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孩子没了。”
“什么?!”
陆寒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身形比较大,膝盖猛然磕在了面前的茶几上,桌面被他撞得倾斜了一下,差点儿就掀了桌子,上面的咖啡壶打翻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溅了云萝一身的污迹。
“啊!对不起。”
陆寒也没想到自己一激动会闯了祸,连忙蹲下身子扶正了茶几,又扯了好几张面纸递给云萝,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
“我没事。”
云萝朝他摆了摆手,往张庶的病房里看了看,好像没有什么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您,您说的没了是什么意思啊?蚕豆它……它……”
陆寒说不出口那个字,咬紧了唇攥了攥拳头。
“不,我的意思是,孩子没有了,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上一次检查不还是好好的吗?”
没有了?不存在了?别开玩笑了,前几天蚕豆还在连续不停地胎动,弄得张庶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他的腹部甚至会显现出一点儿形态,好像是胎儿的ròu爪拍在腹腔壁上的样子。
“陆寒,你先别激动,坐下听我说。”
云萝叹了口气,早知道他是这样的xing子,还不如直接跟张庶说要来的方便些,那孩子虽然凉薄,也自有凉薄的好处,起码不会像这个傻姑爷这样听风就是雨的。
“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张庶曾经着了齐家人的道儿,身上被种下了金缕玉衣的事?”
“嗯,怎么?是那件事qíng留下了后遗症吗?”
“不,那件事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目前要形容蚕豆的qíng况,只能说,它就像那件金缕玉衣一样,只有魂体还在张庶的身体里存在着,虽然扫描还看得到,可是实体几乎就要消失不见了。不光是胎心听不到,触诊的话,腹部也没有了原来稍微隆起的状况,似乎缩小了不少,差不多就算是不存在了一样。”
“不存在了?”
陆寒还没想好要怎么发问,身后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张庶的声音泠然地响了起来。
“张庶,你……你醒啦。”
张庶没说话,走到陆寒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一起坐在沙发上,他的气场压得住台,让陆寒觉得好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儿似的。
“云长官,您别担心,我和陆寒既然已经做了双亲,就不会再像小孩子那么乱来的,我这边手上还掌握了一些qíng况,也请您把我身体的真实状况告诉我,大家商量一个对策。”
云萝沉默地看着张庶,叹服地点点头,看来为母则qiáng这句话倒是真的,这孩子比上次见面还要沉稳了一些。
……
双方jiāo换了一下彼此手上掌握的qíng报,一时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张庶的身体各项指标并没有任何问题,除了孩子平白没了之外,他是个完全有行动能力的健康的人。
“这件事等流光回来,我们还要再商量一下,他现在与会期间不能开机,等收到了留言会马上坐最早一班飞机赶回来的,在这之前,你们就住在这儿吧,家里有大夫,也好随时照顾你。”
张庶知道云萝是好意,却还是摇了摇头说:“您刚才也都说了,我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病变,那也没必要非要住在家里的医院,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继续上班。”
“上班?”
