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_银筝【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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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回辰更不打话,使出“壁虎游墙功”,向上攀去,沈渊跟在他后面攀缘而上。爬了一刻,步回辰见前面微有光亮,转头瞧瞧沈渊,见沈渊点点头,便向那处攀去。攀不多时,便见一个dòng口。他探身过去,自dòng中钻出,不觉目瞪口呆,自己竟然已置身在一座宏大地宫之中!那宫中楼梯石道,石廊房间,皆是一应俱全。偶有石fèng中透一隙亮光,照见地上蛇鼠乱窜,头顶上亦有无数蝙蝠尖叫飞舞,想是久无人迹。
他从dòng口处跳下,沈渊亦钻出dòng来,在他身后轻飘飘落下,点着火折,不着一声,向一处石廊走去。步回辰几步跟上他,问道:“这究竟是哪里?”沈渊见问,淡淡答道:“马衢城后山。”步回辰惊道:“什么!”沈渊抬手指着一处道路,道:“那里有条秘道,可通马衢城中军。”说着,穿过石廊,在壁上伸手一推,便听轧轧轻响,一道暗门应手而开。步回辰见他这般轻车熟路,更是惊奇,连忙追了进去。见沈渊正自地下捡起一根木柴,点作火把,忙追问道:“马衢后山,如何有这样一座地宫?你又是如何知道这里的?”说着,借着火光四下打量,见那房间四围石壁凹凸,似个山dòng模样,却四下里摆着不少家具。再细看时,见那些陈设虽已破旧不堪,灰积盈尺,却也看得出有chuáng有屏,地上还铺有朽烂的皮革,想来这处当初的铺陈甚是豪华。
沈渊听他询问,沉默一刻,答道:“这处地宫,是自赵允国以来,几代守边将领奉皇命,借山中天生孔dòng,开凿修建而成,以防万一有外族入侵马衢,守军依旧有退步之地。后来年代久远,马衢等地城池坚固,这里便废弃了。几百年后,除皇家秘典中有记载以外,再无人知道有这么一座地宫。”步回辰听闻此言,心中狂喜,叫道:“那么我们便可以从这里袭入马衢城,攻危须人一个措手不及了!”沈渊听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cha好火把,走至房间一侧的石柱之前,怔怔地打量那柱上镶嵌的两处石环。
步回辰随着他目光看那石环,见石环上有些异物,上前瞧了一瞧,见是些朽烂碎铁,便问道:“那是什么?”沈渊道:“锁链,链子都烂光了。”步回辰虽然听着他声音平静,却打从心底觉出一股yīn森诡异之气来,冲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沈渊转过头来,凤目在暗中异常明亮,闪着可怕的光芒,语气却淡得几如白水,道:“因为当年,我就是被锁在这根柱子上,在这座地宫中过了七天七夜。”
步回辰如遭雷殛,定定地盯着沈渊,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听沈渊语气平缓,还在淡淡续道:“你脚下的那张皮子,是张上好的虎皮。我便是在那上面,被郑骧灌了水银。”
步回辰怔怔地瞧着脚下的残片,年深久远,毛皮早已朽烂成渣,全看不出形状,可是当年它一定是温软轻柔,华丽贵重的吧,沈渊却是在上面痛苦挣扎,被郑骧扯住长发拉将起来……对沈渊来说,这里所有的温软豪华都是痛入骨髓的回忆。
他的目光又转向柱上石环,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沈渊是怎样的惨状,如何被锁在柱上的。对付沈渊这样的武功高手,非穿琵琶骨不可……日已继夜的剧痛与折rǔ,七日七夜,沈渊是如何煎熬过来……
沈渊又在说话,但是步回辰几乎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待沈渊拍他肩膀一下,才惊醒过来。见沈渊眸子又是无波无澜,道:“我说,你要从此攻入马衢,就自家查探地形吧。我不耐烦在这儿久呆。”说着,转身出去了。
步回辰瞧着他的背影,心中忽地酸苦jiāo织,又生柔qíng万千,知道他定是为了助自己进攻马衢城,才重回这个伤心绝命地来。

第37章 前尘往事

步回辰走遍了地宫,暗记地势地形,甚至在地宫几处听到了外头有危须人的马蹄之声,成竹与胸,已有决断。因知沈渊决不愿意留在地宫之中,便从原路返回去寻,果然在河边寻着了已经升起篝火,正坐在火堆边沉思的沈渊。沈渊见他到来,问道:“瞧清楚了?”
