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具体的地点猜得准吗?”
“嗯,小黑给我画了地图,老爷,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啊?只不过你要去那种地方,姑爷会不会不愿意?”
“哪种地方,我为什么不愿意?”
主仆俩正在叽叽喳喳地密谋,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一鬼一狐浑身一激灵,皮笑ròu不笑地转了过来。
“你醒啦?我去给你磨豆浆炸油饼儿。”
陆寒打着哈哈儿,迈着螃蟹步就往厨房里蹭过去。
“好啊,我帮你打打下手。”
张庶二话不说,抬脚跟了进去。
“老板,你自求多福吧,小的我上街喝豆汁儿去了。”
胡瓜心里虔诚地祷告了一番,夹着尾巴逃走了。
……
“哎,张庶,你站远一点儿啊,别把衣服弄脏了。”
陆寒手脚麻利地往油锅里下着几个油饼儿,伸手挡开了张庶。
张庶站得稍微远了一些,看着陆寒那么大的个子系着个围裙的样子,别提有多可爱了。
“豆浆煮开了,我盛一碗,你趁热喝。”
“不着急,我还不饿。”
陆寒伸手打开了砂锅盖子,调了一点儿蜂蜜兑进去,把热豆浆倒在gān净的玻璃杯里,rǔ白色的,看着就能勾起人的食yù。
过不了多一会儿,油饼儿也炸得了,两个人就在茶房里的小桌子旁边对面而坐,吃着简单纯朴的早餐。
“那个齐家的男孩子,有消息了吗?”
“唔,嗯。”
“是在八大胡同儿?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
“啊,那是。”
陆寒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张庶是关外张家的子弟,自己总是把他保护得太严密,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是这样的,因为以前的jì女们都很苦,所以那种地方不太gān净,怨气很重,我不太想让你冒险。”
“是这样吗?说得好像你很了解这个行业似的。”
“唔。”
张庶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陆寒的脸竟然真的紫涨了起来,就好像被人说中了心事一样,有些心虚地回避着他的眼神。
陆寒是清白的,没有人比张庶更了解他,可这并不代表他之前没有过什么感qíng经历,莉莉丝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张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于嫉妒或者独占yù的心思才想知道这些,可是他就是会介意,他的过去和未来,他想知道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
“是在军营里的时候吗?你,见过军jì?”
“唔,嗯。”
陆寒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个时代的军队里,每隔一些营地,都有个叫“红帐子”的地方,陆寒知道那里做的是什么样的买卖,从京畿繁华之地的秦楼楚馆里,会有些急等着钱用,又已经年老色衰的女人,响应朝廷的号召,来这里做买卖。
“我认识一个女人,就在我们的营房外面,不远的地方,她……跟我娘的年纪差不多吧,因为没什么力气,总有人欺负她。”
陆寒打过几次那些白吃不认账的兵痞,那女人感激他,说以后不必花钱也可以来看她,可是陆寒并没有去。
“我和她说过一次话,知道她在老家还有两个孩子,好像就要念私塾了,后来我们拔营了,就没再见过她。”
上了年纪又身体不好的女人是很难跟上那些拔营行军的速度的,她们也许在路边支起红帐,等待下一波军队的到来,甚至有的女人为了求生,不得不连敌军的生意也要做。
“那时候你还小,对女人感兴趣也很正常。”
“不是的,那会儿倒没有想过那种事,那女人长得有点儿像我娘,我看不惯别人欺负她。”
张庶喝着豆浆,抿了抿唇,伸手拍了拍陆寒的头。
“我跟你一起去。”
……
“喏,就是这里,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潭、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寡妇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一共八条,不会错。”
刘陵走在最前面,简直就是帝都风俗店的活化石一般,如数家珍地给另外三个人讲解着八大胡同儿的历史沿革。
“呵呵哒,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啊,是不是上辈子来玩儿过啊?大爷。”胡瓜翻了翻白眼,yīn阳怪气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呢?本座好歹也是出家修道的先天人。”
“哦,是吗?要不要我回放一下昨天晚上的音频啊?”
“不……不用了。”
刘陵有点儿心虚地阻止道,看着胡瓜闹别扭,赶紧忙着解释。
“我这不是旁的手艺嘛,等你的每一世基本上都是靠给人算卦测字什么的混口饭吃,这地方yīn气很重的,每年枉死的女人都不少,常有回来找老鸨子算旧账的,所以我一般都在这个地方出没。”
“哼,好吧,暂时相信你,对了,这个地方真有这么邪门儿啊?”