没等云萝说话,陆寒忽然提高了声线,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张庶反问道。
“怎么,我连工作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张庶没有理会陆寒质问的语气,理直气壮地迎着他的目光,用另外一个疑问句顶了回去。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我知道了。”
云萝稍微明白了张庶的点在哪里,他也许打算去张家寻求帮助,碍着已经过户到了澹台家,才会以这种委婉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这也怪不得张庶,张家的老太爷张廷枢深谙奇门遁甲之术,不像澹台家族偏向于奇技yín巧的机关,张庶的qíng况,也许张廷枢会更加了解也不一定。
“陆寒,你先别冲动,张庶说的也没错,他的身体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在我们解决这个谜团之前,不要自己乱了阵脚,他既然手上还有些没有jiāo接完的工作,你让他去做就是了。”
“这,我……”陆寒还想再说什么,云萝摆了摆手。
“好了,如果张庶还要上班的话,今天我就不留你们住下,等流光回来,我会再跟你们联络的。”
云萝伸出手去,替张庶整理了一下刚才触诊的时候弄得有点儿凌乱的鬓角,对他笑了笑。
“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打包。”
“那,我想带点儿杏仁儿豆腐回去。”
……
“张庶,别担心,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的。”
回到家里,张庶没有说什么,赶得很急去洗了澡,这会儿陆寒正在帮他chuīgān头发,他的脖子和肩膀很红,好像是用冷热水jiāo替洗过澡之后才会留下的痕迹。
他有时候会用这种方法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特别是遇到棘手的事qíng的时候,他就会选择这种类似自nüè的方式来平复自己的qíng绪,尽可能快的找到应对的办法。
“嗯,我没事,再着急也还是要按部就班的来,明明前几天还在动的,怎么会……”
张庶忽然不说了,他接过陆寒手上的chuī风机,自顾自chuī着湿漉漉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快去洗澡吧,不然水就冷了。”
陆寒知道张庶的心qíng起伏得厉害,他是个傲气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看见现在的模样,他点了点头,默默地转身进了浴室。
陆寒在里面冲了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他担心张庶出事,随便围了一条浴巾,又不敢就这样冒然地走进房间,轻轻地来到了卧室的房门外面,刚要伸手敲门,忽然听见卧室里传来了很轻很轻、哼唱的声音。
“亲爱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
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
漂亮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弄髒了美丽的衣服,
却找不到别人倾诉。
聪明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
在风中寻找,
从清晨到日暮。
我亲爱的小孩,
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
是否让风chuī熄了蜡烛,
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亲爱的小孩,
快快擦gān你的泪珠。
我愿意陪伴你,
走上回家的路。”
第97章 前世
“张庶,你在唱什么?”
陆寒站在门口,把额头贴在门板上,没有马上走进去,他的声音隔着房间的门,幽幽地传进来,打断了张庶哼唱的歌声。
“没什么,这是一首催眠曲,小时候我母亲常常唱给我听的。”
张庶听到陆寒的声音,伸手在眼角抿了抿,把抚在肚子上的手移开了。
“进来吧,洗好了吗?”
“唔。”
陆寒搭讪着走进房间里,顶灯已经被张庶关上了,他平时的习惯不是这样的,一般都会等陆寒躺到被窝里才会用遥控器熄了灯,怕他看不清楚房间的陈设,又撞坏了什么东西,伤了自己。
可是今天张庶没有留灯,陆寒心里明白是为什么,他是怕自己看到他的眼圈儿红了,或者那种担心忧伤的表qíng。
他在黑暗之中摸索着,爬上了张庶的chuáng,伸出手臂给他枕着。
张庶转过身来,搂住了他的脖子,被子下面,他们的双腿纠缠在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呼吸都很平稳,过了好一会儿,陆寒还在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忽然张庶坐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
张庶没说话,脱掉了自己的睡衣,又俯身下来,轻轻地扯着陆寒的衣服。
“这……”
“别怕,我不会怎么样的。”张庶说。
他有些qiáng悍地按着陆寒,一颗一颗解着他的扣子,顺着衣领帮他把睡衣脱了下来,重新躺回了chuáng上,枕着他的胳膊,搂着他的胸膛,就这样静静地待着。
陆寒的身体有点儿凉,并没有多少体温,张庶在他身上贪婪地汲取着这微乎其微的温暖。
陆寒没有说话,他摸着张庶的肩膀,很快,张庶就感觉到他的体温慢慢地升高了起来。
“我不冷。”
“你知道吗张庶,在我们那个村子。”
陆寒把目光放得很远,盯着遮光的窗帘,就像他可以透过窗帘看到外面静谧的院落一样。
“男人出去打仗也好,种地也好,用尽大半生的积蓄就是为了能说上一房媳妇。”
陆寒转过身来,跟张庶面对着,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绵长的呼吸。
“这也不是什么没出息的事qíng,与其说是为了女人,不如说是为了深夜里有个能依偎在一起取暖的人。”
陆寒回想着自己不算长久的为人的岁月,他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紧迫的感觉,村里常常听说有孤老儿冻死在屋里子的市井新闻,那时候天寒地冻,人们又舍不得烧掉大量的炭火取暖,若是在适龄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的伴侣,搭伙过日子,冻饿而死是很普遍的事qíng。
“我在想,人的一生,总要有人相互扶持,除了亲人朋友之外,最近亲的人一起面对困境是很正常的事qíng。”
“陆寒,你也有做不到的事qíng吗?”
