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陆寒不吃。”
蚕豆伸出ròu爪,搭在了陆寒的手上。
陆寒的慈父之心被点燃了,果然还是自家的崽,关键时刻向着自己。
“陆寒不吃,蚕豆不说,不丢人。”
小家伙儿补了一刀。
艹,不吃也得吃了。
陆寒一闭眼睛,拿起调羹蒯了一勺脑花儿,一扬脖子全都倒进了嘴里。
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任何口感,他甚至不知道脑花儿有没有被自己吃进去。
与此同时,他流泪了,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张庶,再也不能碰他,不能与他jiāo流,他的心在别人那里,再也不属于他。
金身流出了血泪,被抛弃的感觉令他抓狂,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身材太高大,头直接撞在了天花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陆寒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集中jīng神控制自己的qíng绪,这是怎么了,他明明跟张庶结婚了,还有了孩子,他的理智明白,他们彼此相爱,可是那种失去之后无力挽回的挫败感太过qiáng烈,又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人生。
陆寒向来是个乐天派,前些年冥府接纳的自杀人员之中,抑郁症的比例明显提高,他虽然接待过不少这方面的案子,可是直到刚才,他依然相信他们只是没转过弯儿,想不开,并不是一种病理上的内分泌失调。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那种冷到骨髓里的绝望,并不是一个人的xing格就能够轻易控制的,他体会过失去爱人的痛苦,宁愿死去。
“啊呜呜!”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蚕豆虽然对陆寒经常群嘲补刀,可是关键时刻还是向着亲爹的,他以为鲤子给陆寒吃了什么毒药,小屁股一扭就从婴儿坐席上面跳上了桌子,对着鲤子呲牙咧嘴。
“哎嘿,小朋友,来这儿吃饭都是愿打愿挨的,蜀黍我也帮不了你啊……艾玛呀!”
鲤子还一副幸灾乐祸的表qíng看着蚕豆,忽然,从小家伙儿的嘴里不断地往外喷着眼珠栗子,第一枚直接打在了鲤子的脸上,眼珠栗子的眼皮上长满了锯齿,一口咬住了鲤子的嫩脸,整个儿眼球儿竟然想要侵入小伙计的皮肤。
“熊孩子!”
鲤子哀嚎了一声,浑身上下竟然开始长出鳞片一样的东西,整个儿人也迅速地萎缩了下去,变成了似乎是爬虫类的模样,飞快地遁走了,蚕豆只看清了他有一条像鳄鱼一样的尾巴。
“呜呜呜。”
蚕豆正想乘胜追击,忽然从角落里传出了一个大老爷们儿哭泣的声音,是的他没听错,就是那种深闺怨妇一样的哭哭唧唧。
蚕豆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回头看着蹲在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的陆寒。
“别嚎了,是不是男人。”
“呜呜呜!张庶他不要我了嘤嘤嘤。”
陆寒听见有人问他,越发大哭了起来。
蚕豆本来还打算为了亲爹去跟那个小厨子拼命,现在看起来,人家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吧?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把一个糙汉变成软妹的,不过为今之计是先把这货哄回家去再说,免得在这里给自己丢人。
“回家看看,就知道,张庶在不。”
“嗯。”
陆寒吸了吸鼻子,背起了蚕豆书包,哭唧唧地走出了二荤铺子的大门,就在他走出门去的那一刻,似乎听到了二进院子传出了一声摔东西的声音。
“后宫不得gān政!”
“喳!”
后面的“喳”是音色非常高挑的少年音,好像就是那个掌灶师傅,前面那句话倒是很有威严,不知道是谁,不过肯定不是鲤子。
这家子也是nüè恋qíng深啊,陆寒这么想了想,心qíng稍微好点儿。
……
陆寒背着蚕豆书包,一路哭着回到了张宅,一进门,把正在堂屋里等候的张庶吓了一跳。
最吓人的并不是陆寒哭得梨花带雨,而是身后的蚕豆书包里竟然塞满了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的钞票。
“钱是哪儿来的?”
张庶把蚕豆接过来抱着,拿掉了他手上的票子,带着小孩儿去洗手。
“路人给的,路人都说蚕豆可怜,陆寒可怜。”
张庶脑补了一下一个农民攻背着孩子一路哭泣着回家的画面,想想也是心酸,看来还是好人多,没想到出去一趟倒赚了百十来块回来。
“怎么哭了,他们打你了吗?”
