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端着面盆儿进屋的时候,发现张庶已经歪着头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但是他非常警惕,一听见房间里细微的响动,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有些戒备地看着陆寒。
“睡着啦?给,吃口热的吧。”
陆寒把一整锅的阳chūn面搁在张庶面前的茶几上。
张庶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一盆在他看来容量堪比猪食的阳chūn面,最让他感到尴尬的是,自己竟然还觉得味道不错,饿了一天没有好好吃饭的胃部这会儿也起了生理反应,变得饥肠辘辘起来。
陆寒从壁橱里拿了一个小碗一双筷子递给他。
张庶看了看小碗上的款儿:“大清乾隆御制”,他虽然不是文玩行儿的行家里手,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若是“大清乾隆年制”,就只是内宫使用的东西,说白了也有可能是宫女太监、小猫小狗儿的食盆子,可是“御制”就完全不同了,这碗,是皇帝用过的东西,现在让陆寒拿来给自己吃面,手上的乌木镶金象牙筷,只怕也是价值不菲。
他抬眼看了看陆寒,隔着瓶底子一般厚的眼镜儿,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有好看的薄唇抿了起来,翘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他有些看不明白这个男人了,他将自己出色的外貌隐藏起来,xing格窝窝囊囊,吃穿用度却一如皇族。
陆寒给他看的有点儿不好意思,指了指阳chūn面说道:“趁热吃啊。”见张庶拿碗的动作非常轻柔,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意自己平时吃饭的家伙,怎么办,总不能跟他解释说:“放心用吧,这东西你看着金贵,搁在我们那边儿,那就是‘两元一件!一律两元一件’……”
陆寒正在脑内,忽然间就听见院子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chūn雨,他正要走到窗边去关上窗户,突然天地之间一道厉闪,将整个儿夜空划开了一道银闪闪的裂痕。
天雷!
陆寒浑身的肌ròu都紧绷了起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张庶,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理会这茬儿,正在慢条斯理地吃面,可是他的身上却隐隐地散发出了淡紫色的光芒。
他是避雷针?!
第7章 喜当爹
电闪雷鸣、风雨jiāo加。
闪电就像是横亘时空的伤口,撕裂出古往今来多少冤魂。
陆寒的脸色没有了往日窝囊温吞的表qíng,变得凌厉了起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一道道的闪电由远及近,朝着这座老旧的藏身之处奔袭而来。
“咔嚓!咔嚓!”
闪电已经离得非常近了,陆寒摘下眼镜儿,仰望着被撕裂的苍穹,那声音近得仿佛他可以隐隐约约瞧见云层之上的尊神,正在对他展露出嗜血的狞笑。
“咔嚓!”
一个惊雷,直接劈在了离窗台不远处的花坛里!
残花败柳飞溅开来,有些残枝断叶竟然激she在了窗前的玻璃上,将老旧的窗口砸出了好几道裂痕。
“别站在那儿,很危险!”
就在陆寒有些仓皇无措的时候,忽然被人qiáng悍有力地从窗边拉开,他回过头去,是张庶。
没有眼镜儿的隔断,他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紫气,那是圣人的颜色,三界五行,唯一可以将他从灭顶之灾中拯救出来的身份。
“咔嚓!”
一道惊雷终于冲破了陆寒布下的结界,从已经开始漏水的老旧顶棚直劈而下!
“小心!”
张庶按着陆寒的肩膀,把两人的身形都拉得很低,几乎把他抱在怀里,隐蔽在了廉价的布艺沙发后面,惊雷直接劈在了两个人刚在待过的地方,将那只大清乾隆御制的明huáng色细瓷儿碗劈得粉碎!
