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芜姜_玉胡芦【完结】(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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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孑不动声色地听着,隽容便渐渐冷沉,扯缰的手一顿。
芜姜才在闷头打马,怎生周遭忽然安静下来,一抬眼,猛地对上前方一双幽深的凤眸,小嘴儿不由一哆。
正不知要怎么叫他,下一秒却已听萧孑冷漠开口:“都已经分道扬镳,想要的自己去找,何故又跟来继续纠缠?”
呃,没有半点qíng义的口吻。大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都不敢开口说话。
芜姜顿时被孤立开来,一双双眼睛定在自己身上,就像是针芒。她本来一句“孑哥”都差点溢出口了,这时又酸涩地咽了回去。只是眸光潋潋地凝着萧孑道:“我没去找过他,我刚才也不是故意she杀你。”
那言语中几分讨好,听得人心里就跟小虫儿在爬,但是还不够。萧孑侧过脸,只作不搭理。
颜康看得好奇,不禁道:“原来不是貂兄的人,难怪一个人藏在角落里,我方才还以为是你的小随从。”
“是与不是,你让她自己说。”萧孑微抿着薄唇,英挺的身姿高坐在马背上。就好像是最后给她一次抉择的余地,抉择以后就不能反悔了,又徐徐沉声道:“是我的人,日后就得服我的管束。你仔细想好,自此愿做谁的人?”
这句话就是直接问芜姜了,是慕容煜还是他萧孑。将士们连忙悄悄挤眉弄眼:“快说呀,就说你是将军的人,以后打死不会再出墙了。”
“将军每次对你生气都这样,哄他两句就好了,别嘴硬。”
“我想做你的人。”
……诶诶,说不出口啊,这么bī她,简直女儿家的娇矜都被他挤碎在尘埃里了。然后下一回再骗她的时候,他就心安理得了。他自己也有错好吗?明明就是他先欺骗并欺侮的她。
芜姜蠕着嘴角,一句话徘徊在心间,怎么一出口却变成了:“我谁的人也不是,我只是我自己的。东西在你朋友手上,等拿回来后我就走了,必不会拖累于你。”
果然还是靠她母妃的棺木维系……他在她心中也就这么点价值。
“哼,谁人要跟她走,就不用继续跟过来。”话音未落,萧孑已经蓦然打马走了。
完了完了,这下没余地了。将士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跟在将军身后,再不敢多看芜姜一眼。
芜姜被孤独地扔在旷谷中央,掩不住一丝沮丧。
徐英冷冷地叱她:“服一句软怎么了?走啊,叫你走就别再跟过来。”眼中光影纠结,几步赶去队伍前面。
芜姜才不会因为这两句气馁呢,只是驻着不动:“我去哪里不用你管,我跟他们走。”问颜康:“喂,我刚才替你挡了半条命,你既是要谢他,也不能落下我。”
看起来两个人的互相嫌恶是真的,雅妹默默松了一口气。然而看着犟硬的芜姜,却觉得莫名喜欢极了,便对芜姜道:“他叫你不用跟着他,你有什么落在他手上了,我去帮你要回来就行。”
芜姜这段时间饥一顿饱一顿的,饿瘦了不老少,瞥一眼雅妹丰盈的曲线,眼中略有点酸:“你要不回来的,他自己也找不到,我得跟着他,不能让他跑了。不过我不白吃你寨子的饭,你有什么活只管使唤我做就是。”
雅妹看了眼颜康,二少寨主二十出头了,连个可心人儿也没有,上一回差点把北逖七皇子当作是女人,被那七皇子好一番奚落,气得沿山寨飙了好几圈马。
嘁,她悄然一抿嘴,便对颜康说:“看起来怪没办法的,二少寨主不如收了她吧。原晟上个月受了伤,现下你正缺个服侍的随从,不如就把她留在身边打打下手。”
颜康眯眼打量芜姜,一个小子,生得这样漂亮又软弱,实在不是甚么好事。他和慕容煜打过jiāo道,慕容煜彼时穿一袭殷红刺花圆领袍懒坐在白乌鸦毛小轿上,墨色长发有如丝缎轻垂,他老远看过去,差点儿以为天降美人,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你说一个男人怎么能生成那样,简直是人间祸害。看芜姜十四五岁,就已经有了慕容煜那股妖娘的雏形,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颜康便道:“你叫什么?都会些什么?”
