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襄王殿下……”主持一开始是被来人的身份吓到了,后来则被穆长宁轻描淡写直接要人命吓到了,最后又被对方剁尸的吩咐骇了一大跳,不过同时也惊醒了过来,立刻递上手里的信,“在下刚才在房间发现一封书信。”
她不知道这封信和现在这些事qíng有没有关系,但是这封信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了,不得不让她多想,更何况这封信的信封上写的是纳尔笃文字,纳尔笃是当年糙原的第一大部落,曾经一度称王,并且有自己的文字和习俗,当然在五年前被眼前这位襄王帝卿带兵直接灭族了。
良一立刻上前接过信,快速的查探了一遍才小心地拆开,然后jiāo到了穆长宁手里,穆长宁就着大殿里外面点起的火把一目十行的扫过纸上的内容,看完后反而脸色好了不少,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对着赵凌之道:“子恒。”
“长宁哥哥。”赵凌之听到自己的字并且是从穆长宁嘴里出来,下意识就挺腰站直了,连小时候献媚的称呼都冒了出来,实在是当年作为男子的穆长宁,在学业上把这群女孩子碾压的□□,然后又在武学上碾压一遍。
教导这些天之骄女的老太婆们动辄就用无语的目光看着这群身份高贵的姑娘,然后一边又一边感叹穆长宁为啥不是女子,从小到大被学霸哥哥碾压的皇室女孩子们的心酸实在不能为外人道也。
“今天以后你来负责车队,我把一千jīng兵留给你,另外的人我都要带走。”穆长宁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道,“你只要护着我们自己这边的人就可以了,至于克兰部不必去管他们,当然若是他们敢有异动也不用留qíng。”
“是。”赵凌之立刻点头,“那永静王的棺椁该如何?”
“这个不用你担心。”穆长宁见赵凌之yù言又止最后垂下头,想了想接着道,“盛京永静王府会有人来迎,今上也会派人过来,我会留两个人守在这里。”
“……”没料到穆长宁会解释给自己听,赵凌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妹妹知道了。”
“嗯。”穆长宁点了点头,“章家人送到华国公府,这一路上就指望子恒了。”
“定不负皇兄所托。”赵凌之深吸一口气沉声应了下来。
“良一,留两个下来守着永静王的棺椁,然后护送宁王世女前往营地,点齐一千jīng兵过来,告诉本王的岳母岳父本王和陆离单独走。”穆长宁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章家夫妇。
“是的君上。”良一立刻带着两个人护送赵凌之走人。
“主持。”虽然天很暗但穆长宁还是一眼就看到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偏殿,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人往那里踢了,“可有纸笔?”
“有的,大殿就有。”主持立刻躬身回答,“殿下请跟在下来。”
穆长宁跟着主持来到大殿,因为经常有有神眷记录功德所以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穆长宁提笔蘸墨就在纸上沙沙的写了起来,完了拿出自己的随身印章盖上章,这才抬头对着住持道:“主持拿着这个去找这里的城主,若是不照办,来年本王从盛京回襄铃时就来亲自拜会她。”
主持双手接过穆长宁的手令立刻躬身一礼到底:“殿下仁心,谢殿下恩德,女神会护佑殿下和公主,在下见公主眉宇明朗笑容开阔,乃是贵人之相,定会福寿绵长,遇事也必定能化险为夷。”
“承主持吉言。”穆长宁虽然知道主持在说好话,但是不可否认心里轻松了不少,抬头看着面带慈悲的神像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到后面给永静王上了一炷香,这才带着剩下的人离开宏觉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陆离已经确定自己身边应该没有什么人的,她睡的棺材似乎是被单独放在一辆车上,好吧,一般而言都是单独放一辆车的,就算有人也就是前面赶车的,所以只要不弄出声响是不会有人发现她一直醒了这件事。
棺材里黑乎乎的陆离只能小心又小心,不过事实上,这个棺材里除了她之外,只剩下一面小铜镜,半把梳子,原本塞在她嘴里的玉佩和头边的小熏香炉,哦,还有脑袋下面硬实的枕头。
陆离还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手臂上短匕首还在,藏着钢丝的发箍也还在,不过鞋子脚上的鞋子被换掉了,想当然两把长匕首是没有了。
突然身下的轱辘声停下了,颠簸也停下来了,陆离立刻把玉佩塞回嘴里握好铜镜和梳子躺端正闭上眼睛,果然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一阵亮光,并且比之前亮很多,原来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天亮了。
“老三你赶车当心点,里边躺得可是活人,这颠得熏炉都移位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陆离的头顶响起,说出来的话把陆离惊了一身冷汗。
“知道了,二姐。”老三很敷衍的回道,“快把熏炉灭了,别等下我们大家都躺下。”
“我这不是正在灭么。”
“动作快一点,等襄王帝卿反应过来我们谁也跑不掉。”是最开始貌似领头的那个女子的声音。
“是,殿下。”二姐立刻应声。
“殿下您不是送了信么?还有结yīn亲的那队人在那里,襄王帝卿能注意到我们?”老三想起这次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周章,为此殿下的养父不惜自杀以成全殿下。
“万事小心为上。”被称作殿下的女子低喝了一声,立刻听到好几个人应是,没一会儿陆离就感觉自己被架了起来,然后外衣剥了,鞋换了,脸也擦了,手里嘴里的东西也拿走了,再然后被盖起来背着往前走。
☆、第52章 五十二章
chuī过来的风带着湿气和海的腥味……这是要出海?