步回辰点点头,沈渊并不多问,道:“今天太晚了,夜里水凉,明儿再游回去吧。”指指火边烤着的几条鱼,示意步回辰自取。步回辰习惯了他的细心妥贴,便伸手取了一条,却毫无食yù,随手又凑在火上烧烤,瞧着那鱼皮冒着吱吱油光,默默想着心事。
沈渊看他一刻,唤道:“步回辰。”步回辰毫无反应,沈渊又唤几声,这才将他叫回神来。愣了一刻,方问道:“嗯,嗯,什么?”
沈渊问道:“你想好攻城的法子了么?”步回辰点点头,道:“有了这座地宫,自然能令危须人防不胜防,若再攻不进去,那象什么话?”沈渊凤目映着火焰,流光敛艳,轻笑道:“那就好——你要怎么谢我?”
步回辰一怔,看看沈渊,见他不似开玩笑模样,便笑问道:“你想要什么?”沈渊在火光中微微一笑,极是俊美无俦,问道:“我要什么,你都给我?”步回辰点头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沈渊笑笑,伸出手来,步回辰正要与他击掌为誓,忽然一皱眉头,道:“大战在即,你要做什么?可有危险?”
沈渊翻他一眼,道:“说过的话,马上便不作数了?步大教主跟你家叔父一样,小气得紧。”步回辰毫不理会,只追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沈渊白眼道:“现下我还没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你应不应承我?”步回辰心想这谎话当真是随口就来,只可惜连鬼都哄不过去。沈渊平素做一步已想到三四步开外去了,哪会有没想到就胡乱要求的事qíng呢?
沈渊见他不肯伸手与自己击掌,气道:“明儿你自已游回去好了。”步回辰不为所动,道:“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好不好?”他柔声道:“我许过你,终身不违向你所诺之事。因此你想要的东西,我只要能够做的,自然会答应你。可是……你必得自己保重才好。”沈渊气道:“你当真婆婆妈妈得紧,哪象什么步天教主?”
步回辰瞧着他,不答。沈渊恼得无话,半晌,叹了口气,道:“好吧,讲给你知晓。我要一千骑兵,去危须王庭。”步回辰一惊,想了想,问道:“走八百里流沙过去?”沈渊点点头,微笑道:“如何,是个好主意吧?”
步回辰低头思索一刻,道:“若我qiáng攻马衢时,你袭了危须王庭。危须人措手不及间,再加上这一式釜底抽薪,倒真是好计策……但是只用一千骑兵,哪里能袭取危须王庭?”沈渊笑道:“你不是说要我作霍去病么?”步回辰一笑,问道:“且先不说人数多寡。那危须人逐水糙而居,你又如何能知道危须王庭在哪儿?”沈渊刁恶道:“我就是知道,怎样?”步回辰无奈道:“这是军机大事,正正经经讲给我听,好不好?”沈渊目光微动,道:“好,我讲给你听。危须王庭在哪里,我确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有一个人在哪里。找到了他,大约也就能找到危须王庭。”步回辰问道:“谁?”沈渊冷冷道:“谢如璋!”
步回辰惊道:“他?他不在马衢么?”沈渊道:“据那方汉慈供称:谢如璋已经是危须驸马,封左相。前儿不是有斥侯报来:攻取马衢的是危须王弟,右贤王尔班察。危须左右王相,是各有军帐,决不会一起行动的。因此此次危须南下,当是以右贤王为主,谢如璋守王庭了。”步回辰摇头道:“也不能太过武断。定泰割长安给危须,那是多大的好处。谢如璋既然已跟方汉慈到了马衢,定是也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了。且我亦有听闻:危须谢傅王近年来年老体弱,又无王子,已定了王弟尔班察作继承人。谢如璋方登高位,若不赶紧立下功勋巩固地位,将来在尔班察这样的勋贵出身的新王手里,定然讨不了好去。”他看着沈渊,又问道:“而且,就算他离了马衢,沙漠茫茫,你又上哪儿找他去?”
沈渊长出一口气,看着火光发了一会儿呆,终于道:“我知道,现在你手中兵将不多,一兵一将的调遣都是大事,自然要细细打算才是。好吧,我讲当年的事与你知晓,好教你明白:我如何去寻谢如璋。”步回辰一怔,抬眼看他,见他一手抚住额头,yīn影将脸上神qíng遮去了大半。他了解沈渊,知道定是痛到不堪,才会这般不愿令人瞧见自家眼底神色,忙道:“不……你不愿说,不必说了……”
沈渊举起一只手,止住他说话,淡淡道:“这些陈年旧事,说与你听,也没有什么关系。当年那些事qíng,其实是我……先负了郑骥。”步回辰闻听此言,脑子里轰的一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一直以为当年是沈渊与郑骥两qíng相悦,奈何郑骧横刀夺爱,害死了沈渊。如今听沈渊这般说,想来定是别有内qíng,却又心中疑惑,想着以沈渊的xing子,如何能负了自己深爱的qíng人?