把蚕豆送回婴儿房去睡下,张庶回来拧了热毛巾给陆寒擦脸,他知道他没事,从蚕豆语焉不详的表述来看,也许只是被那个小伙子给捉弄了。
“呜呜呜,张庶你不要抛弃我啊。”
陆寒一头撞进了张庶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
张庶之前不是没有被人追过,同部门的一个女孩儿追了他有大半年,上学的时候也因为冷冷清清的气质反而很招女孩子喜欢,向来都是班上的qíng书小王子,可就算是女孩子,也很少会有想陆寒这么痴qíng的表现了,简直就好像一个给自己生了十个孩子却因为人老珠huáng而被自己抛弃了的苦qíng女主。
陆寒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把张庶的前襟儿弄得黏糊糊的。
“唉。”
他们相处得已经非常自然了,都是男人,张庶没当一回事,当着他的面脱掉了家居服的上半身,露出jīng壮的身材,继续安抚他。
陆寒的脸贴在他胸前柔和的肌肤上面,立刻停止了哭泣,眼巴巴地看着他,吞了吞口水,开始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
“你在gān什么?”
张庶虽然已经习惯了陆寒的痴汉行为,但这一次他的表现,怎么那么——病娇?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陆寒,放手。”
张庶试探着想要抽回自己被陆寒握住的胳膊,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平时不是,现在对着判官恶相就更不是。
“就一次,求你了。”
陆寒的声音还是原来的声音,可是那种执拗的感觉不太对,虽然他xing格之中有些黑化的成份,但还不至于……
“我说放手!”
张庶在qíng急之中甩了陆寒一个耳光。
他不会在家庭之中使用bào力,虽然他的体力不如陆寒,但实际上就算他欺负他的话,陆寒也绝对会隐忍的,但他舍不得那么对待陆寒……除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陆寒,或者说,不完全是。
“陆寒,看着我,看着我。”
张庶捧住了被他打得有点儿蒙圈的陆寒,qiáng迫他看着自己。
“嗯?”
陆寒的双眼有点儿对不上焦距的感觉,楞呵呵地看着他,从他这种青少年特有的迷茫神qíng来看,起码一多半儿还是陆寒的馅儿。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对劲,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不知道。”
陆寒懵懵懂懂地说道,他死死地盯着张庶的上半身,光是那种目的xing很qiáng的视线,就足以让张庶产生怀疑。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除了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温和从容,让他觉得婚姻生活原本就是甜蜜而平淡的,但现在,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154章 被吃掉的思维
陆寒好像很激动似的,直接把张庶推躺在地上,自己覆了上去,他的动作有些粗bào,又有些摸不清门路,最主要的是,他从来不曾不顾别人的感受,这让张庶相信,这个人绝对不是完整的陆寒。
“放手!”
张庶无力地推拒着他,两个人的实力根本就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他从未在婚姻生活中觉得屈rǔ,这是第一次。
并不是因为陆寒的唐突,而是因为张庶不知道他被谁捉弄了,却因为只是普通人的关系,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
他看着陆寒哭泣的脸,眼圈儿也跟着红了起来,他心里也许比他还要难受,虽然只是蚍蜉撼树的力量,张庶还在不断地反抗着。
“滚开!”
他大喊了一声,使劲儿咬了一口陆寒的肩膀。
“啊!”
出乎张庶的意料,陆寒,或者说他体内的那个东西竟然哀嚎了起来,捧住脸,从他身上滚了下去,虽然体型庞大,却显得非常畏缩,放开了张庶,不断地往房间的角落里缩了过去。
“我不是坏人,我只想来看看你,我……啊啊啊!”
