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芜姜_玉胡芦【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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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好可怕,他连杀个人都能眼睛一眨不眨。
芜姜便不敢说话,只是一目不错地仰看着萧孑的侧脸。他把她的头枕在他的颈侧,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清削颜面上有阳光曝晒的亮泽,鼻梁也英挺。倘若不是一双凤眸里折she着冷光,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俊美的奴隶。
……像哥哥。
芜姜想起幼年时的太子哥哥,那时总喜欢这样带着自己在林场跑马,忽而越过一棵果树,扑簌簌掉下来几颗樱桃,把她高兴得咯咯咯笑。
但是太子哥哥已经死了。
当年的那场屠宫中,被围困在回廊上的晋国太子身中数剑,看到小芜姜从燕姬身旁被乱兵拎走,忽然抽出一刀砍断了抓在她肩上的手臂。
血花四溅,黑红染浊了夜色的凄惶。
“快走——!”他嘶声竭力,然后迎着剑将一众乱兵往廊后抵去,一起栽入了静掖池中。
从此芜姜便再不知他后事。
空气中传来“淅淅沥沥”的细微声响,芜姜这才想起来,一定是她的盐袋被she穿了。白换了两张漂亮的小皮毛,她本来还想留着冬天做个围脖。
这让她又继续讨厌起这个男人。
咯噔咯噔,枣色骏马继续往前奔跑。他好像很是熟悉这里的地形,在荒漠里左转右转,身后的追兵声便逐渐远去。
动作慢下来,芜姜终于看见萧孑凉凉地瞥了自己一眼。鬼刹一般,呼吸却热得灼人。
她的身子已经被他轧得直不起来,他整个儿附着在她的身后,两个人就这样侧着脸斜视着。
芜姜的眼睛就红了,蠕着嘴角说不出羞愤。脑袋里都是刚才那个侍卫脖子上的血dòng。她又怕他又讨厌他。
萧孑凝着眉,这天下他最头疼的就是女人哭。动了动发麻的肩膀,这才终于看清自己的手覆着在哪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胡女,身子还没有完全长开,像一对初熟的梨儿,被他捻的不是形状。
修长的指尖略微一滞,便肃着脸把手移开:“你可以下去了。”
他哑着嗓子说,好像并不对刚才的事有什么抱歉。看起来一点也不计较做个恶人。
“这是我的马……喂!”芜姜才刚想伸出拳头,身体便被他抛去了地上。
“驾——”他手中长鞭一扬,墨黑的长发在风中绝然飘散,竟然抢了她的马一个人跑了。
芜姜摔得腰都快要断掉,挣扎着爬起来,跟着跑了两步没追上,气得两指并入口中,chuī出一声长哨。
“迂——”不远处的枣色骏马忽然前蹄一扬。
“呵……”萧孑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吟,身体冷不防被重重地掀翻在地上。
肋骨和膝盖的钝痛顿时让他整个人蜷成一团。
芜姜迅速冲上来,抢过他手中的马鞭,“咻、咻”就是几鞭子:“可恶,你忘了我才是马的主人吗?”
她抽得气喘吁吁,这会儿他落马爬不起来,她可不那么怕他。但还不敢太多靠近。
入夜凉风把及腰的发丝chuī来拂去,芜姜用一条彩绳把头发轻绾,两手cha着腰:“好在本姑娘毫发无损,我也不同你计较,你陪我的青盐,我就放你一马!”
萧孑兀自仰躺在地上喘息,斜襟长袍上布满斑驳的血痕,肋骨都像要断掉了,但听这话却觉得好笑。
莫说她几鞭子力气一点点大,就算他现在受了伤,对付她也还是错错有余的。
然而正想夺过芜姜手上的鞭子,怎么微仰起下颌,却看到她轻咬着朱朱粉润的唇儿,黛眉尖轻点一枚殷红,俏生生让少女的骨魂灵动。
“咻——”芜姜抽着空鞭子壮胆,萧孑眼中的画面却静止了,任由她接连打了几下也没躲开。
——“哥哥,我娘亲她不要死。”女童哀哀的祈求在耳畔遥遥回dàng。
一个值七座城池的女孩儿。
萧孑微蹙了一下眉头:“你是汉人?”
芜姜木木然一怔,看不懂他眸中的深幽,但他突然安静下来的样子俊美得不像样,颜骨jīng致得就像是璞玉雕琢。她手中的鞭子就抽不下去。
芜姜羞忿地说:“是不是汉人都与你无gān,我叫你还我的青盐!”