“把她放后面的小船上。”那个被称呼殿下的女子这样说着,完了还确认了一次,“你确定她不会水?”
“属下曾听闻她请襄王帝卿教她凫水。”又一个陌生的声音道。
“很好。”
陆离想了想才想起他们说得是有一次在外面酒楼,因为她说听闻盛京比起西北更是冷到骨头里,而这里已经够冷的了,等到了盛京后可怎么办才好,然后穆长宁就说了在那边他有温泉庄子,然后她就腻着穆长宁要他教她游泳,穆长宁最后红着脸答应了,不过必须到大婚之后。
其实陆离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她不会游泳来着,当然就算会游泳陆离也没想过这种时候会往水里钻,她可是没有冬泳的勇气的。
话分两头,盛京里穆长宁刚带回了永静王的消息今上当天夜里就召见了在礼部担任尚书的苍青,也就是被亲娘继父坑了的永静王苍凌唯一的女儿。
苍青今年刚刚四十多岁,虽然面上并不显老,但是神qíng却非常沧桑,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一样,无论神qíng动作还是言谈都有一种除生死无大事的感觉,其实任谁有她这样的经历也是要沧桑的。
她的出生寄托着整个皇族的希望,因为当时她的母亲还是太女,还是储君,她又是她母亲的嫡长女,再加上她母亲对于男色很淡薄,所以如果未来没有意外,她的未来必定是辉煌得一片坦途,那时候说她是及三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
在她幼时的记忆里那位即使不苟言笑的皇帝也曾抱着她在膝上看过奏折,轻声告诉她,她现在做的就是她未来要做的,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她已经会拿着玉玺帮皇帝姨婆盖章了。
然而五岁那一年一切都变了,真无真正金贵的继承人出现了,她还曾去看过,那一个哭起来像小猫叫的女婴,因为她的出生她和母亲的身份都变得十分尴尬,这份尴尬一直到母亲自辞太女之位才结束,母亲被姨婆封为永不降爵的永静王,承诺永世享用荣华富贵。
她也很顺利的变成了永静王世女,从尴尬的身份中挣脱,又变得人见人爱起来,姨婆虽然不会再让她帮着盖玉玺,但是依旧很喜欢她,并且让她教小姨母读书写字。
可能是她享受荣耀的时候年纪太小,反倒是懂事的时候都在那种尴尬的环境中长大,所以她对于失去了继承权没有丝毫不甘,再说她也不喜欢那些晦涩难懂的奏折,从皇太孙变成了亲王世女反倒是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特别是看着小小年纪就背着治国策论的小姨母,总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而拯救了自己的小姨母是个多么可爱懂事的小女孩,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小仙女。
二十五年前,她和母亲正在为她的第一个女儿出生高兴庆祝的时候,他们家的老恶魔居然造反了!