“那是自然的,这些有技术的女人可不像现在有的女孩子那样是自愿的,在那个封建的年代,稍微能活命的人,谁愿意脏了自个儿的祖宗十八代去gān这种下九流的勾当,一入乐籍终身难脱,就再也没办法洗白了。”
刘陵叹了口气,光是他在旧社会帮人解过的煞就有几百起之多,有的是被老鸨bī死的;有的是应付不来那么多的恩客,活活累死的;还有的好不容易从了良,却被夫主家里的大娘姨太太们慢慢地摆布死了的,死相也是五花八门的好不热闹,真是造孽。
“这么严重啊。”
大半夜的,胡瓜听了,浑身的狐狸毛儿都竖了起来,小身子往刘陵的怀里缩了缩。
“这么说,她们也怪可怜的哦?你接触得这么多了,就没有过特别怜香惜玉的对象?”
“胡瓜,我刘陵对你真的是守身如玉的!”
“呸,前女友的事qíng你怎么解释,不是怀上了吗?”
“那不是为了不bào露身份故意说的吗?再说我们复合之后你都验货了,那天晚上你的九尾都被我给……”
“呸呸呸!不要脸,老板和姑爷还在呢好吗?”
张庶在一旁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胡瓜和刘陵打qíng骂俏,他们比自己和陆寒认识的时间久多了,不知道等自己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会不会也变得越来越不那么相敬如宾。
“啊呜?”
最近这几天一直在努力长大的蚕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毫无征兆地蹦了出来,孩子很明显地白胖了许多,甚至张庶的身体已经可以稍微感觉得到它的存在了,因为双亲终于有了肌肤之亲,蚕豆正在以很快的速度向阳胎的方向发展着。
“啊呜。”
它伸出了白胖的ròu爪,指了指前面那条胡同儿的深处。
“那是韩家潭。”刘陵说。
“蚕豆怎么会对那里感兴趣的,它……”
张庶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儿,就明白了是为什么。
因为那条胡同儿的深处,隐隐约约飘出了一丝婉约的歌吟。
“有个我的亲娘道路遥远;
领家儿妈离着近她是不给我这盘费钱。
无奈何我刮旋风来在了行院;
见着我的领家儿妈有语开言。
孩儿我要活着拿我当个摇钱树;
死在那个yīn间冷不给我们衣裳穿。”
第74章 花柳女
“噫!这是什么腔调,怪渗人的!”
胡瓜跐溜一声钻进了刘陵怀里。
刘陵看着这只本体两米多高的狐狸鸵鸟依人,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样子。
“都是熟人,莫装纯,装纯遭人轮。”
“讨厌,就当恐怖片看看不是挺有气氛的嘛,没qíng趣。”
小狐狸被人识破的了本xing,一脚踢开了刘陵,蹦蹦哒哒地走到了陆寒的身边。
“老板,这首歌好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嗯。”
陆寒点了点头,稍微思考了一下。
“对了,是包袱斋的老掌柜给我们留下的那张黑胶唱片里的曲子,叫……”
“《jì女告状》!老爷子最喜欢听铁片大鼓了,错不了的。”胡瓜对这小曲儿很熟悉,当年他们主仆二人初来乍到,实在是听不懂大街小巷都在播放的那些流行歌曲,只好窝在家里听听之前老掌柜留下来的存货,一张黑胶老唱片翻过来调过去的播放了无数回。
“哇,三更半夜的,这种地方唱这个,倒是应时对景儿。”
刘陵侧耳倾听,这声音颤巍巍的,还真有点儿不是人声。
“哎哎哎,九儿,张庶!你别自个儿往里走啊。”
刘陵一回头就看见张庶一手抱住了蚕豆的小身子,gān净利落地把它塞回了肚子里,义无反顾地往巷子深处走了过去。
“别磨蹭了,你们几个,鬼狐仙怪都占全了还不中用,只好我这个人类打头阵了。”
“哈哈哈!陆寒,你被小看了,还不快点儿跟上。”
“哦哦。”
陆寒窝住了身子,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跑过去跟在了张庶的身后。
“嗯,就是前面死胡同儿最后一间,再往前就是院墙了。”
昨天凌晨,黑白无常两个人赶着那齐家男孩子的尸身信步闲游,最后他却走到了这个地方,僵死在了地上,两个鬼差画完了地图就撤退了,白天尸体被人发现,经官动府,听说已经传唤了齐家的人前去问话,这会儿那间出过人命的房子门口都贴上了keep out的标志,看样子是在保护现场。
“等等!”