陆寒的头向后仰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忽然一张嘴,似乎吐出了一缕青烟,整个儿人就向后倒了下去。
“陆寒,陆……”
张庶伸出手去想要搀扶他,忽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自己的手,纤细苍白,长出了带着磷光的长指甲,如果这双手不是长在他自己的身上,看上去还真的很像是一双掀开了棺木,正在起尸的女粽子秀气的手臂。
不过他看得出,这种症状正在缓慢地消退着,也许过不了多久,他的手就会恢复原状。
“陆寒。”
张庶管不了那么多,爬了过去把爱人搀扶了起来,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
“唔嗯。”
陆寒睁开眼睛,眼角还带着泪痕,他的神态迷茫了一下,像个做了噩梦刚刚被唤醒的孩子。
不过这种美好的神qíng只持续了几秒钟,紧接着,他的神qíng开始变得yīn鸷起来,但是张庶并不害怕,他知道陆寒真的被招得动气的时候,表qíng就是这种深沉之中带着怒意的感觉,跟刚才的病娇完全不是一回事。
“真是个好小子。”
他反手抱住了张庶,站了起来,这句话应该是在说那个算计了他的男孩儿。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张庶问。
“我弄伤了你吗?”陆寒不答反问,伸手按住了张庶的肩膀,检查他全身是否有伤。
“没有,你刚刚还很克制,那个夺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成功了吗?”
“那不是个东西,是个人。”
陆寒看了看张庶的表qíng,还是决定告诉他。
“准确的说,那也不是个人,而是一段残存的思维方式,吴咎的。”
“……?”
张庶一时反应不来,过了几秒钟,才说道:“吴咎,那个吴咎?”
“这小子看得穿人的心,他跟我开了个玩笑,只不过这玩笑也太大了,如果不是你控制住我的话,也许我还会做得更过分……”
陆寒回过神儿来,细算一算,那少年大概植入了吴咎有效的思维方式几分钟,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私生活制造出一点不和谐,他可能只是想警告自己,不过事关张庶,这已经触到了陆寒的逆鳞。
“你的意思是,猴脑这道菜并不是真的猴脑,人们吃下去的是另外一个人的思维方式?”
“应该是这样,如果我不吃,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怪不得那个丧夫的女孩儿会去那里消费,她想找回亡夫最后的一段思想,而那些被摄去了逻辑思维的人,才会在奈何桥上表现出茫然无状的样子,唔……”
陆寒的话说到一半儿,忽然觉得肩膀上有点儿疼痛,低头一看,发现肩头有一块淤青的齿痕。
“对不起。”张庶有些尴尬地说道。
“不,你gān嘛道歉,张庶,是你保护了我。”
“什么?”
“你的手。”
陆寒拉起了张庶的双手,在手腕上还残留着一点点类似磷光鳞片的东西,跟陆寒腮边的那几片很相似。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你的力量还没觉醒,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什么力量?”张庶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并不像陆寒和蚕豆他们,天生自带异能。
“你处在一段因果之中,总有一天会拥有这些力量的。”
“因果?”
“你生了蚕豆,蚕豆做了小鬼王,你会自动升格为鬼母的。在冥府,因果关系并不是一维的,而是双向的。”
张庶蹙着眉头,想了想,似乎稍微明白了一点儿,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古代宫廷里哪个女人的儿子做了皇帝,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自动升格为太后了,差不多的意思吧。
“张庶,这一次是你保护了我,你真帅。”
陆寒半蹲了下来,用头拱了拱张庶的胸口。
“噗。”
张庶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啊?”
“只有思维方式,没有其他人格gān扰下,吴咎竟然这么病娇,跟他本人完全不一样呢。”
张庶想起了吴咎的本体,竟然觉得有点儿反差萌。
……
蚕豆正撅着小屁股睡在婴儿chuáng上,忽然就听见院子里陆寒的声音咆哮了起来。
“别拦我!我要去烧了那家黑店!”
还有张庶的声音:“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再提起吴咎了好吗,回屋吧。”
蚕豆揉了揉眼睛,爬到窗棂那里看了看,看到张庶摸着陆寒的头,把他领回了卧室里。
张庶这么哄自己都是满月之前的状态了好吗?
“妈的智障。”
蚕豆看着陆寒的背影吐了个槽,继续睡了过去。
第八卷 子姑
第155章 公厕
“好无聊啊。”陆寒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哀嚎。
“无聊看直播吖。”蚕豆抱着ipad打游戏,随口说了一句。
“熊孩子不学好,看什么直播。”
陆寒怕张庶下班儿回来听见,赶紧锁住了蚕豆的ipad。
“呜哇!欺负蚕豆!告诉张庶!不让上炕!”蚕豆大哭起来,就是gān打雷不下雨。
“→_→”
陆寒虽然一时理不清因果关系,但总觉得自家孩子这种jī贼的状态,让他很替纨贝勒家里的菀菀捏上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