芜姜转头看他:“小五。会喂马,放羊,劈柴,扫地,洗衣服做饭什么都会,不白吃你家的饭!”揪着马缰,眼睛不时瞥向前方萧孑渐远的背影,怕他消失不见。
果然又是个慕容煜第二。好在还来得及,骨骼尚未定型,多吃点苦头,多gān点体力活儿,兴许还能掰回来。
颜康龇牙:“倒是看不出来,走!”一气就奔出了几十米。
芜姜冷在那里,雅妹嘻嘻笑,假装不晓得她是个女儿身:“还愣着做什么,不赶快随上,他收下你了。”
那目光里有暖和,不像是骗人,话说完自己也忙不迭地追貂云去也。
“嗯,谢你了!”芜姜点了下头,立时打马随上去。

☆、第61章 『第六一回』辛妇

  天雪山连绵起伏,呈东西走向,据说沿着这条山脉翻过去,背面便是匈奴人的老巢。颜家寨坐落在一个叫白虎岭的山坡,这里空气净透,视界明朗,稍一举目,便能遥遥望见天雪山尖多年不化的积雪。
走了小半日的路程到达山脚下,迎面一座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寨台,有士兵立在左右把守,见到颜康回来,双手握拳行了一礼。
颜康转头对萧孑一笑:“到了,此处便是鄙寨。”
萧孑点头应。
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策马而入,溅起雪地上飞花无数。
倒是个烟火气十足的山头,山腰上散布着木头屋子,有妇人在门前烧火熬汤,儿童嬉戏喧嚷,又有男人们cao练的嚯嚯声从远处传来。
看起来应是个千余二千人的大寨,自给自足的样子。只是有些想不通,这里的人大多穿着汉人装束,而身为寨主的颜康却着左衽的长袍。
将士们随在萧孑的身后打马,一个个表qíng不免有些困惑。
颜康似早已习惯,便笑着解释道:“小寨自曾祖时便已落成,曾祖乃中原商贾,迁居此地后招胡婿入赘,父亲又娶汉女为妻,故而颜某也算半个汉人血统。中原动dàng,祖辈因饱尝战乱之苦,建寨原意乃广收难民,圈地安居。但自五年前父亲过世后,母亲不慎被代城城主掠去羞rǔ,我与哥哥多次讨要不还,气愤难平之下方才与他打缠不休。”
他说着,许是想到了那个中的愤慨,深黑的眼眸里又浮上一缕杀气。
雅妹忿忿不平地接过话茬:“那城主白鎏简直不要脸,抓了我们辛夫人,还让两个少寨主过继给他做儿子。说只要答应让辛夫人再嫁,他原携重金前来寨中正式下聘。下个鬼的聘啊,马后pào,孩子都快与他生两个了!”
正说着,来到半山腰上一处空场前。
有侍卫模样的跑过来禀报:“二少寨主可算回来了!大少寨主听说你天不亮就带兵出去,到了这会儿还不回来,正要亲自去接应你们,你快过去看看吧!”
颜康扭头一看,看到兵器架前站着一道二十五六岁的孔武身影,便哧溜跳下马来:“好,我这就过去。貂云兄且在此处等着,在下说几句话就回。”
说着对萧孑抱拳一拱,几个快步踅了过去。
是座看起来比别处更要宽敞气派些的二层木屋,屋前一片空地,一名紫袍男子正在擦拭弓箭,只见中等身材,体格健硕,两腮有适才刮净的胡茬,散发出十足武猛的气息。
把箭搭上宽肩,低头叫身旁侍卫:“牵马过来。”
颜康连忙扬声道:“哥哥如何伤没好全,又要舞刀弄剑?”
颜麾听见声音,眉宇间愁云一散,转头看过来:“呵呵,说曹cao曹cao到,原还怕你受困,正要出去接应,你倒先一步回来了。”
待看见二弟肩头上的血迹,那愁云顿地又凝结起来:“那郭盖近日也不知得了甚么助力,竟是比从前更要难对付。劝你别蛮闯,非不听,看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颜康愤愤龇牙道:“该杀的白鎏派人送信到寨子口,说母亲第二胎生产在即。再不趁早把她抢回来,颜家寨的脸面都要给丢光了,父亲在九泉之下更是魂灵难安。便是人不人鬼不鬼,也比年年蒙羞受-rǔ来得qiáng!”
他们的母亲姓辛,乃是父亲颜曷在山脚下捡回来的汉女,彼时十三岁,生得容貌娴淑,寨子里都唤辛夫人。辛夫人与颜曷同-房后一直恩爱有加,十五那年生下颜麾,二十生颜康,却不料颜曷病逝后没多久,竟被玉门边上代城城主白鎏抢了去。听说被白鎏圈禁起来,五年间又给他怀了两胎,大的现下已三岁,小的一个眼看也要出世。
一席话听得颜麾横眉冷竖,粗糙的大掌捏捻着长弓:“没兵没卒又能奈得了他何?慕容七倒是说过能帮我们,但要给他兄弟二个炼制兵器,如此一来等于参与了逖国纷争,寨民们便没了安生日子……再想想吧。”长叹一口气,忽而抬头看见场外一行陌生脸孔,不由眯眼问:“那边站着的都是些甚么人,如何看起来好不面生?”