她不过就是去后院逗了逗小女儿,转身回来就看见满王府都是慌乱,母亲居然被祖母绑架走了,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好多来参加满月酒的贵女贵公子,她该庆幸她为了怕扫了年轻人们的兴致,所以把未婚的和已婚分了东西两排席面,中间还隔着花园,这才没让那些当朝重臣和正君们糟了祖母的毒手。
最后她们一家子没有被赐下三尺白绫集体挂房梁真是侥天之大幸。
直到十多年前今上亲政大赦天下,她们一家才解了圈禁,然后今上加恩了她为永静王,五年前长女下科场一鸣惊人,今上才想起她这个永静王,便安排了一个礼部的清闲官位给她,前年又升了尚书。
苍青想过很多种今上连夜召见她的原因,但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她的母亲,那个已经销声匿迹二十五年的母亲。
苍青回府后立刻就把消息告知了自己的夫郎,永静王君当场就哭了出来,当年废太女之乱张眼睛的都知道自己的婆婆那是被当了幌子,但是玉玺丢失却是天大的罪过,就算婆婆是无辜的,但是造反的是太婆婆,没有把他们一脉全部株连已经是先帝洪恩了。
如今他的三个女儿都到了婚期却只能选择那些不上台面的人家结亲,当年的娘家兄弟有多羡慕她,现在就有多恐避不及,他甚至都不要求嫡子哪怕是兄弟家的庶子,可是就这样也没有哪个兄弟愿意应他。
只要玉玺一日找不回来,他们永静王这一脉就随时能被帝王所断绝,如今妻主带回来的消息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神明的福音。
大女儿已经外放为官,永静王君立刻让人把二女儿和三女儿叫进来,让姐妹俩跟妻主讨论安排迎接婆婆棺椁的随行人员,他则连夜让人把王府里所有鲜艳的东西收起来,然后让针线房连夜赶制白色孝衣。
虽然三个女儿因为孝期又要耽误一年的时间,但是永静王君一点也不担心一年后再次陷入没有亲家可选的境地,就是两个还小的儿子也能嫁个好人嫁了。
他们永静王这一脉终于是要翻身了!
话说永静王和两个女儿要比穆长宁先一步出京,不过因为带着男眷,所以反而慢了两天才赶到,这还是他们加紧了速度日夜兼程的关系,同样那么多路,穆长宁带着人轻松少用了四天赶到,而永静王一家子多用了四天不算,赶到宏觉寺的时候把自己都折腾得只剩半条命了。
当他们听闻襄王帝卿已经离开两日了,深深感叹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二十五年不曾见过母亲了,再次见面却是天人永隔,苍青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但除了悲伤更多的是对母亲的感恩,母亲用二十五年的时间守住了玉玺为他们这些后代挣了一条活路出来。
经过了祭拜过后,苍青和两个女儿搭手亲自移开石棺。
苍凌苍老的面容一出现在苍青的面前,苍青立刻红了眼眶,这是她的母亲,是她这一生最敬佩的女人,一生大起大落却始终从容进退,最后还为她们守住一条活路的母亲。
“这是什么?”永静王府的老二苍任盯着祖母遗体的腰间,说着就要探手去取,结果被苍青一把拦住了。
“母亲,祖母的棺椁内怎么能有……”苍任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人故意恶心他们永静王府,不然怎么会有人把一个浅红色的旧香囊挂在她祖母的腰间?
“行了,我看看。”永静王抬手喝止了二女儿的叫嚷,其实一开始她是没有在意,后来看见了也是一阵恼怒,但是很快她就觉得这事儿有些异常,襄王帝卿绝对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于是抬手阻止了女儿后伸手把香囊取了出来,拿着香囊看了半响转头对着自家的夫郎道,“王君看看,是否觉得这个香囊眼熟,本王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看看。”王君接过香囊在手里转了一圈,突然动作一顿,惊讶的抬起头,“妻主看,这是不是襄王帝卿一只挂在腰间的那个香囊!”
“……这么说来……”苍青仔细一看,果然在香囊的一个角落里绣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长宁】。
“这个香囊据说是先帝皇正君过世前耗了半个多月给襄王殿下fèng的,似乎今上也有一个,往日宫中宴会我便常常看到襄王殿下腰间挂着这个香囊。”就看这个香囊的针脚和大小,也知道传说中先帝皇正君不善针线应该是真的。
苍任看着长得像荷包的香囊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还以为别人是故意弄个这种四不像来折rǔ他们永静王府呢,原来这竟然还是先帝皇正君的手艺,真是……长见识了!
一家人虽然弄清楚了这个香囊的来历,但是对于这个香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很费解,直到苍青觉得香囊有些硌手打开一看,下一瞬立刻收拢起来,抬手就想藏进自己的衣襟,但是半途手一拐放到了永静王君的手里:“这个香囊想必是襄王殿下放在母亲身上,代替殿下尽晚辈的心意,只是虽然是殿下的心意,但毕竟颜色不对,恐给殿下惹事,你先把香囊妥善收着,等到了盛京再把香囊归还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