沈渊瞧他一眼,微微苦笑,续道:“他是定泰四皇子,而且当时……帝位有望;我是青岚少主,又是我爹独子;我们俩……岂能长久?”他低声叹道:“是我一时糊涂,不该招惹上他……”步回辰起身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沈渊……轻澜,并不是你招惹的他……而是,他放不下你……”沈渊身体微微一僵,苦笑道:“你是要作他的知已么?连话都说的一模一样。可是你自设身处地想一想,当时的我们,能不能放下一切,去làng迹天涯?”
步回辰一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沈渊也不需他回答,只道:“而且……他打的也并不是làng迹天涯的主意。那个倔驴脾气……他想要我,与他光明正大的百年相守……”步回辰低声道:“他不要帝位,不要名誉,只要你,是不是?”
沈渊偏过头去,谓叹道:“他胆子太大了,竟然求到了……他父皇面前。”步回辰握紧他冰冷的手,听他续道:“当时,危须人犯边之后,也曾怀柔于皇上,上书道愿两国联姻,嫁危须公主与四皇子。他却破釜沉舟地闹了这么一出……皇上……自然是冲冲大怒。后来我才听说,当时皇上罚他在御书房门前石上,跪了……三天三夜。
“他xing子极倔,跪晕过去几次。醒来便又挣回去再跪,唐妃又哭又求,要他不要倔qiáng胡闹,但是他说……他如今已心如死灰,若能跪死了,倒还gān净……”步回辰低声道:“为什么他心如死灰?你走了,是不是?”沈渊痛苦地抽搐一下,点点头,道:“我本以为,只要我狠下心来抽身而退,虽然痛得一时,但是总有相忘的时候……”步回辰一把揽住了他,轻声道:“他……怎么能忘得了你。”他拥紧簌簌发抖的沈渊,无可奈何地想:两百多年过去,你也不曾……忘记于他。

第38章 不堪回首

沈渊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渐渐止住了颤抖,平静下来,续道:“皇上被他弄得毫无办法,且此事若是传将出去,定然大损天家颜面。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纪王郑骧密见皇上,说这等事qíng不能qiángbī,只有使出‘釜底抽薪’的法子,将我这个罪魁祸首悄悄杀了,绝了郑骥之望,也就一了百了了……
“于是皇上终于召见了郑骥,说要他与大哥同巡北疆,若能令危须人秋季不敢南犯,便应了他所求。因此,郑骧督军,他为主帅,到了北疆。”
步回辰凝神静听,心知不妙。他亦在史书上读到过这一战,道是四皇子巡边之时,发现危须大军集结,有南下之势,亲身诱敌,大皇子突出奇兵,方反败为胜,大败危须,镇慑得西域诸国皆伏,数十年间朝觑中原不绝。哪知这样的举世功业背后,竟有这么一段惊天动地,最终却终于堙没无踪的爱恨qíng仇?
沈渊在他怀中,看着他凝重神色,已明了他的心思,凄然一笑,续道:“我当时心qíng烦闷,正在灵州散心。万殊剑派三代大弟子纪万年是我的好朋友,我便去了他家住下,日日与他喝酒谈天,论剑比武,决心再不闻一点外事。可那一日,有商队上门借宿,闲谈中说起:四皇子统帅的定泰军,在北疆与危须骑兵陷入苦战,旬月不已。
“……qíng之一字,当真是无物可解。我终是……又去了北疆。
“还未到北疆,我已听说他在浚危河谷与危须人激战,于是我没去马衢,直接去了浚危河谷。到了那里才发现,他已经被围困在河谷之中,只能靠着地势,借连弩与危须jīng骑对恃。想要派人去马衢求援,但危须jīng骑将浚危河谷围得铁桶也似,派出去的信使皆被she杀,根本送不出消息去。”
步回辰拥住他瘦削的肩膀,低声道:“只有你去了,是不是?这是郑骧与危须人勾结,设下的圈套么?”沈渊摇摇头,道:“不,他只是与郑骥相约在浚危河谷歼灭危须军团,却借口马衢有变,中途折返,看着郑骥陷入包围罢了……他毕竟是定泰亲王,若通敌叛国,便是大功告成杀了我,在他父皇那儿也讨不了好去。
“我几经周折,终于闯过了危须包围,见到了……郑骥。那个家伙……又伤又憔悴,见到我,居然还笑得出来,道:‘我知道你终会心软。’……他们已经快要断粮了。若我冲不出去,冬雪一下,他们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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