“你……不……”
陆寒从张庶的怀中挣扎了出来,他想出言警告他,可是却被他死死地攥住了手腕。
和陆寒一样,甚至张庶自己也有点儿不太理解自己方才的行为,他向来是个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冷漠xing子,因为这种寡淡的xing格,才会得到了老太爷的赏识,将他召回族里担任皇朝娱乐的重要职务。
他看了看桌上的一片láng藉,剩下的大半锅阳chūn面还冒着热气,就算是为了一饭之恩吧,他实在是太久没有好好吃过滚汤滚菜了。
惊雷还在不断地劈下,可是因为张庶的关系,连着六七道闪电都只是在破旧的糙屋外围盘旋着,并没有能够再近陆寒的身,雷电似乎很不甘心,一直劈下了二十多道厉闪,才渐渐地偃旗息鼓,而外面倾盆如注的bào雨,也逐渐缓和了下来,变得淅淅沥沥、润物无声。
“呼……”
张庶和陆寒几乎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陆寒抖了抖自己沾满了尘埃的jī窝头,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张庶,一身价值不菲的装备恐怕是报销了,更何况俊俏的脸上还残留着灰尘和落叶。
“谢谢你救了我。”
张庶总有一种他之后会说出什么“以身相许”的话来,gān净利落地放开了他,后退了好几步。
他是个湿衣不乱步的君子,虽然满身的láng狈,却依然神色淡定地从西装马甲的口袋里拿出男士用的手帕,抹去了脸上的雨水和灰尘,抬头看了看被雷电击穿了的顶棚。
“记得找人糊棚。”
他抬脚要走,又回头看了看桌上饭盆儿里的阳chūn面,说也奇怪,屋子里这么láng藉,这碗面竟然没有被糟蹋,gāngān净净地摆在那里,还冒着热气。
“替我打包。”
……
一个月后。
小阳chūn天气,正是chūn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好时节,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物种们几乎都在跃跃yù试,走在大街上,到处可以邂逅到“约吗?”的小眼神儿。
“嗝……”
胡瓜打着饱嗝儿,拿塑料袋提着一盒儿门钉ròu饼和一盒儿爆肚儿回到了他和陆寒安身的小铺子里。
这几天年久失修的顶棚漏了,生意做不成,陆寒找来了糊棚的师傅帮忙修补,天天在家里盯着施工,胡瓜这回可是得了便宜,没有了活计,成日不着家,天天跟着刘半仙儿撸串儿喝瓶儿啤,到处游dàng。
“老板,我回来啦。”
胡瓜也知道陆寒对于自己临阵脱逃的作风相当不满,还没等进门,就先顺着门fèng儿把打包的饭菜递了进去,果然听见陆寒的声音急转直下,叹了口气道:“进来吧,师傅都收工了,到今儿就算是齐活,明儿歇一天就开张了,到时候有你忙的。”
“这么快啊……”
这回轮到胡瓜苦着一张脸,本来还和刘半仙儿约好了要去欢乐谷的,看来是不成了。
陆寒看着胡瓜吃瘪,扳回了一城,心里到底痛快些,不再理会胡瓜哀求假期,自个儿打开了方便餐盒儿,很没节cao地打开里外套间,撩开前后槽牙,风卷残云吃了一个沟满壕平,方才满意地蜷缩在新买的沙发里面,拍了拍肚皮。
“哎,师傅临走的时候给接了电线,你上去把灯泡儿按上啊。”
陆寒一脸剥削阶级的嘴脸,颐指气使地说道。
“老板,你这是逮住了虾蟆还要攥出团粉来啊?小的我这个个头儿,够得着顶棚嘛?”
“哦哦,说的也是。”
陆寒是个讲理的首席执行官,绝对不会qiáng人所难就是了,挺大的个子往地下一蹲,拍了拍自己的后脖梗子说道:“上来吧。”
胡瓜欢呼了一声,一纵身就跳上了陆寒的脖子。
胡瓜的身世还算是挺前卫的,搁在现在那叫做混血儿,是人狐相恋的结果,只可惜遇到了一个渣爹,知道他娘是狐狸jīng之后就吓得尿了裤子,把母子两个赶出了家门,偏偏他娘也是死心眼儿,qíng场失利之后万念俱灰,丢下年幼的胡瓜,自己进山修仙去了。
不过也不能拿人类的眼光去批判人家,毕竟狐狸这种动物本身就是子凭父贵,一旦遭遇渣男,雌狐就会将他的后代全部赶出山dòng,以便自己能够顺利发qíng,找到下一chūn。
胡瓜流落在酆都城外的深山老林里,遇到了前来yīn阳边境打猎的陆寒,在被捉住了之后,陆寒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是吃还是用,最后还是爱心战胜了食yù,把胡瓜收做了书童儿。
胡瓜小时候常常这样骑在陆寒的脖子上面玩耍,两人名为主仆,实如父子一般,虽说身材上肯定是陆寒当爹,但实际上胡瓜都三千岁了,陆寒英勇就义的时候才十七,就一暮光之城男主,在胡瓜眼里还是个毛头小子,不过两人都是逗比,所以相处起来格外的融洽。
“老板,我够着电线啦,灯泡儿也接上去了。”
“哦,安装好了吗?”
