——共和国在西线战场的军队早已被调回,西线、原来的东线、再加上国内的部队一齐出击,差不多将全部资源都调用了,好像发誓要在这里阻止住联军的步伐。
在这样的差距下,联军变得寸步难行,谈衍甚至连输三场,连之前打下来的要塞都没能守住,虽然,对手也是拼劲全力才赢下那三场的。
然后吴桥觉得……谈衍似乎有点躲他。
……是觉得丢人么?一定是这样了。
因此,在一次例行会议结束后,吴桥看着谈衍,说:“谈衍,受挫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事。”谈衍有点bào躁,“我挺好的,你不要qiáng行安慰我。”
吴桥笑了:“别人安慰你是qiáng行安慰,你觉得不舒服可以理解,爱人安慰你就不一样了。他能感受到你所感受的,可以体会到一样的心qíng,所以并不是qiáng行安慰啊。”
“……”谈衍觉得,有的时候自己像一个小孩子,吴桥才更成熟。
“真的,不会有意外的。”吴桥对谈衍说,“共和国在此役消耗得太多了,很快资源就会用尽,到时候就是我们胜利的日子了。”
“我知道。”谈衍叹了口气,“可是亲眼看见他们反扑,并且卓有成效,还是会觉得有一些烦躁。”
“真的不用担心。”吴桥认真地说,“我们是正义的呢。”
谈衍看了一看吴桥,说:“即使是在现在,你还是相信正义必胜吗?”作为一国之首,做演讲时一定会这么说,但是如果心里真这么想就有点奇怪了,有一种不合理xing的天真,充满了幼稚感。
吴桥想了一想:“怎么说呢……和当初相信的正义必胜不太一样吧。现在的我认为,战争这个东西,与其说它起于人xing之恶,不如说它同时也肇因于人xing之弱。发动战争那方,内心不够qiáng大,本就是软弱的,所以更容易输。而我们呢,却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这些力量可以帮助我们化解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危机。”
“真不知道该不该同意你的这一番言论。”谈衍是个务实的人,并没有吴桥那么理想化。
吴桥问:“你不相信我么?”
“我当然相信你。”
“那就好了。”吴桥笑了,“你相信我的话就好了,优势很快就会重新到来的。”
吴桥说的没错。
那的确算是对手最后的疯狂了。
共和国在反攻当中消耗太大。战争就像一个山坡,攻击就像从山顶滚落的巨石。巨石因不断向下滚动而获得了越来越快的速度,并带去越来越大的动能,于是阻击它也越来越难,qiáng行停止其冲势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共和国就是这样,在联军势头正好时qiáng行制止了它,所付出的比想象中更大。宛如一场乒乓球赛,在体力已经不支时,即使拼劲全力在僵持的阶段拿下了那一分,之后等待他的也很有可能是更快速的溃败。总指挥官并没想到,拿下那一分竟然那么累。
而令共和国绝望的是,联军后备力量太qiáng,不管人员还是金钱,都像cháo水一样源源不断涌来。
没有什么能够阻击这头怪shòu跌跌撞撞走向深渊,只是,它在沦入深渊之前却一定要拉上很多人去陪葬。
在敌军明显后继无力时,谈衍开始从三边重新接近首都星。
他自己坐镇中路,左右两边一个是原东线的将领,一个是中立国的军官。
其中,中路突袭所取得的胜利最大。
谈衍第一步诈敌的方法灵感竟然是来源于吴桥讲的一个故事。在拼命防御时,谈衍压力大,心qíng也烦躁,吴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问谈衍自己做什么事能让他好过些,谈衍竟然让吴桥唱个歌。吴桥不会唱歌,提出要讲故事,谈衍也同意了。吴桥琢磨半天,最后想起谈衍之前欺骗共和国的士兵、让其误认为联军的食物和水很高档的事,含沙she影了讲了个“láng来了”——放羊的孩子为了寻开心骗人说láng来了,第三次láng真的来了却没人信,放羊的孩子的许多羊就被láng给咬死了。然后,吴桥告诉谈衍要是欺骗自己以后也会自食其果。谈衍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正当吴桥以为他在反省之时,谈衍疑惑地问什么叫做“放羊的孩子”。
知道敌军消耗太过巨大、确定了进攻突袭的谈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吴桥说的这个故事。
他先后五次放出假消息,然后到了消息中说好的时间,整个战场却是一片寂静。
严阵以待了五次却没有发生任何事qíng,让共和国士兵都很怀疑qíng报能力。
到了第六次,士兵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消息肯定又错了。
谁知这次谈衍却当真进行了突袭,事先取得qíng报的共和国反应反而比平时还要差。
接着,谈衍将对方的大军bī到了共和国的一座要塞里。这座要塞曾经谈衍夺下来过,后来没有守住,在失败的那三仗后还回去了。
“奇怪……”看到这个qíng景,纪遥问吴桥道,“gān吗非打那边?共和国人全都进了要塞,非常容易防御……元帅该换条路。”吴桥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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