陆寒正要过去,被张庶扯住了衣襟。
“前面应该有监控。”
“哦,对对。”
陆寒赶紧缩回了脖子,朝着附近的空气挥了挥手,ròu眼可见的几个监控摄像头上面的红点儿一下子就熄灭了。
“姑爷,没事儿的,咱们过去吧。”
胡瓜对着紧闭的大门chuī了一口气,那些封条就原封不动地脱落了,紧锁着的大门吱呀呀一声,悄然开放。
“哎,你们看,红灯笼!”
胡瓜低低的声音叫了一声,往上一蹿就扑进了刘半仙儿的怀里,本体两米多高的重量把飘飘yù仙的刘陵压得腰间盘都快出来了,怕他晚上不让碰,硬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喊出来,只是低低的闷哼了一声。
“这附近早就荒废了,怎么会有人点灯?”
“会不会是因为出了命案,所以派了打更的大爷在这里守着呀?”
“你们家打更的大爷在死过人的凶宅里点红灯啊?吃饱了撑的吧?”
“嘘,你们听。”
张庶因为蚕豆的关系,对声音比较敏感,在吩咐众人噤声了之后,果然又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刚才的那段几乎一模一样的唱腔。
“决不该扒去了衣服将我入了殓,
临死呀落一个尸首不全。
轻攒的小匣子伸不开两条腿,
领家儿妈心太狠摁着我往里头填。”
“天惹,好凄惨啊。”
胡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骨,不知道被人硬生生折断了骨头塞进棺材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不过要真是那样的厉鬼,只怕也是个硬茬子。
“老爷,你上吧,我们家刘陵是个棒槌。”
“嘿,怎么说话呢你,昨儿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
“你傻呀。”
小狐狸把刘半仙儿拽在了身边小声儿咬了咬耳朵。
“哦哦哦,还是你想着我。”原来是不想让自己打头阵啊,刘陵心里暖呼呼的。
“死鬼。”
“那不是红灯笼。”
陆寒眯起了杏眼,仔细看着隔着雕花的窗棂透出的摇摇曳曳的红色灯火。
“那是女人的大红裙子,那房里,也是个吊死的。”
“噫!”胡瓜低叫了一声,和刘陵抱成了一团儿。
不等众人反应,陆寒就径直走了过去,由于少年时代认识的那位女xing,他一直对于这类的女人有种同qíng悲悯的心态,并不害怕,同时也不会觉得厌恶。
还没等他走进天井院儿里,那房间的一阵yīn风就刮了过来,陆寒站稳了身子,伸手挡住了身后紧跟着他的张庶。
雕花的门棂被人吱呀呀地推开了,一个全身大红,披头散发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纤纤细步,一看就是个裹脚的。
“小心,不是活人。”
陆寒把张庶护在身后,轻声说道。
那女人并不害怕他们,让陆寒觉得多少有点儿惊讶,虽然他现在失业了,身上官威犹存,一个小小的孤魂野鬼对自己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难道有什么后台么?
女人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轻轻地笑了一声,没说话,自顾自地在天井里汲水。
“卧槽,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是一口枯井啊。”
胡瓜躲在了刘陵身后,哆哆嗦嗦地说道,那井里刚刚自己探头儿看过的,还丢了一颗小石子下去,只有一声清脆的声音,可是这会儿,随着女人纤细的胳膊在不停地转动着辘轳,井壁里面竟然传出了叮叮咚咚的水声。
女人终于汲上了满满一小桶的井水,全都倾倒在裙子边儿上的柏木盆里,她抬起头,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一样,隔着蓬乱松散的头发,看不清女人的相貌如何。
她没有太多迟疑,低下头,就开始伸手解着自己的裙子,直接蹲了下去,伸手在那个柏木桶里撩着水,洗涤着自己作为女xing独有的部分。
“这大姐真豪放啊。”
胡瓜从刘陵背后冒了头儿,又害怕又好奇地说道。
“不对。”
陆寒竟然后退了两步,示意众人不要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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