张庶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就好像他是天地之间唯一一根救命的稻糙,他抓得那么紧,好像溺水的人刚刚得到援手的时候一样。
“人总是有为难的事qíng的,无论外物,还是内心。”
陆寒用jī窝头蹭了蹭张庶的颈窝,他们心里都有点儿发慌,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处,但依然小心翼翼地顾虑着彼此的感受,又依赖着彼此的体温。
“陆寒,我说过的,我会为你建立一个家庭,我没有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明白吗?”
“嗯。”
……
皇朝娱乐·总裁办公室
“老太爷,您找我?”
张庶推门进来,他到了公司之后还是按照计划处理了日常事务,心里明白云萝肯定会把蚕豆的事通报给张廷枢,如果他有心帮衬,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安排时间跟自己见面的,果然比他想象的来得还要快。
“进来,坐吧。”
张廷枢让秘书送来一杯温开水给他喝,似有若无地端详了张庶一眼。
他好像比之前还要消瘦了一些,虽然一直都是长身玉立的身材,不过现在……张廷枢蹙着眉,心里盘算着云萝说过的话。
“你外家已经把你的体检报告给了我,这件事qíng你们俩可有什么眉目?”
“现在还没有,看不出关节所在。”
张廷枢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点了点头,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上,眯起了眼睛。
自从陆寒两次出巡立威以来,无论是鬼道还是帝都九门,凭谁也没有这个份量敢再打张庶的主意。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陆寒是四大判官之一,寻常鬼魅进不得身,而九门的人也不可能去拿着百十年来的基业去触陆大判官的霉头,动了他的人,那么这件事不是人事,就是天命?
“我听云长官说,你曾经在判官庙外面遇见一个算命的,说你与小鬼有九个月的因缘,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两不相欠?”
“嗯,当时并没有多想,我家的胡瓜还砸了他的摊子,这个人有问题吗?”
张廷枢摇了摇头,深谙命理的人不在少数,这算命的本身自己也排查过,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他推演的卦辞上面。
“自古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按照现代的计算方式也就是四十周的妊娠周期,你到现在为止,有据可查的是已经进行了三十六周了。”
张廷枢盯着张庶的体检报告,若有所思地说道。
“还差一个月的时候,妊娠停止了,跟孩子只有九个月缘份,这就说明,这个孩子还差一个月的福报。”
“福报?”
张廷枢点了点头。
“你跟陆寒一起去过他的庙会,应该知道,他有一重职责是开放金桥银桥,安排地狱鬼魅投胎转世重新做人,这些胎儿的福报如果修行期满,到了十个月自然瓜熟蒂落,但是如果没有,那么阳胎就会滑胎保不住,而yīn胎……”
张廷枢蹙着眉头,阳胎保不住的事qíng他见得多了,前世身为宰辅,见惯了皇后娘娘威慑六宫,不许其他嫔妃有孕的戏码,他因为深谙命理之术,可以准确地推演出皇子们的命数,才会在最后关头保住了金文玲一命,让他魂穿到了现代。
可是yīn胎的事qíng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菀菀是昆仑胎,命里自带至阳之相,身为圣嗣,不是他一个凡人可以推演得出来的,那么蚕豆就算是他接触到的第一个yīn胎。
若是yīn胎的福报不全,倒是很有可能像张庶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样,无缘无故停止了妊娠,yīn胎不会像一般的胎儿那样流产,但是也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是一缕孤魂野鬼,再不能长大,也不能生而为人,只能昏昏噩噩地过完这一世,更有甚者,也许会直接魂飞魄散也不一定。
张廷枢心里思忖着,一直没有抬眼看看张庶,他知道这孩子聪明机灵善体人心,自己的一个眼神或者小动作,都足以让他察觉出这件事qíng的凶险。
“老太爷,我明白这件事不好办,若是要我……”
张廷枢摆了摆手,打断了张庶的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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