“不行啊,人家娇弱无力,扭不动了。老板,你在底下转吧!”
“……!”
陆寒不知道已经后悔了多少次,当初把这只死狐狸往火上一烤,不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么,那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陆寒自怨自艾,原地转着圈子,很像一只藏獒正在追逐自己的尾巴,他脖子上骑着的胡瓜手里牢牢地攥住了灯泡儿,抵在留好了的凹槽里,感觉再也转不动了,大喊了一声:“停!”
陆寒猛的一停,脑子就有点儿发懵了,晃晃悠悠的,差点儿把胡瓜从脖子上甩了下来。
“艾玛呀!”
还是小狐狸运动神经发达,不等他往下掉,自个儿就跳了下来。
“老板,你行不行啊?”
“额……”
陆寒还是转得有点儿晕,顺嘴搭音儿,也听不清胡瓜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裤兜儿里的老人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陆寒扶着墙定了定神,勉qiáng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
“我是张庶。”
“……哦哦哦!”
陆寒听到了张庶的声音,勉qiáng振作了起来,上一回要不是他身上的紫气帮衬着自己躲避天雷,现在只怕自己都给烤熟了,身上撒点儿孜然那就是一串儿大腰子。
“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陆寒忽然觉得张庶的语气有点儿亲密,当然这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对方是个冰山美男嘛。
“成啊,那是您来店里还是?”
“这件事gān系重大,在外面说不方面,麻烦你到指定的地点来见我,还有……”
张庶在电话里停顿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接着说道:“事qíng的进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事已至此,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能够跟我一起面对,请你做好思想准备,稍候我的秘书会把见面的日程安排发到你的工作邮箱,就这样,再联系。”
不等陆寒反应,张庶那一边就十分高冷地率先挂断了电话,让他真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板,什么事qíng啊?”
“哦,刚刚是张总打电话给我,说什么有私事要谈,我怎么没听懂……”
陆寒正要回答,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象征xing地敲了敲门,还不等胡瓜去应门,人就自来熟地走了进来,定睛一瞧,不是刘半仙儿是谁。
“好你个死胖子,不过让你请顿饭,还真把自个儿不当外人,追到这儿来啦!”
刘半仙儿呵呵儿一乐,伸手作势要拧胡瓜的脸蛋儿,一面笑道:“一见不日,如隔三秋嘛!”
“死胖子,占小爷便宜啊!”
胡瓜揪住了他的耳朵,把他从门口薅了进来。
“好兄弟饶命啊,哥再也不敢了!”
“哼,死罪一面,活罪难饶,我们老板有几句话没听明白,你这个发小儿给好好解读一下。”
胡瓜说着,朝陆寒使个眼色。
陆寒知道刘半仙儿是张庶的发小儿,倒也正好问问他,就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甚?!”
刘半仙儿听了,好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似的,哭丧着脸说道:“九儿说这话啥意思我是不造,可是我以前倒是听过几乎一模一样的摊牌,等到见了面,前女友说……说……”
刘半仙儿憋得满脸通红,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大嘴这会儿是一个字儿也憋不出来。
“哎呀死胖子你倒是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是是……唉,我前女友说……说她怀孕了!”
第8章 百鬼夜行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陆寒哆哆嗦嗦地摸到了张庶给他的地址那里,远远地就瞧见一座目测四五进的大院子,门口挂着两个气死风的大红灯笼,远看好像是蛇jīng的眼睛。
陆寒心里一激灵,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高门大院儿,可是都已经约好了,自己一个男爷们儿,总不能临阵脱逃吧?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凑合。
刚刚出门是刘半仙儿那几句话还真够他一路上掂量掂量的,刘半仙儿原本跟前女友过的也还算挺好,想着什么时候有了娃就扯证儿摆酒,顺理成章的,谁知道那女孩子是心急还是怎么样的,弄个假证明糊弄他,被刘半仙儿偶然发现了之后,俩人就存了心结,没过几天就散了。
道理他都懂,然而人家张总是个男的啊!不不不,那都不是事,然而自己连睡都没睡过一次啊……
陆寒天马行空地脑补着,鬼鬼祟祟地往人家四合院儿的门口蹭过去,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鸣笛的声音。
“大叔,保安大叔。”
陆寒一回头,车上跳下穿着考究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儿,那男的抛过来一串车钥匙。
“大叔,你是新来的保安?帮我们把车子停好了。”
小年轻儿说着,搂着女朋友的小蛮腰就要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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