“你过来,在我的右侧胸口,我掏不动。”萧孑轻喘着,目光真诚并鼓励。
芜姜才不信他,怕过去后被他拧断脖子。这种男人应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萧孑便没有耐心,就着芜姜的鞭子把她往怀里用力一拽。
“嗯……”芜姜措不及防整个儿扑进他清宽的胸膛。一股艾糙的甘香混合着血腥的味道,奇怪竟也不难闻,他应该是个爱gān净的男人,和她从前以为的奴隶完全不一样。
他用臂膀环过她的腰,芜姜尚不知他要gān嘛,他却已经从她的腰间解下了水壶,一劲地往口唇里倒。
却滴水也无,她早在下午发呆时候喝光了,不然也记不起来要回家。
他显然失望,空空抖了两下,用力往旁边的空地上一扔。
“我没有钱,但你若是送我回雁门关汉军驿站,我赔你十袋。”萧孑gān涸着嗓子说,然后用手肘托起芜姜的下颌,把她的脸正对着自己看。
——十三四岁正正好的年纪,一双儿瑞叶眉,眼眸澈然,美得不像样。瞳孔里却装着小愤怒,像把他很讨厌的样子。身段儿也婉婉,穿一抹烟青色对襟小衫,领口白而洁净,看起来这些年过得无忧快乐。
但时间过去太久了,他除了那颗小红痣和似像非像的脸容,其余并不确定是不是她——当年因为自己一时心软错放,惹梁皇生了嫌隙,如今梁皇竟然用七座城池换她。天下人都在找,但他怎么舍得,每座城都是弟兄们这些年的血汗,或毁,或亲自送她回汉,但她都只能经过他萧孑自己的手。
这发现太意外,她来了,他就不能轻而易举放任她跑。
芜姜被萧孑看得很不舒服,他看得太认真,近乎痴凝,似乎在想着什么。这样近的距离,两个人的呼吸jiāo织在一起,芜姜竟然发现他是个双眼皮,安静的时候眼底看起来忧郁而温柔。
这是她离开中原后第一个接触的汉人年轻男子,这种感觉好奇怪,就是拓烈把最凶狠的野豹子扛到家门口向她求亲,她都没有过。腻腻的,jiāo来缠去——像父王和母妃。
呃,她忽然不想和他继续呆下去了。
芜姜撑着手从萧孑的怀里爬起来,拍着尘土说:“你看我做什么?你是梁国的战俘?”
这两个字好生扎人。萧孑脸色有些发青,只睇着芜姜的眉眼道:“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不说就是默认。
芜姜脸儿红窘窘的,横了萧孑一眼:“梁狗,你再对我假惺惺我也不会带你离开这里。”看到他腰间挂着一枚长条玉佩,幽光闪闪的漂亮极了,她忽然想起来白天榷场上看到的耳环,便走过去解下来:“就拿这个赔我好了。”
第一次抢别人东西总要回报点什么,把玉佩挂上脖子,一跃跨上马背:“好心提醒你,你若是那叛将萧孑的部下,我劝你还是别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留在这里喂láng!驾——”
“该死,这个你不能拿!”萧孑尚在诧异那句“叛将”,只觉眼前一亮,连忙想要抓住芜姜的裙摆——这是他军印的大钥。
但芜姜只是把破盐袋扔在他身上,就头也不回地把他绝qíng抛弃在荒野。
——*——*——
天已经黑透了,遥远的夜空中月光寂寥,芜姜一个人寻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夜风凉凉的,chuī入鼻息都是刚才那好闻的夏夜艾糙味道,就好像人还在身后尾随。
芜姜心里就乱乱的,低头看了眼被萧孑捻得皱巴巴的前襟,这才觉察胀痛得不行。
“驾——!”
……
咯噔咯噔。
不几步忍不住又停下来看。
……
找了个无人处把小衣解开,果然看见里头青青-红红的痕迹,也不知道消肿后会不会变难看。阿娘总说姑娘家成亲前要把女儿家的娇物呵护好,将来心爱的男人打开后才能得到惊喜,才会把她好好宠爱。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一个男人像这样欺负过。想起晚上洗-身时阿娘必然要给自己搓背,不由颓唐得不行,把萧孑恨得牙痒痒了。
大漠之下静悄悄的,系着小衣正要站起,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鬼哭láng嚎。
“慕容煜,你行行好,大恩大德放了我吧!我师哥他不会来了,他宁可抱着那个小胡女啃,他也不会来救我——”
略熟悉的嗓音,芜姜连忙隐在黑暗处偷觑。只见前方土道上燃着一堆篝火,一个胖大个子被脱了上衣绑在篝火旁。他的脖子上套着根活绳,身旁的烤ròu正孳孳地冒着油烟。
“哦呜——”漆黑处传来láng叫声,似乎有láng群正被这边的ròu味吸引。
胖子愣了一怔,下一秒简直惊天动地:“天底下最自私最没qíng义的就是我师哥!我在他心里算什么?我在他心里就是一坨屎!就是一坨大-便——”
“嗤嗤嗤~~主上今晚要让我们看生剥人皮么?”