颜康这才记起正事,连忙笑着解释道:“哦,说起来还真是险中走运。那郭盖设了埋伏,带去的弟兄都被抓了,连带二弟我也差点被堵在栖鹿谷回不来。幸得遇到貂云兄出手相助,方才得以脱身。”
用刀鞘指了指一袭黑袍束身的萧孑,示意哥哥看。
颜麾顺势看过去,落幕下皑皑雾气迷茫,光影些微朦胧,只见马背上一名二十三四的中原汉将,五官俊逸非常,气宇凛冽,微抿的薄唇似勾勒着一抹傲视群雄的桀骜,天下间这等人物还是少见。
便微皱眉头:“眼下江湖朝廷诸多混乱,二弟jiāo友须得谨慎……貂云,你可知他具体何方人士?”
“倒是不曾问起。只说是汉军营里一名小将,偷卖了军饷被告密追杀,我见他暂无去处,便邀进山寨小住几日,也算是表一番谢意。哥哥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么?不如把他叫过来聊上二句。”颜康有些意外,还以为带一队人马回来,哥哥应该感到高兴。
颜麾的目光从将士们身上一个个谨慎地扫过去,定在人群后最纤瘦的芜姜身上。芜姜脸花花的,眉眼间却很是好看,十四五岁的小模样,看起来一点也无害。
前些日子慕容煜进寨谈条件,把这小子看得差点儿目痴,现下又捡回来这么个小娘-pào……小子。他心里叹气,但现下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向来什么都由着弟弟,便好笑地拍拍颜康肩膀:“罢,既救了我颜麾的兄弟,那就是我颜家寨的恩人,好生招待着便是。你也别站着,回去后先把伤口包扎了,其余事项且等明日再议。”
“诶,好,那我这就去了,哥哥好生歇息!”颜康这才高兴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回来,一跃跨上马背,对萧孑解释道:“刚才那个是我大哥,最是侠义好客。上一回被郭盖一箭she中肩骨,气上加伤,一直也没能好,回头安顿好了再来叨扰他。”
那边厢颜麾隔着昏蒙雾气对萧孑拱手,萧孑凝了颜麾一眼,抱拳回礼:“郭盖此人急功近利,擅长打速战,对付他最好是用迂回与消耗之法。”
“哪那么容易,边塞第一大粮商被他供着,嚣张得不得了,旁边几座城的城主都被他得罪了个遍。想拖到他城里无粮,不知道得等到甚么时候。”雅妹在一旁cha嘴。
萧孑蓦然想到八卦谷里的傅老伯,因他女婿正在代城为商,便随口一问:“莫非姓赭么?”
“正是,叫赭青山,看来貂云兄对这一带也很是熟悉。走,先去给你们安排屋子,改日再好好向你请教。”肩背渗血,丝丝冰凉,颜康龇着白牙笑,双腿夹紧马腹yù行。
雅妹望着夜色下萧孑玉凿般的隽颜,满心满目里的憧憬,好半天才扭头回神:“得,二少寨主还是先行回屋吧,这些琐事平素都归雅妹打理,寨子里哪儿有空屋我比你熟,我来安顿就是。”
颜康看了下自己的伤口,一路策马奔波,委实有些体力不支,便对萧孑歉然笑笑:“那拜托义妹,须得将我貂云兄照顾好,不然回头罚你。”说着瞪了芜姜一眼:“小子,走。”
噔噔打马先行。
雅妹对芜姜眨眼睛:“还不快跟上。”一边说,一边自己在前面带路。
将士们陆续从旁随上,芜姜和萧孑伫在人群中不动。
芜姜看向萧孑,萧孑侧着冷脸目不斜视。
她笃定这家伙其实还喜欢自己,不然就不会问自己是不是他的人、肯不肯服他的管。但天底下哪有这样偏执的爱呢,要么就是他的人,要么就两不相gān。她现在根本没准备好把身与心全部jiāo付给他,他更是为了一己的xing命安危,随时都能把她舍出去。她后来回想一下,他们的关系,倒不如说是露水鸳鸯更合qíng理些,谁都只给对方五十分,多余的顺其发展。
芜姜迎着萧孑郁郁的眸光,撞着胆子:“你路上说我的那些绝qíng话,我全都听见了。最后问你一次,你不准备留我吗?你不留我,我可就真走了。”
二人目光对视一瞬又分开。
小辣椒,都说了不要她,一路上还是不缠不休地随上来。早先尚隔着五米,后来越随越近,跟在自己与雅妹的中间靠后,稍一侧眼就能看见她。
简直磨人的命。
萧孑心里都是气,冷长的凤眸凝着寒凉夜空,漠然打着马:“既是听见了,还随来做甚么……是我的人就留,不是我的人,愿去愿留尽随你意。”
真是可恶呐,一个大男人也要女孩儿家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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