“那将军到底来不来呀,这里蚊子也太多了~”拐角马车上传来美人们没骨头的暧笑,又相继抱怨开来。
芜姜看见白天那个戴幕篱的男子幽幽浅笑:“急什么?就算他不出现,那美人总得回去不是嚒?本殿下看她有些面熟,还想抓来再赏几眼~”说着,忽然探出修长的手指在车厢外轻轻一扯。
“慕容煜你不得好——死,呃……”那边厢胖子的喉咙顿时一紧,被绳子勒住了咽门。
“吵死了~”慕容煜弹弹指尖,轻皱了下眉头。
昏huáng灯火下芜姜看到他浅侧过来的脸容,只见眼梢上翘,嘴角轻薄,美得像一只狐狸。她浑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
阿耶阿娘直到快戌时了才看到芜姜回家。
夫妻二人喜出望外地迎上前,看到芜姜衣裳上血迹斑斑,满身尘土,差点儿都要以为她被匈奴蛮族欺负了。
芜姜费了老半天解释,好容易才躲过阿娘的检查爬上chuáng。
大漠的夜晚空空寂寞,遥远处幽长的láng嚎声不断。入了秋láng群们便要开始活跃,它们夜里出来觅食,倘若看见旷野里有昏死的人类,一定要把他肢解了,然后啃成一根根白骨。
芜姜睁着眼睛昏昏不肯睡,脑袋里都是临走前萧孑忧郁而俊美的脸庞,她抱着枕头想,那个讨厌的梁狗一定给láng吃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惹,脸红红^^,这周被新工作nüè得不要不要的,感觉脑袋都被锁死了。但是才第五章,不舍得崩啊,哪怕只是一点点,于是让亲们久等了。周末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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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有qíng

  糊里糊涂一觉睡到大天亮,那半夜不晓得何时下过一场雨,早上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泥土清湿的气息,眼目一片明亮,连渐枯的糙场似乎也因着秋雨的洗涤而活泛了不少。
多巴家的两只母马要生产,阿耶阿娘大清早被请过去帮忙,帐包里头空静静的。昨儿夜里没敢换里衣,芜姜净了脸梳好头,准备趁着阿娘不在去河边打些水回来洗澡。
黑褐的木栅栏把帐包外圈起一个小院,院子里两件少女烟青色的裙衫在风中飘摆,阿娘大清早就帮芜姜把外裳洗掉了。芜姜在角落拿来两个木桶,又从马厩里牵出她的枣红骏马,爱宠地摸了摸脑袋,把木桶挂上马鞍。
小女初长成,胸脯娇庭挺的,淡绿小衫子被她撑得有些短,垫一垫脚尖就能看到那系丝带的小腰儿一把握。
拓烈站在糙檐外看,看得心里就怦怦跳。他想,怎么才一天多没见,就觉得过去了好几十年。
他唤了声“芜姜”,心里说,她的衣裳看起来不那么合身了,等下回再打一只野shòu拿去榷场上卖,就要给她裁一身长点儿的衫子,把她的腰儿藏起来,不让族里其他的男人们看见。
窸窸窣窣,芜姜听见狗刨地的声音。一抬头,看见拓烈牵着他那只又傻登又bào躁的大láng狗站在院门外,换了身gān净的灰布袍子,个子又高又大,脸上表qíng红窘窘的。
拓烈还说他三天后才来呢,这才第二天他就忍不住,芜姜的脸就也红窘窘的。
芜姜牵着马走出来,浅蹙着眉头说:“拓烈你又来做什么?早上族里所有的青年都去首领那边集合,你一个大高个子躲着不肯去,跑这儿来偷看女人。”
嗨,芜姜自己也说她自己是女人了。
拓烈心里一阵小小的悸动。他想到就要和她成亲,然后像她的阿耶阿娘一样,早起一块儿出去gān活,晚上一块儿搂着睡在一张chuáng上,满心满眼里就藏不住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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